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漱石日記
- (日)夏目漱石
- 19913字
- 2020-06-17 15:58:28
明治三十四年(1901)
一月一日(二) 聽Mr. Brett(布雷特先生)講述英國人對裸體畫的意見。隨后明白英國裸體畫之所以甚少的緣由。
(聽Dalzell(達爾澤爾)氏以及Walker(沃克)氏對Christian Religion(基督教)的意見。)
一月二日(三) 購買Johnson(約翰生)的British Poets 75 vols.(《英國詩人》75卷)及Restoration Drama 14 vols.(《復辟時期戲劇》14卷)等。于Tottenham Court Road(托特納姆宮路)Roche。
一月三日(四) 有霧的日子,倫敦街上看太陽,黑紅如血。此種褐底而血染的太陽,除卻倫敦,其他地方看不到。
他們為別人讓座。像本邦人一樣不任性而為。
他們宣揚個人權利。像本邦人一樣不嫌麻煩。
他們為英國驕傲。一如本邦人為日本驕傲。
他想試試看,究竟為誰驕傲更有價值。
一月四日(五) 倫敦街頭散步,試著吐痰看看。黝黑結塊,深感驚訝。數百萬市民,吸納此種煤煙和此種塵埃,每日持續浸染其肺臟。我擤鼻涕吐濃痰之時,不由惶悚不安。
一月五日(六) 住居在煤煙中的人們,不解其為何如此美麗。細思之,完全是氣候的關系。陽光淡薄之故也。對面道路走來一個矮小而怪異的家伙,漸漸進入面前的鏡子。走到跟前才感知是黃皮膚的我本人。
不可相信留洋生的妄言。他們將自己的所聞所見,當作universal case(普遍情況),向人講述。豈不知,眾多皆屬于particular case(特殊情況)。其中多為夸夸其談的尤為可厭的所謂“西洋通”。他們不知流行何種洋服,自以為著裝比他人更高貴,更投其時尚,質地最為優良。卻不覺悟自己早已被洋服店蒙騙。身著如此服裝,洋洋自得,而不斷對其他日本人冷嘲熱諷。愚劣之舉,夥矣。
一月七日(一) 今天始見倫敦落雪。寒甚。
一月八日(二) 雪仍不消。午后愈降愈烈。
一月九日(三) 雪未停。依然陰天。見煤灰掩雪。一如阿蘇山下灰。午前更換房間。
一月十日(四) 晨,晴雪。天氣爽適。獨自散步野外。濕風吹面如春。倫敦Denmark Hill(55)附近頗閑靜,聊可喚起風雅之心。今日同長尾氏散步于Hampstead Heath ,當為來倫敦后最愉快之日。
一月十一日(五) 昨夜去看Kennington(肯寧頓)的Pantomime(56)。其滑稽有類似日本圓游(57)之處。頗有趣味。表演綺麗,不讓West End theatres(西區劇院)。而且是best seat(58),頗廉價。
有些人對自己的蹩腳英語毫無察覺,反而取笑他人英語不好。這種場合,往往被笑者是正確的,笑人者反而自己搞錯了。那些妄稱“西洋通”的人,皆屬于此類。
一月十二日(六) 不要認為一提到英國人就一定在文學知識上比我們高。他們大多忙于家業,沒時間閱讀文學書籍。就連respectable報紙也沒有心思看。同他們稍微交談一下,就會立即明白。他們不明說自己對本國文學所知甚少,總是強調沒時間看書,或者不懂裝懂,隨便敷衍過去。這是因為,他們心中充分認識到,若比不上日本人就是奇恥大辱。從我這邊說,并不打算說些多余的話有意使對方難堪,而是在適當時機轉變話題。我認識一位lady,她是中等社會的人,然而對文學一竅不通。在大學里,我曾看到她在女生們上完課之后,向教授發問Keats(59)和Landor(60)的名字怎么寫。我和下宿的一位老爺子一起去看戲,演的是Robinson Crusoe(61),他問我,這是真事還是小說,我回答他,當然是小說。他說,自己也是這么想。由此談起十八世紀的小說,但他立即轉變了話題。他的夫人直到前一時期還在開辦女子學校,應該受到過一些教育,但在文學方面,也只是讀過一兩部小說而已。然而,卻硬是裝出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我稍微用了幾個難讀的字,他就弄不明白了。談話中他夾雜了些低俗的詞語,一一問我懂得嗎,弄得我哭笑不得。這些人只知道眼下的Ouida(62)或者Corelli(63)的名字,但未必屬于低賤的階層。中層以下無意于篤志者,概屬此類。會話重用他們本國語言,故為我輩所不及,但所謂cockney(64),并非屬于高級語言。且不易懂。來到倫敦,能聽懂這些,自然很好。倫敦上流社會的語言,既明晰又高雅,當為standard(標準語),但大都易懂。因此之故,見了西洋人,不可妄自崇信,或妄自畏懼。不過,Prof.等皆屬飽學之士。即便是這些人,要想出個難題難倒他們,也很容易。
