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安將魏朝年拉出了黑名單,不過一直到回家躺在床上,她都還沒想好,怎么樣才能挽回一下。
盯著魏朝年的頭像盯了幾個小時,終于,在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溫如安深思熟慮過后,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魏總,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原本以為魏朝年已經(jīng)睡下,沒想到對方秒回:
“明天不要遲到。”
他這是原諒她了嗎?
溫如安緊繃的心情絲毫沒有緩解,思來想去,回給了對方一句“魏總明天見”,出于習(xí)慣,還發(fā)出去了一個月牙圖案。
但魏朝年高冷地沒有回復(fù)。
焦灼到凌晨才睡著,溫如安切實地體會到了為一句消息輾轉(zhuǎn)反側(cè)是什么心路歷程,只可惜不是為情所困,所以并不甜蜜。
第二天,溫如安頂著黑眼圈,嚼著早餐,整個人元氣缺缺。溫母隨口說:“第一天工作精神點,那個魏朝年看起來人挺好的,應(yīng)該不會為難你吧?”
昨天溫如安回家后,就拿起了電視柜上的名片,上面明明白白地印著“三更文化”四個大字。
如果她第一次見面就收下名片,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尷尬的境地。
如果她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想著這些造化,溫如安頓時沒了胃口,放下筷子起了身:“我走了。”
她要想辦法彌補一下自己與魏朝年之間因為誤會造成的……裂痕。
第一步就是絕對不遲到,他說十點鐘到,溫如安提前半個小時出現(xiàn)在了公司大樓門口。
這棟樓只有十七層是三更文化的,因此需要等電梯。
在等待的時候,溫如安便開始想要如何面對魏朝年,只是還沒想到對策,也沒等到電梯,就迎來了他本人。
溫如安想躲起來,可惜,這次沒有藺歡借給她遮擋自己的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近。
好在昨天面試的時候看起來很好相處的韓爾也在,他主動與她打了招呼:“小溫。”
溫如安將手舉起來揮舞著與他們打招呼,問好的話還沒說出口,手中就被塞了一杯咖啡。
“謝謝!”
受寵若驚,就是此時此刻的溫如安。
韓爾手里本來拿著兩杯咖啡,塞給溫如安一杯后還有一杯,他一邊喝一邊回應(yīng)了她的道謝:“沒關(guān)系,反正是我們魏總的。”
一旁的魏朝年微微側(cè)頭看著溫如安,點了點頭。
溫如安:“……”
這兩個人是串通好了想讓自己知難而退,第一天就辭職嗎?
溫如安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了看魏朝年,委屈巴巴地開口想挽救一下:“我不喝。”
說著,她雙手向前將咖啡遞給魏朝年,沒承想?yún)s被韓爾攔下,美其名曰:“就當(dāng)是魏老板給的見面禮。”
電梯“叮”了一聲,緩緩打開,魏朝年“嗯”了一聲走了進去,認(rèn)可了韓爾的借花獻佛。
而緊跟在兩人身后的溫如安只覺得后悔,她為什么不晚點兒出現(xiàn)?為什么不拒絕韓爾?為什么手中的咖啡,和烤過的山芋一樣燙手?
韓爾是一個話癆,在電梯里和魏朝年喋喋不休,偶爾還和溫如安攀談幾句。即便沒得到什么回應(yīng),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情。
隨著電梯數(shù)字跳動到“17”,魏朝年率先邁出步子,明顯是想將韓爾甩在身后。只可惜韓爾緊貼著他,又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還喝了口咖啡潤了潤嗓子。
跟在他們身后走進三更文化大門的溫如安,覺得手中的咖啡更燙手了。
“溫小姐。”
魏朝年的聲音忽然鉆進耳朵里,溫如安立刻將放在咖啡上的注意力收了回來,答了聲:“到!”
魏朝年不露痕跡地笑了下:“跟我來。”看樣子,是要帶她熟悉公司。
比起魏朝年,溫如安其實更希望是韓爾帶自己四處溜達,不過還是的,抱著咖啡杯跟在了他身后。
韓爾也的確是說累了,沒跟過去,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一口氣還沒順上來,齊佳葉就蓬頭垢面地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今天這么早?笑什么呢?”
