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靈阿山仙霧彌漫，紫氣伴著霞光東來。

望著山澗白茫茫一片，道若猛吸一口，氣若灌頂。

嗯，還是這個味兒。

緩緩吐出，他接過清允手里的背包。

雖然知道自己早晚都要出師下山，但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形式，怎么看都覺得沒有牌面。

罷了罷了……

功名利祿，于我不過云煙。

道若緩緩搖頭，順手摸了摸清允的腦袋，柔滑細軟。

“師兄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修道……”

他突然一頓，極目遠眺。

“順帶……照顧好那個老頭。”

“嗯嗯，我會的?！?

清允乖巧點頭，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看著道若。

“師兄，如果不是師父不讓，我肯定跟著師兄一起走，不過師兄放心，我會以最快的速度修成出師，然后馬上就來找……”

“哎哎，不用！”

道若趕忙擺手，一副老成的模樣說道：“你現在身份不同以往，外面的世界太過危險復雜，還是留在師父身邊最安全?！?

然而清允很嚴肅地搖搖頭：“就是因為外面的世界太危險，所以我要跟著師兄才放心??！而且師兄對我這么好，一來就帶我去偷吃師父的……”

“好啊兔崽子！”

話還沒說完，一聲如雷鳴般的怒吼直轟道若耳朵。

“原來是你個混小子，我說清允這么單純的孩子怎么會偷吃東西！”

道若驚得渾身一抖，下一瞬便像是腳底抹油般，嗖的一下拎起背包就跑。

“師父我錯了！還有師妹，再見了啊——！”

“臭小子！混不成世界首富不準回來！”

——

白霧朦朦的山崖邊，一襲雪衣靜靜佇立。

那正往山下狂奔的身影透過重重霧氣，清晰地印在雪衣女子古井無波般的瞳孔中。

“那顆饕餮之心可是世間僅有，你打算怎么辦？”

霧氣漸散，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緩緩走出。

“唉，早知道我就一次性吃完了，干嘛要當下酒菜??！”

他搖頭輕嘆，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就釋然。

“一切都是天意，不過，就算沒有這顆完整的饕餮之心，老夫未必就沒有勝算?！?

雪衣女子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漠視著遠處，準確來說是遠處那個身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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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門前，道若剛從車上下來，出租車司機就一腳油門飛一般的逃離。

“有這么可怕嗎……”

道若暗暗嘀咕一聲，整理整理衣領，舉目望向正前方的大樓。

這是他幾經波折來到東都所要干的第一件事——偷鬼。

魯迅有言，專業對口，財高八斗。

既然自己是道士，那自然得干跟鬼相關的活兒。

只是……到哪去找鬼？

于是兜兜轉轉一圈后，道若盯上了殯儀館。

在普通人都避之不及的情況下，他抬頭挺胸，邁開腿朝殯儀館大門走去，頗有一番雖萬鬼，吾獨往已的氣概。

“站住！”

門前崗亭里的老大爺突然叫住了他。

道若嘴角抽了抽，氣勢如扎孔的皮球般泄去。

“來干嘛的？！”大爺手提掃帚，怒目圓睜，尤有鎮鬼大將軍的風范。

道若眸光微動，盯著大爺頭頂的地中海，又瞥了眼他手里的掃帚以及腳丫上那雙牛筋拖鞋，心中思量著對方的戰斗力。

“噢大爺好！我迷路了，看您在這就想來問個路，大爺您知道紗帽路和紗杈路在哪嗎？”

老大爺盯了他一會，不耐煩地收回眼神，搖搖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哦好，那就不打擾大爺您混吃等死了?！?