濃霧,如春夜朧月。市內從業者,皆以燈燭為光照。至長尾氏處。于門野(65)氏處吃牛肉火鍋,美味非常。午后十一時許歸宅。
一月十五日(二) 訪Craig氏。一月十七日(四) 倫敦流行silk hat(大禮帽)和frock-coat(66)行人中亦有身著從跳蚤市場買來的估衣者。細想想,當是英國浪人。
背后的草原,飛來眾多鵯鳥似的小鳥在覓食。我問女傭是什么鳥,回答是麻雀。倫敦的麻雀也生得這么大。
一月十八日(五) 英國人時常將一般的詞兒搞錯了accent(67),pronunciation(68)也不標準。這種情況并不罕見。日本人不大會這樣。不過,日本人的英語大都很蹩腳,語調根本不上路。屬于歪門邪道一類。好不容易獲得的學問見識,也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實在是遺憾的事。字之丑陋,如見下品。
一月十九日(六) 宴請長尾氏。自午后十二時半一直聊到晚上九時半。頗為愉快。
一月二十日(日) 同Mr. Brett與狗一起散步。
一月二十一日(一) 女皇危篤,民眾為之憂戚。
一月二十二日(二) The Queen is sinking,訪Craig氏。送《杜鵑》。子規依舊活著。
一月二十三日(三) 昨晚六時半,女皇駕崩at Osborne。Flags are hoisted at half-mast. All the town is mourning. I, a foreign subject, also wear a black-necktie to show my respectful sympathy.“The new century has opened rather inauspiciously, ”said the shopman of whom I bought a pair of black gloves this morning.(69)
一月二十四日(四) 舉行Edward Ⅶ(愛德華七世)即位的Proclamation(公告)。妻來信報平安。寫回信。晚外出洗浴。
終日未散步,腸胃不適。散步歸來,必花二元回錢回返。頗困惑。
一月二十五日(五) 給妻發回信。她來信托我于小兒(70)出生后為之命名。
西洋人驚嘆于日本之進步。驚訝來自以往那些對日本輕蔑之人,他們憑意氣而胡言妄為,因而才會感到驚訝。大部分人士,既不驚訝,亦不知情。真正讓西洋人敬服,不知還得多少年之后。對日本或日本人一向不持interest(興趣)的人很多。就連不像樣子的下宿的老爺子等人,也都不appreciate(欣賞)日本,似乎心懷蔑視,時露輕侮之色。他說起話來,一味自我吹噓,唯有自己和本國最了不起,總是把我看作傻瓜。我一旦說些高雅的事,如果超出對方知識范圍以上,則一竅不通,或全部看作是conceit(自負)。最好還是沉默不語。
一月二十六日(六) 女皇遺體通過市內。
一月二十七日(日) 大風。
夜間,躺在下宿三樓,反復思考日本的前途。日本應該更認真。日本人的眼光應該更加遠大。
一月二十八日(一) 昨天是女皇駕崩后第一個禮拜天。諸院皆奏Handel(亨德爾)(71)的Dead March(送葬曲),鳴響著muffled tolls of Bells(低沉的鐘聲)。夜里,也有鐘聲頻傳。
下宿的女主人和妹妹未乘坐過Twopence Tube(二便士地鐵)。女傭除了自家住宅周圍,什么也不知道。外國竟然也有這樣的人,應該說我們對于倫敦,比他們知道的更多些。萬歲!