“你又加班?我是在笑溫如安太可愛了。”韓爾晃了晃手中的咖啡,“魏朝年絕對會安排給我的。”
“憑什么是你?我為了公司天天加班,年年爆肝,難道不需要幫手嗎?”
他們公司除了談業(yè)務(wù)的部門和前期有女性,其他清一色的都是男人。韓爾的部門這幾年來來往往還有過異性實習(xí)生,齊佳葉在的后期,沒有一個妹子愿意頭禿,即便有,專業(yè)也不過硬。
終于盼來了一個可以收編的,齊佳葉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把人擄走:“韓爾,你這個人,能不能為兄弟考慮一下?”
“不能。”韓爾說著就邁開了步子,“我要去偷聽一下。”
齊佳葉、韓爾與魏朝年大學(xué)便是一個寢室的,關(guān)系融洽,公司也是三人合資開的,大家完全平起平坐。只是韓爾和齊佳葉都不愿意被雜七雜八的事情擾得心煩,老板的位置就交給了向來最穩(wěn)重、考慮問題最周全的魏朝年。
所以,也只有魏朝年有獨立的辦公室。
此時溫如安就站在里面,豎著耳朵等魏朝年發(fā)話。
“我考慮了一下,覺得后期更適合你,如果你認(rèn)為自己更適合中期的話,也可以。”
“不不不,后期就挺好,我可以!”
溫如安這般乖巧的態(tài)度,讓魏朝年挑了挑眉:“涉及瑪雅建模的后期齊佳葉會做,影視包裝、企業(yè)宣傳這些工作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熟悉了,就跟著我做。”
“我?”
其實溫如安已經(jīng)做好了被安排做最基本的工作的心理準(zhǔn)備,沒想到……他剛剛是要重用自己嗎?
魏朝年打了一個響指,算是回答了她:“去找齊佳葉。”
獲得意外之喜的溫如安連連點頭,走之前還不忘狗腿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在魏朝年的辦公桌上:“老板,加油。”
溫如安出門后,忍不住露出了個燦爛的笑,目前看來魏朝年似乎是一個大度的人!
正在打口水戰(zhàn)的韓爾和齊佳葉看到溫如安出來,韓爾先發(fā)制人:“小溫,魏朝年怎么說?”
“說讓我找齊前輩。”
原本已經(jīng)沒抱什么希望的齊佳葉直接就昂起了頭,嘚瑟地看向了韓爾:“命啊,這該死的命啊!”
“真的假的?”
韓爾直接丟掉了手中的咖啡杯,伸手想抓溫如安折回魏朝年辦公室問清楚,卻被齊佳葉一巴掌打開,吹了聲口哨:“如安,走。”
齊佳葉囂張的模樣,氣得韓爾對他的背影豎起了中指,幾步過去打開玻璃門,進了魏朝年的辦公室:“魏朝年,你忘記我們的情誼了嗎?是不是齊佳葉握住了你什么把柄?你……你哪兒來的咖啡?”
魏朝年沒回答,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看著辦公室的一角,問道:“你不覺得我這里空空的嗎?”
“齊佳葉答應(yīng)送你一座雕塑擺在這里?讓溫如安回來,我送你兩個,現(xiàn)在就下單!”
韓爾的抗議自然沒能成功,畢竟魏朝年的主要目的還是要讓溫如安和自己做單子。要是去了中期搞拍攝,動不動就出差,豈不是天高皇帝遠(yuǎn)?
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么搶手的溫如安正聽著齊佳葉給自己簡單介紹公司,到處可見的三更文化logo,讓她心跳都有些加速。
魏朝年和齊佳葉發(fā)了消息,將自己對溫如安的安排簡單通知了他一下。在將公司介紹結(jié)束后,齊佳葉說道:“雖然都是后期,但是方向也不一樣,年哥和你說了吧?你負(fù)責(zé)的后期是跟著他的,主要還是和他對接,不過有什么問題我們整個部門的技術(shù)宅都會幫你一起解決的!你也不用叫我前輩,直接叫齊哥就可以了。”
他手指著前面,給溫如安打預(yù)防針:“前面就是我們的地盤了,技術(shù)宅可能會有些熱情。”
“嚯,齊哥把人搶來了?”
