楊老國公望著自己的夫人沉默不語。年少時答應她的一夫一妻自己沒做到，自己與她唯一的女兒也沒護住。這輩子自己都虧欠她的，即便是事出有因。

楊文延想了半夜，起身點燈提筆給遠在臨關的父母寫了一封信。

而楊文婉卻又過起了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姑娘，您從臨關帶回來的那些個舊衣裳都不能穿了，咱們這秋衣再過半月也該穿了，您瞧咱是不是去與三夫人說一聲兒，提前預備起來？”書畫看絳珠整理衣裳便開口說道。

“行啊，那些舊衣裳就收起來吧，到時多攢些，給江南那邊兒的善堂送去。”楊文婉不太關注的轉身去了書案前。

“姑娘，您穿過的衣裳善堂里的孩子怕是穿不得。”絳珠瞧著書畫竟是真有這個打算，便趕緊張嘴說道“善堂里的孩子穿這樣好的料子本就不合適，若是再被歹人誤會了惦記上，可不是得不償失？更何況咱們姐妹在梅園里頭學規矩時這主子姑娘就算是不要的衣裳也要送到繡房讓繡娘過目拆了線，免得主子們的衣裳流露出去，對主子不好。”

楊文婉挑了挑眉“還有這說道呢？”得，自己原想著去幾個兄弟姐妹那里淘騰些不要的舊衣服送善堂里頭去呢。

“要不，姑娘，您這里頭有些沒上過身兒的，還有幾件只穿了一兩回的，您給五姑娘送過去？”絳寶和絳珠一同收拾衣裳說道。

“也成，你再拿我那些個禁步出來，挑幾個顏色好，樣式活些的配著衣裳一塊兒送給三嬸娘去吧。”楊文婉對待三嬸一家向來大方，更何況三嬸為人本就溫和。

楊文婉瞧著三人原是忙著收拾衣服，這轉又倒騰起自己的配飾來了，笑的樂不可支。待楊嬤嬤進了門，這屋子里頭還真是雜亂。

楊嬤嬤陪著楊文婉插科打諢，說些過去宮內的舊事，那三人收拾著東西，這一整天居然也這么慢悠悠地過去了。

第二日楊嬤嬤就帶著好大一箱子成衣和一小箱子配飾去了秋菊園，連帶著還拿了兩匹料子給孟氏。

“三夫人，咱們姑娘說了放那兒放著也還得費人力洗曬，還不如給了五姑娘穿著，只三夫人可別嫌棄是咱們姑娘用過的就成。”楊嬤嬤說起這些個討好的話還真是好聽的緊。

“哪里來得嫌棄，這都是姣姣惦記著咱們家奻奻。姣姣用得東西自來都是頂好的，放人家里花錢求也求不來的好東西。”孟氏讓侍女緊著收下了送來的衣服。

楊嬤嬤就行禮告退了。

“這姣姣心里還是想著奻奻的。”孟氏對自己身邊兒的侍女說道。

“四姑娘若是真想著咱們五姑娘，那些個上好的料子可不見送過來一匹，就送了些自己都穿用過的東西。”孟氏身邊的侍女大聲地在屋子里戶號著。

“胡說些什么！”孟氏怒目圓睜。

那邊兒楊嬤嬤前腳兒還沒踏出園子呢，回頭就進屋里去了。“哪位姑娘說得咱們四姑娘？不知哪位姑娘家里這樣闊氣，連那禁步都不放在眼里？這樣闊氣來楊國公府做什么婢女！”

孟氏臉色不好地看著那個婢女，又陰沉著臉色看了看楊嬤嬤“嬤嬤莫怪，是下人不力。”

“三夫人也莫怪老奴多事，老奴畢竟是四姑娘的教養嬤嬤，也是小家主現用著的唯一嬤嬤。國公爺早在把老奴給四姑娘時就說過，若是四姑娘不體面了，老奴也就不用活著了。”楊嬤嬤恭恭敬敬沖著三夫人行了個全禮，然后走向面色緋紅的一個侍女，重重地甩了一耳光。“主子們的事兒也輪得到你一個下賤坯子張嘴？”