一月二十九日(二) 訪Craig氏。他在繼續寫作King Lear的Introduction(《李爾王》的論文)。歸途中,參觀Water Colour Exhibition(水彩畫展)。比起油畫來,畫題、筆法投我所好者頗多?;蛟S更接近日本畫的緣故吧,為日本的水彩畫所遠遠不及。又去看Portrait Gallery(肖像畫廊)。一婦人行止奇妙,諸人嘲笑之。這難道就是英國的civility(禮儀)?可厭之極。歸宅。再出。今日大風,天氣晴。
一月三十日(三) 好天氣。不懂世故的英國女子使人頭疼。一老婆子問我知不知道superstition(迷信)這個詞兒;下宿的女主人,問我懂不懂得tunnel(隧道)是什么意思。真叫我茫然,不知說什么好。
一月三十一日(四) 下宿的女主人對我說,你如此用功讀書,回日本后能成為大富翁。好笑。
二月一日(五) 晨至Dulwich(達利奇鎮),參觀Picture Gallery(美術館)。到此地方知偌大英國,亦不乏風流閑雅之趣。
試問烤栗人,畫館知何處。
二月二日(六) 欲觀看Queen(女王)葬儀。上午九時,同Mr. Brett一起前往。
從Oval(奧瓦爾站)乘地下電車至Bank(銀行站),再換乘Twopence Tube(兩個便士的地鐵)。房東告訴我們,若在Marble Arch(大理石拱門)下車,人流十分擁擠,不如在next station(下一站)更好些。照他所說,我們進入了Hyde Park。不愧是大公園,人群如潮水。園內的樹木,都結滿了“人果”,到處尋不出一條通道,房東讓我騎在他肩頭,好不容易看到隊伍胸脯以上的部分。靈柩的顏色以紅為白所掩。King(王子),German Emperor(德國皇帝)等,跟隨其后。
二月三日(日) 到Dulwich Park(達利奇公園)散步。有廣闊的池塘,很多家鴨。紳士貴女頗多。
二月四日(一) 家中女人們一天吃五頓飯。在日本,每天要舂米四次。對此我感到很驚奇。那要一直忙到晚的。
二月五日(二) 訪Craig氏,付謝禮。歸途購買Don Quixote(《堂吉訶德》),Warton(72)的History(《沃頓的歷史》)等。代價合四十日元。頗愉快。今日接藤代來信。晚上,同田中氏一起入浴。
二月六日(三) 昨晚給德國的藤代和家鄉的中根家的母親(73)寫信。一時許就寢。今天早晨咽喉有些疼痛。十二時過后去購物?;ㄥX十多日元。昨日購書已到。房東夫人問:“你是從哪里買來的這些古書?”
二月七日(四) 山川(74)寄來賀年片。菅(75)也來了。諸位久未聞訊,實在抱歉。最近我會寫信的。
二月八日(五) 晨入浴。午后七時,同田中氏一起去Metropole Theatre(大都會劇院)看戲。這是一出名叫Wrong Mr. Wright(《錯誤的懷特先生》)的滑稽劇。徹頭徹尾的滑稽可笑。而且滑稽而不失之惡謔低俗,趣味良多。
二月九日(六) 近日午前九時至十二時半,給山川、狩野(76)、菅、大冢(77)四人寫信,聯名一起,寫得好長。
此前我問Craig氏,是否喜歡雪,他回答說很討厭下雪。問他為什么,他說有泥水,太臟。我對他說,誰都不喜歡泥水,但雪卻為poet(詩人)所喜愛。Craig就是常把nature(自然)掛在嘴邊的人。
二月十日(日) 同田中氏一起去Dulwich Park,從那里穿過大門走向Sydenham而后折返??嘤谀酀綦y行。
二月十一日(一) 前往Brixton(布里克斯頓)。
斯帕羅小姐(78)是個頗為怯弱而又神經質的女子。她說,一有人在就不能彈鋼琴,所以老是考不及格。
二月十二日(二) 訪Craig。托他修改文章。他希望extra charge(額外付費)。可鄙的家伙。歸途至Charing Cross(查令十字街)欲購古書。一周前出版的catalogue(目錄)中欲購者,大都售罄。究竟何人購買,倫敦如此廣大。購得Mackenzie(《麥肯奇》)三卷和Macpherson(麥克弗森)的Ossian(《莪相》)(79),返回。
二月十三日(三) 于Camberwell Green(坎伯韋爾格林)花十先令購得兩冊講解花草插圖的書。然后發給鈴木(80)的信。小兒旋轉眾多陀螺。猶如熊本一帶流行的圓木型、中穿一鐵棒者,頗為簡單??磥砗苓m合于西洋。
家中的人都去觀看狗運動會了。天氣惡劣,下雪了。當地人對天氣毫不關心,近于禽獸。
And on the bank a lonely flower he spied,
A meek and forlorn flower, with nought of pride,
Drooping its beauty o’er the watery clearness,
To woo its own sad image into nearness.