“我們再也不是和尚廟了!”
和齊佳葉說的一樣,溫如安剛剛出現(xiàn)在諸多技術(shù)宅的地盤上,大家就仿佛注射了強心劑似的,特別熱情。
被帶到屬于自己的辦公桌前,感受著大家的熱情,溫如安看著這里,這是她心心念念兩年的公司啊,如今就站在其中,她覺得有些眩暈。
其實三更文化的裝潢實在談不上富麗堂皇,特別是后期部,可以用“簡單”來形容。辦公桌上擺放著電腦,桌前有一把可以滑動的椅子,桌子間用隔板隔開,只要滑動椅子后退一點,就能和隔壁無障礙溝通。
公司的同事們都很年輕,魏朝年其實也不過二十幾歲,所以整個公司的氛圍都很好,絲毫沒有工作的壓抑感。
溫如安還收到了大家的禮物——十幾盒咖啡。
此時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寓意的她感嘆,這個公司的人,還真的莫名喜歡咖啡。
畢竟是第一天入職,溫如安的主要任務(wù)就是了解公司的基本情況。齊佳葉還即興手繪了一幅周邊地圖,告訴她哪里的哪道菜最好吃。期間韓爾憤憤不平地來看了一圈,偷偷摸摸地想挖墻腳,被齊佳葉一腳踹走了。
魏朝年只在下班的時候露了一面,順便給溫如安送來了一個移動硬盤,用來存素材。
和大家桌子上擺的清一色的黑色硬盤不同,溫如安的移動硬盤是紅色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謝謝老板。”
她想了一天,還是覺得稱呼他為“老板”最合適。
“這是工作標(biāo)配,不用謝。”溫如安剛道了謝,齊佳葉就忽然冒出來,手臂鉤上魏朝年的肩膀,對她說,“今天難得不用加班,如安,要送你回家嗎?”
魏朝年打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反問道:“不用加班嗎?”
齊佳葉整張臉抖動了一下:“如安才剛?cè)肼殻悴粫妥屗影喟桑俊?
“沒有她,只有你。”
溫如安原本就沒有答應(yīng)齊佳葉的打算,畢竟兩人并不熟絡(luò),于是立刻開口:“有朋友要來接我。”
“如安,你有男朋友了?”齊佳葉對溫如安倒是沒有非分之想,隨口詢問的時候又將手臂放在了魏朝年的肩膀上。
“只是好朋友。”
藺歡聲稱第一天上班需要慶祝,要來接她去狂歡。
依溫如安對藺歡的了解,這個急性子估計已經(jīng)到了樓下。
手機在桌面上接連不斷地振動起來,溫如安趁機將硬盤塞到了包里,拿起手機對他們揮手道別,飛快地溜出了公司。
溫如安急匆匆地進了電梯,卻聽到電話那邊的藺歡說:“我忽然有點兒事情,忙完就要立刻趕到機場了,不如你打車來找我?”
“那你就先去忙吧,等你回來了我們再聚也可以。”
早早地到了家,這個時間,父母八成出門去了,所以溫如安明智地沒叫門,而是摸出了包中的鑰匙。在家孤單的六公聽到鑰匙聲就撲向了門口,在門打開的瞬間,它就已經(jīng)躥到了溫如安面前。
“六公!”