“兔崽子！你說什么？！”

老大爺差點跳起來，拎起掃把推開門就要沖出來。

道若見狀趕忙撒開腿跑。

不過他并不是往遠離的方向直線跑，而是繞了一個大圈，偷偷跑到殯儀館的側面。

一樓的窗子裝了防盜網，但是二樓沒有裝，估計也沒有人會想到有人敢到殯儀館偷東西。

道若小跑加速，縱身起跳，一腳蹬在防盜網上，借力沖上了二樓一個半開的窗子。

“就從這開始吧。”

他把衣領往上提，蒙住臉打了個結，畢竟要是被拍到并且報導出來，那可就是社會性死亡了。

道若跳入的位置是長廊盡頭的一個窗戶，這里極為安靜，甚至靜到讓人有一絲不安和煩躁。

再加上只有尾端一個窗子，光線昏暗，哪怕是這大白天，心里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再往里走，莫名感覺溫度越來越低，身子控制不住的倒豎汗毛。

但道若完全沒有這種顧忌，他現在最怕的是一拐角看到一個攝像頭正對著自己。

好在這里似乎經費不足，道若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攝像頭，也沒有遇到過人。

整條走廊都只有自己輕踩地板的腳步，偶爾似乎會有微風吹動木門的吱吱聲，后頸不由一陣緊縮。

道若知道這大多是心理作用，但此刻的他反而希望這不是心理作用。

途中偶爾路過傳出莫名聲響的化妝間時，他也特地放慢腳步，避免被發現。

只是有一個房間飄出的香氣讓他覺得有些困惑，難不成那是廚房？

還沒等想通，他走到了樓梯口，猶豫了一會，決心往下層去。

因為一般來說，停尸間都被安在地下一層。

小心翼翼到了負一樓，這里最大的房間就是太平間，道若很容易就找到了這三個字。

緩緩推門而入，伴隨著吱呀一聲響，一陣有些瘆人的寒意逼來，鼻尖也充滿了福爾馬林的味道。

這里一般放著的都是剛剛運來還未處理的尸體，大量聚集在一起，陰氣和煞氣最重，如果說有鬼的話那必然就是在這了。

道若從背包里拿出羅盤，借著門外的微光看了一眼。

臥槽！

毫無反應。

不是吧……

道若無奈扶額，這里都沒有的話，那得去哪找？

要不走進去看看，說不定那些個鬼看我太威猛都躲起來了。

想到這，道若已經邁開了步子。

由于沒有窗戶，開燈又怕暴露，他只好拿出手機，借著閃光燈的亮度逐漸往里摸索。

平時足夠閃瞎狗眼的閃光燈此刻仿佛沒喝腎寶，化身成一團昏暗萎靡的光暈。

抬手往里照去，隱隱能看到一團團白色，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就是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尸體。

道若吐出一口濁氣，手持羅盤，緩緩往里摸索。

……

數十分鐘后，轉遍了整個太平間的道若還是毫無發現。

唉——

早知道就該把大胖一起拐下山，這樣何愁沒有鬼用啊。

他有些泄氣地靠在一張床邊，開始思考人生。

床上同樣躺著一具尸體，鋪著的白布沒有蓋全，露出一角，恰好是半張臉。

道若無意間轉身，瞥見了這一半臉。

第一感覺——白。

一種沒有絲毫色彩，死一般的慘白，仿佛人生的一切都像這種白一般失去了意義。

“這……”

道若雖然見過無數比這還要恐怖的畫面，心理早就無比強悍，但其實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死人。

這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可惜了?！?

他不禁低喃一聲，從這露出的一半臉來看，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

鼻梁高聳，皮膚沒有絲毫瑕疵。

眼睛雖然靜靜閉著，但仍遮掩不住生前星眸里的萬千光華。

道若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女孩的臉，尚有彈性。

“這么年輕，還沒有絲毫怨念，真是個好女孩?！?

他蹲在床邊，雙手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是意念不散成了鬼，我就可以帶著你了，哎！……”

思索片刻，他突然起身，湊近了臉。

“你說……我要是親你一口，你會不會突然氣得跳起來暴打我？”

微微一頓。

“我好想有點過分了，算了，走了。”

道若順手把白布往上提了一提，轉身離去。

——

次日，殯儀館傳出鬧鬼事件，據聞有工作人員聽到太平間傳出交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