——Keats.(81)
他凝視著河岸上一朵孤零零的花兒
柔弱的無依無靠的花兒,沒有尊嚴,
在水一般清澄中低垂著美麗,
為了更接近自己悲傷的影子。
——濟慈
很有趣的句子,故錄于此。
二月十四日(四) 今日,Edward Ⅶ首次召集國會,舉行開幕大典。前一時期,因Victoria葬禮不得不取消。到Brixton散步回來。昨天買古書的Camberwell老爺子,說沒有爐子,太冷,點煤氣驅寒。每當看到這位老爺子和那個藍色的(82)雇傭,就想起Scrooge和Bob(83)的事。
二月十五日(五) 我的下宿的飯菜極差。直到前些時候,住進不少日本人,倒還好,可近來漸漸變得難以下咽了。不過,每周25shil(先令),也不能算奢侈。此外,家計也頗不如意。好可憐。
二月十六日(六) Mrs. Edghill(埃奇爾夫人)寄來tea(茶會)的invitation(請柬)。不能不去??蓞?!到Peckham Road(佩克漢姆路)散步。歸來迷路。乘巴士返回。
夜晚,應田中氏約請到Kennington Theatre (肯寧頓劇院)看戲,劇目是Christian《基督教徒》。不很感人。
二月十七日(日) Snow storm(暴風雪)暫時停止了。到倫敦后,這是遇到的第四場雪。同田中氏一起去Brixton。
二月十八日(一) 走在路上,人人都表現出一臉冷酷的神情,見不到一副親切的面孔。然而,小孩子們沒有一個拖鼻涕的。
前天,在Brixton買東西,曾說遇到個難得的好天氣,其實這個“難得”還是讓人受不了,真想讓他們看看“日本晴”??!
今日去了理發館。然后到Denmark Hill散步。五時起,同宅子里的女人們聊天。
二月十九日(二)
A thing of beauty is a joy forever:
Its loveliness increases; it will never
Pass into nothingness; but still will keep
A bower quiet for us, and a sleep
Full of sweet dreams, and health, and quiet breathing.(84)
美麗的東西是永恒的喜悅。
它美妙無比,與日俱增。
它不會泯滅,永不消亡,
且為了我們,永遠保有一份幽靜,
使我們沉眠于健康而寧靜的呼吸之中。
濟慈這個人,竟也有這樣的想法。
訪Craig。三時起,太陽突然strike(罷工),全市黑暗。
二月二十日(三) 問Craig關于George Meredith(85)的事,他全然不知。講出各種理由,說什么英國的書籍不可能全都讀完,這不是什么恥辱的事。
給故鄉的妻子寫信。晚上收到虛子寄來的《杜鵑》四卷三號。很高興。夜讀《杜鵑》。
二月二十一日(四) 買Carls-bad(86)。
雪瑟瑟而降。時針三時??蓞挘€得去一趟Dulwich。冒雪出發。抵達目的地時,一看表,早到半小時。雪愈下愈大,沒辦法,權當是賞雪,拼命地到處轉悠,不住走動。看看到時候了,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進去了。一聲“歡迎”,走進去一看,大吃一驚。狹窄的drawing room(客廳),挨個兒排列著半打的貴婦人。我只好坐下來。從右至左一看,全是不熟悉的女子。家中的妻君也不認識。對外國女子,尤其是從來沒見過日本人的外國女子,招呼一聲“at home(在家)”,只能算是個土包子,不過實在沒辦法,因為對方也會很客氣地對我,我也會很客氣地對他們。上茶了。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時候,主人出現了,是個白頭發的僧人。看來不像是個善良的人。妻子倒是天生一副美麗的面孔。一口流利的英語。及早回來了。完全是浪費時間。西洋社會是個蠢物,究竟是什么人創立了如此拙劣的社會?有何趣味?雪仍然在下。回住所,同宅內的人一起打牌,玩domino(多米諾)。然后回宿舍,但沒心思讀書。低著頭在火爐旁烤了半個小時。然后就寢。越來越愚癡。
二月二十三日(六) 中午,進城。和田中氏同行至Charing Cross,于Her Majesty’s Theatre(女王陛下劇院)觀看Twelfth Night(87)。Tree(88)的Malvolio(《馬伏里奧》)。裝飾之美、服裝麗人,足以炫目。座席都賣光了。不得已在gallery(站席)觀看。