將門關(guān)上,溫如安搓著六公的狗頭,考慮著要不要去遛遛狗。
想到遛狗,眼前就浮現(xiàn)出與魏朝年的尷尬緣分,她感嘆道:“今后要是魏朝年為難我,我就把你這個罪魁禍?zhǔn)姿徒o他。”
六公露出自己標(biāo)志性的暖男笑,惹得溫如安抱住它蹭了蹭:“好吧好吧,不送。”
反正魏朝年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會用工作威脅別人的人。
剛想到他,溫如安的手機就振了振,她拿出手機一看,還真是那人的短信,只有“看素材”三個字。
這個男人時間掐得還真準(zhǔn)……溫如安只好打消遛狗的念頭,一邊回復(fù)一邊打開電腦。
她剛開機插入移動硬盤,又有一條短信進來了。
“看好排序和要求,剪好明天帶給我。”
她掃了一眼屏幕上的素材和尚早的時間,乖巧地又回了一個“好”。
所有的要求在文檔里列得明明白白,難度不高,幾個小時就可以做好。溫如安趕在十二點前,將文件渲染,這是最后一步。只要渲染后,文件就可以導(dǎo)出,完整的視頻就可以發(fā)送出去,她舒了口氣,安心地躺在了床上。
睡前,她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今天剛進的部門群正熱鬧著。
一個接著一個的都在@魏朝年,抗議加班。
七爺家大業(yè)大:同志們,我說了多少次了,魏朝年已經(jīng)退群了,你們要私聊他。
齊佳葉的話引來一條接著一條的語音,都是撕心裂肺的哀號。
想到明天,不,是以后都要和這樣有趣的一群人工作,溫如安忽然更加有動力了!
溫如安傻笑了兩聲,調(diào)好鬧鐘,將手機關(guān)機放在枕頭下,愉悅地閉上眼睛睡覺了。
比起第一天上班的沮喪,第二天的溫如安睜開眼睛就掛著笑意,早早就踏進了公司的門。
溫如安進門后徑直走到魏朝年的辦公室,在門口站著思量了一會兒,是自己將手中的硬盤直接送到他面前,還是要走什么流程?
魏朝年剛踏進門就看到有一個人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張望,他頓了頓腳步。
一起來的韓爾在一旁猜測道:“肯定是不滿你的安排,要轉(zhuǎn)到我這里來。”
“收拾好東西去趕飛機吧。”魏朝年懶得理他,幾步走到溫如安身后。
他還沒開口,溫如安就從玻璃門上看到他的倒影,立刻回頭舉起了手中的硬盤晃了晃:“老板,早上好!”
“嗯?”魏朝年的雙手插進了口袋里,“特意來和我打招呼嗎?”
“不,我是想問,我應(yīng)該和齊前輩對接,還是……”
“我。”魏朝年直接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溫如安畢恭畢敬地將硬盤遞過去,目送著他走進辦公室。
這炙熱的眼神,讓魏朝年在進門前忽然轉(zhuǎn)身,將手中溫?zé)岬目Х热搅藴厝绨彩种校骸白蛱斓囊娒娑Y。”
分明已經(jīng)見了那么多次,還見面禮,溫如安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本質(zhì)是溫柔的。
溫如安面帶笑意,拎著咖啡走向自己的辦公桌,人還沒坐下,就看到齊佳葉戴著U型枕站起來,扯著嗓子喊道:“魏朝年你不是人!”
“肯定是成片又要改,習(xí)慣就好。”隔壁的同事看到溫如安詫異的神情,擺了擺手,順便告訴她,“老大比甲方還可怕。”
“是嗎?”
“是!人面獸心!心狠手辣!辣手摧花!”齊佳葉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順手拿起了溫如安放在桌子上的咖啡,“這個咖啡店不是在魏朝年家樓下嗎?難道還有分店?”
這一幕恰好被走出辦公室的魏朝年看到,他的眼神落在齊佳葉拿著的咖啡上,默默又退了回去。
隨著幾聲新信息的提示音,齊佳葉連著又罵了某人十幾分鐘……直到那個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都沒有停止。
不過魏朝年根本不搭理他,直接走到了溫如安身邊,拉了把椅子坐下,拿出硬盤調(diào)出工程文件,直奔主題:“我覺得這樣修改更合適一點。”
溫如安原本提著心吊著膽,但是聽著魏朝年無比耐心地、一點一點地給她講解,從畫面到視頻的節(jié)奏,一一分析之后,緊繃的神經(jīng)便逐漸松懈下來。
魏朝年十分專業(yè),有理有據(jù),全程一副商討的語氣,聲音落在耳朵里,讓她覺得十分舒服。
就在溫如安豎著耳朵,享受著這讓人心動的男音的時候,魏朝年修長的手指忽然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OK?”