“將侍紅帶下去，既然在國公府里學不好規矩，就送到梅園吧。正好楊嬤嬤在梅園也有些老姐妹。”孟氏立刻就派人將那個婢女帶走了。“楊嬤嬤我同你一道回春暉園，可莫讓咱們姣姣因了這起子小人惱了咱們奻奻。”說罷讓人去將楊文嫻抱出來。

“姑娘，三夫人與楊嬤嬤竟是一道回來了。”絳珠進門回報。

“嗯？三嬸怎么來了，是送去的東西有什么問題？”楊文婉放下手中的雜記。

“哪里有什么問題，咱們奻奻歡喜的很。自從你做了家主，這整日里奻奻都見不著你，都沒人玩兒了。”孟氏進門將奻奻拉到了楊文婉跟前兒“這么一對比起來，咱們姣姣還真是像個姐姐樣兒了。”

楊文婉摸了摸楊文嫻的頭“三嬸怎么還帶著奻奻親自過來了？這幾日天氣又是冷又是熱的，莫要讓奻奻著了風。”

孟氏沖楊嬤嬤使了個眼神，楊嬤嬤就將眾人都送出去了，獨留三人在屋內。

“剛剛你派楊嬤嬤去我那里給奻奻送東西，那起子小人凈在我耳邊說什么都是你不要的，才給了奻奻，被楊嬤嬤箍了一掌。三嬸來你這兒也是為了躲躲清凈。”孟氏摸了摸奻奻的頭又摸了摸楊文婉的頭“三嬸不求奻奻像你似的聰慧又懂事，只希望她長大對得起自己的高門貴女身份就好。”

“三嬸，是想說什么？”楊文婉直截了當地問道。

“難怪你三叔說你早慧，莫要拿你當孩子，三嬸直說了，三嬸也想要個梅園的教養嬤嬤，好好教導奻奻。起碼如楊嬤嬤一般，真心為了你好，回護著你。”孟氏眼中滿是無奈“你三叔文武都不差，可是他得做那個留在京中守著的質子，三嬸也不怨，都是兒子，三嬸也知道你祖父祖母已是盡力補償了。可你長姐二姐身邊老太太賞了得力的人幫襯，你三姐尚未定親，可你二嬸娘也是將自己的乳母給了你三姐。你身邊又有楊嬤嬤，我奻奻身邊就一個外頭買來的乳母。三嬸雖說是管著家中瑣事，可這家中的人員安頓，連你三叔都說不上話。三嬸著實是怕的。”

“三叔為何不在梅園里頭找個嬤嬤給奻奻？”楊文婉皺了皺眉。

“你三叔說梅園里頭的嬤嬤來頭都不能當正用，讓我莫想了。”孟氏嘆了口氣道“可我剛剛瞧著楊嬤嬤是個極好的，也并不是如你三叔說得那般唬人，這才動了心思想跟你要個嬤嬤。”

“三嬸，奻奻的教養嬤嬤我可以想辦法，但是您千萬別事事順著嬤嬤來，這些個宮里頭出來的女官做嬤嬤，個個兒都頂瞧不起人。您到時用著試試看，若是奴大欺主或是做事不用心，您到時再給我退回來。”楊文婉想了想自己的三叔和上一世的奻奻，還是硬著頭皮攬下了這事兒。

待孟氏一走，楊文婉便癱坐在了窗下的搖椅里頭。“楊嬤嬤，你說梅園里頭還有沒有能得用些的嬤嬤，教導奻奻些規矩，替她看著房內那攤子事兒就成。”

“老奴說真心話，梅園里頭，沒人能那樣盡心盡力地伺候五姑娘這樣父親不承爵沒功名將來只能做個閑散貴人的。畢竟三爺比照著世子爺和二爺著實平庸了些。再說，五姑娘畢竟才五歲，不比您聰慧又早通人情冷暖，怕是梅園里頭的那些嬤嬤，五姑娘鎮不住。”

若不是為了楊家，三叔哪里用得著藏拙。三叔的文韜武略哪樣不行？卻偏偏困在這京城方寸之地。楊文婉想起這個就更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