發給Mrs. Nott信。
也給高浜發了信。
二月二十四日(日) 夜,同布萊特閑聊。他說,日本人應加以改良,應鼓勵和外國人結婚。
二月二十五日(一) 松本氏寄來七言律詩一首。
走到門外,清掃道路的小孩子對我行禮。小姑娘鄭重地彎著腰,道了聲:Good morning。前一個是想要錢,后一個不知什么意思。
今夜,準備換洗襯衫及白襯領。
二月二十六日(二) 訪Craig,歸還借閱的Shelley Society(雪萊協會)的Publication(刊物)兩冊。夜,往Kennington的Theatre(影院),滿員。劇目標題是:The Sign of the Cross(《神父在他上方畫了個十字》,又名《羅宮春色》)。Rome(羅馬)的Nero(89)組織征討耶穌教徒之事。服裝等具有參考價值。頗有趣。
二月二十七日(三) Hundred Pictures(《狂齋百圖》)的PartⅠ(第一部分)到來。一共應該是十七個部分。
二月二十八日(四) 登Herne Hill(赫恩山)。
三月一日(五) 游Brockwell Park(布洛威公園)。歸途中逢shower(陣雨),全身濡濕。回來后換下襯衫等衣裳。夜入浴。今夜頻頻入幻夢,浴后即寢之故否?
三月二日(六) 游Elephant & Castle(大象城堡)。春候漸至。
今日是來倫敦后最美好的天氣。然而,好天氣不長,漸漸臨近april shower(春雨季節)了。
三月三日(日) 到Brixton散步。因服用Carls-bad而瀉肚。
三月四日(一) 再至Brockwell Park,賞花、巡覽泉水。見蘆芽青青。又見桃花蓓蕾,心情愉快。歸來吃午飯。一碗湯、一盤cold meat(冷餐肉)、一盤pudding(布?。?、一個橘子和一個蘋果。
三月五日(二) 訪Craig,付謝禮。先生讀我文章,大加贊賞。然評論本身未必持平,對我少有吹噓之意。借Shelley Society的Publication內W. Rossetti(90)的A Study of Prometheus Unbound(《論〈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的研究》)等書,歸來。歸途中,購買Knight的《莎翁集》(91)及其他書籍,五十日元。近期天氣陰晴不定。似乎所謂april shower已到。書店老板說,可厭的天氣,然而正適合讀書人。本日在Baker Street(貝克街)吃午餐,肉一碟,芋頭、青菜、茶各一碗,點心兩片?;ㄤN一先令十便士。晚入浴。
三月六日(三) 依然登Denmark Hill散心,歸來。聽說此地有Ruskin(92)之父的宅第。不知在何處。
英國不難見到女醉鬼。Public House(小酒館)等處,女人成堆。
三月七日(四) 今天換洗襯衣領。夜,同田中氏前往Drury Lane Theatre(特魯里街劇院)。為了看看Sleeping Beauty(睡美人)。這是去年圣誕節演出Pantomime有名的地方。場面之大,裝飾之美,舞臺道具之變幻無窮,上下演員之眾,服裝之麗,實難以筆紙所能盡述。真乃天宮美景、極樂模樣,或可超過可畫龍宮十倍之美。隨之憶起觀音菩薩藻井飛天畫,仿佛眼前出現佛經上的大法螺?;蛉鏚eats、Shelley(雪萊)詩作中所description(描述)的那樣,實在令人銷魂。有生第一次得見如此華美之人。
三月八日(五) 在英國,即使下雨,市面依然熱鬧,演出照樣進行。日本人害怕雨。這和日本多晴天、日本衣服易受雨損、日本道路極壞,還有穿木屐有關。
三月九日(六) 今日郵政日,發正岡十二枚繪畫明信片,并請他轉告妻近況。閱讀Lang(朗格)的Dreams and Ghosts(《夢與鬼魂》)。
三月十日(日) 和田中氏去Vauxhall Park(沃克斯豪爾公園)散步,自Clapham Common(克拉芬公園)至Brixton,返回。晚上從布萊特學得以下詩作:
Red sky at night
Is the shepherd’s delight.
Red sky in the morning
Is the shepherd’s warning.