“OK!”猛然回過神的溫如安被這個小動作驚到,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魏朝年收回手指,微微合起手掌,站了起來,像是解釋似的:“你走神了。”
揉著自己的額頭,的確走神的溫如安沒有反駁。
魏朝年又把目光轉(zhuǎn)到還沒有開口的咖啡上,將椅子挪到一旁:“新的素材已經(jīng)在里面了,有問題隨時溝通。”說完,他便站起了身,離開了。
“OK!OK!”溫如安眨著眼睛,目送著他離開,一直看到他走進辦公室,才把視線收回來。
溫如安沒有急著打開新素材,而是把手放在鼠標(biāo)上,看了一遍自己昨天剪輯出來的視頻,忽然有點兒……小成就感。
“如安,不要被魏朝年蒙蔽了雙眼。”齊佳葉突然坐著椅子就滑了過來,“哎?他剛剛是不是對你毒舌了?”
“沒有。”溫如安趕忙搖頭。
“那你臉這么紅?你現(xiàn)在就是我們的‘部寶’,他要是敢欺負(fù)你,我們就罷工。”
齊佳葉的話讓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順便反問:“我什么時候成‘部寶’的?”
“從你坐在這里的那一秒開始就是了。”齊佳葉看著電腦屏幕上播放著的成品,絲毫不吝嗇地稱贊,“果然很有水平。”
“老板也做了修改。”
魏朝年的修改簡直是點睛之筆,不愧是能坐在辦公室里的男人——溫如安現(xiàn)在對他的印象已經(jīng)完全顛覆了,畢竟之前的確有誤會在。
“不要被他欺騙!”聽到溫如安為某人說好話,齊佳葉恨不得拍案而起,“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對我們后期,他的時間安排只有兩項:在公司加班,或者回家加班。”
“不是做多少工作就有多少提成嗎?”
三更的福利格外好,實行的是多勞多得制,所以她目前對加班沒有什么反感情緒。
一句反問讓齊佳葉面色凝重,遲疑許久才幽幽說道:“不管怎么樣,都要和我一起反抗他!”
最后溫如安舉起手表示絕對和他統(tǒng)一戰(zhàn)線,齊佳葉才滑著椅子離開。
玩笑歸玩笑,工作還是要做的。雖然大家嘴上都吵著抗議,但是認(rèn)真起來,只有敲鍵盤和鼠標(biāo)的聲音,偶爾會夾雜著幾句臟話。
溫如安雖然技術(shù)尚可,但是難免會遇到些小問題,不過她只要將頭探到隔壁,立刻就會得到解決。
就在溫如安奮戰(zhàn)的時候,不知道誰冒出了一句:“該吃飯了。”
大家一呼百應(yīng),溫如安看著他們紛紛熱鬧起來,才知道后期部有個規(guī)矩,就是在群里擲骰子,誰的點數(shù)最小,誰就要負(fù)責(zé)去買所有人的午餐。
她一邊拿起手機,一邊問隔壁同事:“為什么不直接點外賣呢?”
對方答曰:“外賣不健康。”
溫如安不解:“都是打包,為什么外賣員打包送過來就不健康?”
“嗯……”
被問到語塞的同事沉默幾秒后,故作高深地答:“這是我們?yōu)閿?shù)不多的樂趣。”
并不明白這有什么樂趣的溫如安故作了然地點了點頭,摁下了骰子……華麗麗的一個一點就冒了出來。
放眼望去,只有她一個人是這個卑微的點數(shù)。
見狀,大家紛紛表示身為“部寶”可以不參與這個游戲,但是溫如安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可不想搞特殊化。且不說愿賭服輸,她一個才剛剛?cè)肼毜男氯耍矝]道理要前輩們替她跑腿。
“我也想體驗一下樂趣,大家要吃什么?”
“隨便買點兒就得了,你還不認(rèn)識路,我和你一起……魏朝年也出門了!如安,跟著他,還能讓他請客!”齊佳葉原本要拿出大哥的風(fēng)范,人都已經(jīng)站了起來,在看到魏朝年從辦公室走出來后,立刻就又坐了下去,還慫恿起溫如安來。
溫如安聞言連連擺手,低聲道:“不不不!齊哥,說好我們是一個戰(zhàn)線的,不能把我推給他!”
