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火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在一條船上，四周是無邊無際的大洋，布滿了白茫茫的霧氣。他不知道這艘船從哪兒來，又往哪兒去。

一切都仿佛浮在虛空中，無上無下，無前無后，無始無終。

這是條熟悉又陌生的船，也許來自記憶的深處。船上沒有一個人，空空蕩蕩的，像被乘客們拋棄在了海上。

不，還有人！他聽到了船艙里傳來一個聲音，有點縹緲，似乎是一個少年的輕聲呼喚聲。

“星火……”他在叫他的名字。誰？王星火警覺起來，掏出手槍，慢慢從甲板上走向船艙。

迷宮似的船艙。走廊連著走廊，房間連著房間。他尋著時斷時續(xù)的呼喚聲，穿越過一道道走廊和一間間船艙，順著螺旋的舷梯，走向船底。

只有黑暗，沒有光，似乎到了地獄。盡管他仔細(xì)分辨，但仍然不能確定那男孩的確切位置，他在跟他玩捉迷藏？

“星火——”聲音近在咫尺。

“誰？出來！”王星火舉起手槍，慢慢朝聲音走去。

黑暗里有一道沉重的鐵門，王星火騰出一只手，推開門。那房間里到處都是熊熊的烈火，映紅了他的身體。在火中，竟然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背對著他。

“你是誰？”王星火問。

“哥哥，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少年反問，語氣凄慘。

王星火答不出話，他感到喉嚨干澀，頭被烈火烤得暈暈的，拿著槍的手在微微顫抖，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你走了，卻把我丟在這里。”少年怨恨地說。

“你……你回過身來。”王星火終于說。

那少年緩緩轉(zhuǎn)過身，但王星火并沒有看到他的臉，因為他被驚醒了，他聽到了杜麗的一聲慘叫。

王星火騰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才發(fā)現(xiàn)杜麗的慘叫聲也是夢境。他的全身冷汗淋漓，手腳發(fā)麻，就是在真實的戰(zhàn)斗中也沒如此緊張過。

真是一個噩夢！

桌上，刺耳的電話鈴聲還在持續(xù)響著，原來是鈴聲在他的夢里幻化成了杜麗的慘叫。

他松了一口氣，順眼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1點33分，正是子夜時分，心中一凜：“不好，肯定有緊急事件。”連拖鞋都來不及穿，連忙撲過去抓起話筒。

“星火，范組命令我們立即到三號會議室集合。”電話里傳來杜麗急促的聲音。

“我馬上到。”王星火領(lǐng)了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軍服。

三號會議室是個機密的小房間，離他的宿舍不遠(yuǎn)，用不了兩分鐘，王星火就已精神抖擻地出現(xiàn)在會議室里。

組長范哲已經(jīng)在等著他們了，跟他一起的，還有新調(diào)任的處長楊剛，另外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年輕人，二十六七歲上下，架著圓邊眼鏡，皮膚白皙，英俊斯文。

令王星火感到奇怪的是，103組員并沒有全到，除了他自己，只來了杜麗和袁智強。

是楊剛主持會議，會議上圍坐在小桌子邊開的。

“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同志們，在前幾天的專門行動中，103的任務(wù)完成出色，一舉破獲臺灣34號特務(wù)組織，揪出了長期潛伏在我機場要害部門的內(nèi)鬼，向黨和人民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這次勝利，是你們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突出政治，堅決執(zhí)行總部指示，發(fā)揮特勤部隊優(yōu)良作風(fēng)的顯著成果，是階級斗爭取得的又一次輝煌勝利。部里已經(jīng)決定，授予103小組集體一等功，袁智強同志個人二等功。”楊剛一上來就對103大大表揚了一番。

王星火發(fā)現(xiàn)范哲露出了不易察覺的欣慰的微笑，自從破獲“蜥蜴行動”之后，他幾乎沒有在范哲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雖然范哲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堅強，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王星火心里明白，那次事件對范組的打擊太大了，不到一年，他的頭發(fā)幾乎全花白了。王星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卻無能為力。

很快，楊剛就轉(zhuǎn)到了正題上：“同志們，現(xiàn)在黨和國家有一項十分特殊和機密的任務(wù)要交給你們。這次的任務(wù)很重，但很光榮，可以說，是建國以來破天荒的頭一次。總理親自擬定了方案，對你們寄予厚望啊！”

“處長，是什么任務(wù)？我們保證圓滿完成。”年輕的袁智強按捺不住激動和好奇，說道。

“智強，別激動，聽楊處長把話說完。”范哲說。

楊剛微微一笑：“在沒有正式執(zhí)行任務(wù)之前，這還是最高機密，所以，現(xiàn)在還不能說，但是，接下去的幾天，你們會被派往一個秘密的基地，接受特殊訓(xùn)練。”

特殊訓(xùn)練？王星火他們對望了一眼，猜不出處長的意思，對于103來說，每年除了執(zhí)行任務(wù)，就是訓(xùn)練，還有什么訓(xùn)練要搞得如此神秘？

“從今天開始，李遇白同志就是你們的教員，今后的任務(wù)中，他也是你們的戰(zhàn)友。希望你們配合默契，為共同圓滿完成任務(wù)而努力。”楊剛終于介紹了那個年輕人。

王星火在心里打了鼓，他原以為這年輕人是楊處長的機要秘書，卻想不到要來教他們的，這么個文弱書生，能教什么？他看得出來，袁智強也有同感，心里也多少有點兒瞧不上。只有杜麗似乎有些好奇，眼睛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李遇白幾眼，畢竟在軍中，多的是黑黝黝的鐵漢子，哪有機會見到白嫩的“讀書人”。杜麗細(xì)微間的表情令王星火頗有些不快。

“專車已在樓下，立即出發(fā)。”末了，范哲下了命令。

“范組，不準(zhǔn)備行裝嗎？”杜麗問。

“不需要，你們一樣也用不著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