Morning red and evening gray
Send the traveller on his way.
Morning gray and evening red
Send the rain on his head.
傍晚,那紅色的天空,
是牧羊人的喜悅。
早晨,那紅色的天空,
是牧羊人的提醒。
早晨紅色,夜晚灰色
將旅人送上征程。
早晨灰色,夜晚紅色
將雨水灑上他的頭頂。
三月十一日(一) 今日,熊本櫻井(93)氏來信。一月二十五投郵。學生京都大學的蒲生(94)亦來信。櫻井氏信中談及Brandram(布蘭德姆)氏發狂事,送香港途中死亡。實乃可悲。
三月十二日(二) 換穿白襯衫、白內衣和緊身褲。
訪Craig氏。歸途自Bond St.(邦德街)經Piccadilly(皮卡迪利大街)至St. John’s Park(圣約翰公園)。青草地上漸漸長出黃色或淡紫色的tulip(郁金香)亭亭而立,美妙無比。
西洋人摯愛濃艷。摯愛華麗。由看戲可知,由吃飯可知,觀其建筑和裝飾亦可知。見彼等夫妻抱合、熱吻更可知。返照于文學之上,則缺乏灑落超脫之趣。缺乏所謂“出頭天外而觀之”的氣魄。更缺乏“笑而不答心自閑”(95)之趣。
三月十三日(三) 昨日,山川來信。妻生產。(一月十六日)消息。山川信一月二十八日發。
午后四時起,和布萊特夫人閑聊。聽聞往昔交際社會各種故事。英國人的無品行,比起日本人有過之無不及。
三月十四日(四) 走過污穢的街道,見盲人鼓風琴,一黑色意大利人拉小提琴。旁邊一四歲左右的女孩,著紅衣、蒙紅頭巾,合著音樂跳舞。
公園郁金香盛開,十分美麗。一側的長椅上,污穢不堪的乞丐在睡午覺。兩者contrast(反差)極大。
三月十五日(五) 日本人一旦被看成中國人便覺得可厭,又是為何呢?中國人是遠比日本人更講求名譽的國民。只是不幸目下沉淪于萎靡不振之狀態。有心之人,較之被稱作日本人,不如被稱作中國人更有面子。即令不然,過去日本給中國帶來多少騷擾?稍作考慮即可明白。西洋人動輒討好日本,說他們厭惡中國人,喜歡日本人。聞此言而竊喜,愛聽貶損恩鄰之惡言,陶醉于夸贊自國獨好之恭維話中,實乃輕薄根性所致也。
三月十六日(六) 據說日本已于三十年前覺醒。其實只不過聞鐘聲而急起,此種覺醒非真正之覺醒也。仍處于繼續狼狽之狀態。只是急于吸收西洋而無暇消化。文學、政治、商業皆然。日本必須真正覺醒才行。
今日同田中氏一起去Metropole Theatre。有In the Soup(《身處困境》)滑稽劇表演。一位名叫Ralph Lumley(拉爾夫·魯姆利)的人所作。硬提升滑稽作徒步旅行記。
三月十七日(日) 換襯領、白襯衫。
正午與田中氏同道至Kew Garden(邱園)。見眾多漂亮的溫室。公園頗廣大、美麗。進入Kew Palace(邱宮)。
三月十八日(一) 中根(96)之父有消息,得恒子出生之報。
吾人睡覺期間,吾人拉屎撒尿期間,地球繼續運轉。吾人不知期間,繼續運轉。命運的車輪與之一道繼續運轉。不知者是危險的,已知者可得以塑造命運。
三月十九日(二) 訪Craig氏。付謝禮。夜入浴。購買香煙四盒。
三月二十日(三) 到Camberwell(坎伯韋爾)的park(公園)散步。風雨交加。
妻發自二十日的信到達。
三月二十一日(四) 金澤藤井氏(97)來信。托購買書物事。文部省未匯款來。深感困惑。
英國人自感天下第一強國,法國人也自感天下第一強國。德國人可能也一樣。他們都在遺忘過去的歷史。羅馬滅亡了。希臘也滅亡了?,F在的英國、法國和德國,難道就沒有滅亡的時候?日本過去有比較滿意的歷史。有比較滿意的現在。未來會如何呢?切勿自鳴得意。切勿自我拋棄。應默默如牛,孜孜如雞。切勿虛內而大呼。認真思考,誠實而語,摯實而行。汝現今所播之種,不久將變成你應收獲的未來而呈現。
三月二十三日(六) 夜訪Metropole Theatre,見The Royal Family(王室)。頗有意思。明朝,準備換洗白襯領、白布襪。
三月二十四日(日) 訪Balham(巴朗)的Ihara(98),不在。再去Clapham Common訪渡邊(99),也不在。田中氏同行。