雖然對魏朝年的印象已經(jīng)改觀,但是她看到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躲著!
齊佳葉覺得這話言之有理,便再次站了起來,伸手解開脖子上U型枕的扣子,還不忘稱贊:“如安,你果然是一個立場堅定的好同志!”
“組織教育得好。”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魏朝年的聲音:“去買飯?”
他什么時候過來的?
“對。”出于禮貌,溫如安客氣道,“老板,要不然我?guī)湍阋黄鹳I回來吧?”
“好。”
“……”
沒承想,魏朝年竟然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作勢就要轉(zhuǎn)身。溫如安差點兒閃了舌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齊佳葉眼明手快,直接從身后鉤住了魏朝年的脖子:“敢這樣欺負(fù)我們部寶?”
“那我和她一起去。”魏朝年掙脫齊佳葉的禁錮,一腳把他踹開。
為了避免兩人再次肉搏,縱然不怎么情愿,溫如安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愿意。
兩人并肩走出辦公室,魏朝年一邊走,一邊整理自己剛剛被扯到的領(lǐng)帶,恰好電梯停在十七層,兩人直接就走了進去。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魏朝年對著電梯一側(cè)整理衣服的時候,忽然問道:“你實習(xí)的時候是在念以影視?”
“是。”溫如安記得自己的資料里寫得清清楚楚,不明白他怎么會突然發(fā)問。
“為什么不去那邊工作?”
念以影視在業(yè)內(nèi)做得風(fēng)生水起,可以說比三更文化更具規(guī)模,每年的實習(xí)資格都卡得很緊,溫如安可以進去實習(xí),能力也完全沒有問題,畢業(yè)后入職肯定十拿九穩(wěn)。
“我在兩年前看過三更文化的作品,兩年來也一直關(guān)注著,只要在網(wǎng)絡(luò)上能看到的,我應(yīng)該都看過。”女生學(xué)習(xí)制作、拍攝和后期的確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想更加優(yōu)秀,私下就要更努力,溫如安也不是沒有想過放棄,重壓下抓住的精神寄托,就是三更文化的諸多作品。
“兩年前?”魏朝年也不過畢業(yè)四年時間,三更文化從一個工作室發(fā)展到如今的公司,也不過兩年的時間,也是這一年才開始躥起。
如果說是這一年才開始關(guān)注到他們的作品,他可能還沒有那么詫異,但兩年前……
魏朝年思索了一下,問道:“《夜色》?”
“對!”
《夜色》講述的故事不算復(fù)雜,是對女性社會地位的深思。這個主題,在短短三十分鐘的影片內(nèi)被無限延伸,其中一段臺詞,讓溫如安至今難忘——
女性被強暴,便問為什么她不多穿一些?
夜歸被傷害,便問為什么不早些回家?
出門被搶劫,便問為什么只選擇你?
受害者有罪,只是我不明白,錯在哪里。
錯在受害者只是少數(shù),還是錯在沒有成為“施暴者”?
該片在兩年前新人扶持計劃的進階版電影節(jié)中的微電影板塊,斬獲最佳影片、攝影、剪輯三座獎杯,署名便是三更文化。溫如安本以為是一位女性導(dǎo)演,才能發(fā)出如此質(zhì)問。沒想到,是魏朝年。
而她后來參加這個新人扶持計劃,也是受《夜色》的影響。
從某種程度來說,《夜色》像是她的啟蒙,將她拉入到了現(xiàn)在這個行業(yè)。
這也是為什么即便念以影視和其他公司主動邀約,她還是將簡歷投給了三更文化。
這時候電梯到了一層,溫如安本想再詢問些問題,魏朝年卻已經(jīng)走了出去,她只好咽下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趕忙跟上。
還是回去問齊佳葉好了。
樓下是一條商業(yè)街,幾乎全是餐飲店,一到吃飯的時間,每家店都門庭若市。
在魏朝年的帶領(lǐng)下,兩人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家小飯店,不知道是不是位置偏僻,這里的客人不算太多。
魏朝年輕車熟路地點了自己要的,沒忘記自己還有任務(wù)的溫如安拍下了菜單發(fā)在了群里,等待大家確定的時候,魏朝年突然開口:“《俠客》應(yīng)該得獎的。”
“同期獲獎的作品也的確都很優(yōu)秀。”溫如安倒是早就釋然了自己只有提名這件事。她對著手機念出了每個人要的東西后,眼巴巴地盯著菜單選出了一個自己最想吃的。
“《俠客》的素材和工程文件還有嗎?”