三月二十六日(二) 訪Craig。夜,井原氏來。招待晚餐。巴黎長尾氏來書翰。
三月二十七日(三) 立花(100)自Albert Dork(阿爾伯特港)的“常陸丸”輪寄來書翰。言明因病歸國之由。立即前往探視。容態極差。陪同醫學士望月(101)、渡邊二氏至British Museum,以及National Gallery。領事館諸井氏來訪。為examiner(考官)事。
三月二十八日(四) 晨,長尾氏來信。夜,寫回信。為借金事。
今日入浴。晚上,同羅巴特小姐(102)玩乒乓游戲。因太忙,謝絕井原氏晚宴邀請。
三月二十九日(五) 購卡羅維發利溫泉藥一瓶。入夜,得領事館電報。Appoint(委任)我為Glasgow University的examiner(103)。立即作好后送領事館。井原氏寄明信片來,表示遺憾。
三月三十日(六) 換白襯衫。近來每日刮風。白天參觀Hippodrome(104)。一出Twopence Tube便迷了路,向來時方向走去。然后去Hippodrome。已經沒座位了,花費五先令。觀看Cinderella(《灰姑娘》),還看了獅子、老虎和白熊。歸途乘巴士,車上有三人臉帶雀斑。答復Glasgow Unv.秘書Clapperton(克拉泊登),同意為之出試題。同時給Addison(艾迪生)寄去試題。時九時半。
三月三十一日(日) 和田中氏同去Brockwell Park。遇男女二人,一人說我們是日本人;一人說是中國人。
四月一日(一) 晨被叫醒去吃飯。接France(法國)長尾氏寄來匯票。吩咐我將八十英鎊中的七十英鎊寄往巴黎,立即去正金銀行辦理手續。接Fardel(105)信。正岡與夏目兄(106)亦來信。去理發店。理發師同德國人說日語。
四月二日(二) 訪Craig氏。歸途逛Charing Cross,購舊書二三冊。其中有1820年Miss Burney(伯尼女士)的Evelina(《伊芙琳娜》)。共三冊。聽西洋人講述在馬車上看日本。入浴。家里寄來小包裹。給Milde(米爾德)和山田氏寫信。
四月三日(三) Glasgow University, appoint我為examiner。竟如此公然通知。
四月四日(四) 下宿夫婦Easter Holiday(復活節假期)回鄉下度假。妹妹一人留守。此人不愛娛樂,貧困刻苦,日日操勞。我問她,這樣的生活愉快嗎?她回答很幸福。我又問,為什么呢?她說相信宗教。真是個老好人。
田中氏妻子給田中寫信來。據田中氏對我講述道,信中言及田中氏舊時恩師往訪田中家,同留守舊宅的田中父親對談。問兒子在國外逗留幾年,父親回答說兩三年。恩師說,好不容易去一趟,怎么說也得待上五六年為好。這話被妻子暗暗聽到了,深感傷心。故寫信來告訴丈夫。婦人之情,舊時恩師之風,躍如也,如小說。
四月五日(五) 今日是Good Friday(107),全市休息。整天在宿舍,閱讀Kidnapped(《誘拐》)。五時半去Brixton,回來。往來均穿著禮服,甚得意。我的西服稍稍變了顏色。外套不是臨時做的,顏色有些變黃,背長短小,按說也得意不起來。
回到宿舍,照例飲茶。今日只有我一個,沒有任何其他人。所以多吃了一片面包。這真有點兒厚臉皮了。
四月六日(六) 今日無事。假日沒有妻孥在,九時半gong(鑼)漸鳴。下樓吃早飯。田中氏將用兩日去旅行。白天只有我和斯帕羅小姐二人。然后去Elephant & Castle淘舊書。因為沒錢,一本也未買,空手而歸。飲茶時,斯帕羅詢問日本婚喪禮儀等各種習俗,我一一回答。今天在Camberwell(坎伯韋爾)散步,兩女子當我是least poor Chinese(108)。
四月七日(日) 換白襯衫和襯領。
Denmark Hill經Peckham的Green,歸途訪South L. Art Gallery(南倫敦藝術畫廊)。
觀看Ruskin和Rossetti(羅斯金和羅塞蒂)的遺墨,頗有趣。
四月八日(一) 自Kennington(肯寧頓)至Clapham Common,回返。