“還在我電腦里。”
這些東西她舍不得刪掉,畢竟是自己親力親為打磨了一年的作品。
“有時間給我看一看。”
魏朝年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落在溫如安的側(cè)臉上。
點完單的溫如安忽然轉(zhuǎn)過頭,看到他在看自己,笑了一下,露出了自己的酒窩:“好。”
“……”他忽然噤聲,將眼神挪到了一邊。
在老板打包好飯菜一一遞出來,溫如安接到手中的時候,魏朝年悄然去付了款,隨后走到她身后,拎走了大半的餐盒,只留了兩份要她拿著。
他們回去的時間正是用電梯的高峰,人擠人,即便只拿著兩份餐盒,溫如安也誠惶誠恐。畢竟,她剛剛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硬生生擠進電梯里。
而魏朝年……似乎沒有上來。
擔(dān)心拎著的飯菜弄破,溫如安努力地想找一個合適的姿勢。
左保右護,在電梯停在十七層后,她奮力擠了出來,低頭去看手中的午餐,確認(rèn)完好后才松了口氣。
想到魏朝年現(xiàn)在還在一樓等著,溫如安站在電梯前,足足等了三趟電梯,才等到他。
“多等幾趟人就少了。”魏朝年剛剛親眼看見了溫如安被人流擠進電梯的慘樣,忍不住吐槽,“個子矮就不要湊那么前。”
溫如安在心里反駁他不珍惜時間,卻違心地點了點頭,畢竟和一米八八的魏朝年比起來,一米六三的自己的確有些矮。
兩人一起走向后期部,勉強到魏朝年肩膀的溫如安被襯托得格外小鳥依人。看到兩人并肩,齊佳葉隨口道:“他們兩個還挺登對。”
不過早就聞到飯香的眾人紛紛起身,他這句話誰都沒附和。
大家在熱切地尋找自己的飯菜,好不熱鬧,魏朝年眼明手快,拿到自己那份就回了辦公室。
溫如安找到自己的那份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將大家的飯錢都轉(zhuǎn)給了魏朝年,包括早晨的咖啡錢。
魏朝年看到這筆錢,夾菜的手頓了頓,電腦上和他開著視頻的韓爾揮了揮手:“喂喂喂,你聽到?jīng)]有?”
“嗯?”他……自然是沒聽到。
聽著韓爾在那邊啰唆,魏朝年慢騰騰地在與溫如安的對話框內(nèi)打字:“這是……”
溫如安秒回了他的消息:“謝謝老板今天的見面禮!”
魏朝年:“不是沒有喝嗎?”
溫如安:“喝了!”
為了證明自己,溫如安緊接著發(fā)了一張自己仰頭喝咖啡的照片。
“魏朝年?魏朝年!”韓爾看著視頻對面某人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忍不住敲了敲攝像頭,“我飛了半個中國馬不停蹄地忙到現(xiàn)在,你心不在焉就算了,還一副戀愛上頭的表情?”
“有嗎?”
魏朝年將手機摁滅,對著電腦屏幕看了看自己的表情,繼續(xù)忽視韓爾。
此時的溫如安就沒有魏朝年那么自如了,因為即便告訴大家錢不是她付的,大家還是紛紛將錢轉(zhuǎn)給了她,還調(diào)侃說是為了拉近與新同事的距離。而她轉(zhuǎn)給魏朝年的錢,他也一直沒有收下。
溫如安有種自己獲得了一筆非法資金的感覺,她盯著電腦屏幕,左思右想,又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溫如安:“老板,你忘記收錢了,這是大家的錢!”
魏朝年:“那就退給大家。”
溫如安:“老板,大家說你也不容易,不能薅你的羊毛。”
魏朝年:“客戶讓明天交片。”
溫如安頓時就閉了嘴,她還是繼續(xù)吃飯吧。
后期部門的氛圍很高效,過了午休的時間,就都陷入安靜,各自開始工作。溫如安也識趣地沒有一一退錢。一直到了下班時間,都沒有一個人離開,大家仍沉浸在工作中。
不過畢竟是新人,溫如安還沒有做好在公司通宵加班的準(zhǔn)備,要加班的話她還是寧愿回到自己熟悉的小窩。看著對面大樓的燈越發(fā)明亮,溫如安關(guān)上電腦,小聲地和大家道了別,揉著有些干澀的眼睛,進了電梯。
站在電梯里,溫如安思考要不要買支眼藥水,也明白了為什么大家都送她咖啡。三更文化果然名不虛傳,加班到三更半夜,沒有咖啡提神誰頂?shù)米 ?
溫如安揉著發(fā)酸的肩膀,走出電梯,一直到站在街邊都還在思索要不要走一段路,去其他路段打車,畢竟現(xiàn)在這個時間段屬于高峰期,這里的車沒有那么好打。
還沒做好決定,一輛車就停在了眼前。
隨著車窗降下,魏朝年的臉和他的聲音一起冒了出來:“要上車嗎?順路。”
溫如安分明記得自己剛剛下班的時候,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魏朝年搶先反問道:“難道還覺得我不能出現(xiàn)在你家附近?”
“不不不。”溫如安沒想到這人竟然舊事重提,直接打開了車門。
坐在副駕駛上,溫如安覺得很是尷尬,還沒想好說些什么緩解氣氛,魏朝年突然看向她:“安全帶。”
“是!”
溫如安趕忙把安全帶拉出來,還沒扣上,魏朝年手臂一伸,將一個紙袋塞進她懷里。
溫?zé)岬娘L(fēng)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紙袋中淡淡的香味兒飄入鼻腔,惹得還等著回家吃晚餐的溫如安咽了咽口水——好甜的小點心味道。
“送給六公的。”
剛想嘴硬說自己不吃,魏朝年的話拋出來,讓溫如安又咽了一下口水:“狗不能吃甜食。”
魏朝年沒接話,但是望了右邊一眼。
那個眼神,仿佛在說:它不能,你能。
如果是別人,溫如安一定會貧嘴幾句,只是在頂頭上司面前……抱著紙袋的溫如安猛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自己似乎還沒有正式和他道歉過。
溫如安動了動身子,懷中的紙袋發(fā)出了些許聲響,腦海中瞬間模擬出了十幾種道歉的場面,欲言又止著,想說的話和此時的車一樣被堵得十分不順暢,一直憋到可以看到自家小區(qū)的大門,都沒能吐出一個字。
眼看車子開始靠邊,溫如安總算鼓起勇氣,可“老板”兩字還沒喊出口,魏朝年主動開了口:“停在這里可以嗎?”
上次去溫家,他把車開進去找不到車位不說,倒車還極其困難,他可不想在溫如安的注視下倒二十分鐘的車……
溫如安這時還不知道,趨于完美的魏總車技極差,畢竟路上堵車堵得厲害,根本感覺不到所謂的技術(shù)。
這一問,溫如安就亂了思路,最終道歉也沒能說出口,便下了車。
踩下油門的魏朝年從后視鏡中看到,溫如安還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一路上繃著的神情瞬間釋放,嘴角瘋狂上揚,絲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好心情。
直到已經(jīng)看不到她,魏朝年才收回目光,也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摁下車載音響,調(diào)了一首他許久沒聽過的歌。
被堵在路上的時候,手機振動起來,魏朝年摁下接聽鍵后韓爾的聲音就冒了出來:“我已經(jīng)下飛機了,你人呢?哎?《Lost in Paradise》?怎么,要見到我了,心情這么好?”
從大學(xué)開始,但凡魏朝年放這首歌,就絕對是心情極佳。
沒等他回答,韓爾繼續(xù)啰唆:“有沒有帶上我讓你買的那些蛋糕還有點心啊?”
“沒有,等著吧。”
魏朝年一語雙關(guān),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