Mrs. Edghill來信。十七日陪飲茶。
四月九日(二) 今朝,得田中氏所贈Shakespeare的Bust(胸像)和Stratford-on-Avon(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的Album(相冊)。訪Craig氏。回。接山川明信片。突然遇Rev. P. Nott P.諾特教士來訪。為明日午后四時于Walker氏處請飲茶事。晚九時給Mrs. Edghill回信,答應前往。接著,給正岡寫長信。
四月十日(三) 午后三時,到St. James Place(圣詹姆斯廣場)訪Walker氏,與Mrs. Walker, Mr. and Mrs. Nott一起飲茶,閑聊。歸來。接正金銀行電匯。開封卡塞爾出版社的Century Ed. of H. of England(世紀版英國史)(卡塞爾世紀版·英國)。
四月十二日(五) 往Elephant & Castle,購買一冊Cowper(《威廉·考伯》),1789年版。
四月十三日(六) 雨。再往Elephant & Castle,購買Smith Bible Dictionary(《史密斯圣經字典》)及其他。其中有1679年的Spenser(斯賓塞)的works(作品)。凡三十三日元。這天,田中氏遷居Kensington。
四月十四日(日) 街上散步、公園游覽,人們即使遇到衣著污穢之人,亦不出惡聲,令人感動。
四月十五日(一) To give the lie(撒謊)是非常不禮貌的。是對人的極大侮辱。(參照G.Meredith的Rhoda Fleming以及Catriona)(109)Gentleman(紳士)的信用正在于茲。本人如何?你的年齡被人問起,有時照實作答也會惹人生疑,認為是在說謊。問的人不以為是失敬,回答的人大體都說謊。信義到哪里去了?不過,西洋人也撒謊,一味討好地撒謊。
西洋的etiquette(禮儀)實在太繁雜了;而日本正相反,簡直沒有禮儀??嗍赜诜乐篂樗麨椤H欢?,還是難免artificiality(矯揉造作)。日本沒有禮儀,而有矯揉造作,有伴隨不知禮儀的vulgarity(庸俗)。不講禮儀,只有spontaneity(率性行為)。不僅無利有害,而且兼有“禮害”。既傻又蠢。
四月十六日(二) 訪Craig,付一英鎊。該氏曰,英國人只講錢,很難辦。他自己只是做點兒lecture,也還是得要錢。早晨,去銀行換錢。于Bumpus(彭勃思)購書,花六十日元。
Craig氏說,Tennyson(丁尼生)是artist(藝術家),是大詩人。但也有缺點。他的哲學詩作不深刻;他對于Nature(自然)的觀念,比起Wordsworth(華茲華斯)更具scientific(科學性)。不過失之纖細。Wordsworth的杰作,本來就在T.之上。
四月十七日(三) 再度應Edghill之邀,于午后三時同訪W. Dulwich(西達利奇)。Miss Nott在座。聽Mrs. Edghill講授耶穌教義。出于無奈,只得談了自己的想法。Mrs. Edghill問,你不打算pray(祈禱)嗎?我回答:我沒覺得我應該pray。Mrs. E說,不懂得這種great comfort(極大的安慰)太不應該了。那就拜托您了,我回答。E.對我說,那我們就一言為定。您既然如此深切地為我著想,那就這么辦吧。我這么一說,她就叫我閱讀Bible的Gospel(110)。太麻煩您了,那我就讀吧?;厝r,她再度叮囑我,別忘了約定。我回答她,絕不會忘記。從此我就讀Gospel了。
四月十八日(四) 《杜鵑》來了。二月二十八日發行。
昨日,給日本銀行和文部省寄去收據。
四月十九日(五) 立花由Port Said寄來明信片。接Watanabe(渡邊)和望月二氏感謝信。Swiss Cottage(瑞士小屋)的lady回信,談宿舍問題。再次寫信告訴她不去了。給德國的池田氏發信。
四月二十日(六) 今天的午飯有:魚、肉、米、芋頭、布丁、pine-apple(菠蘿)、核桃、橘子。七時,飲茶。姊妹均外出。為新家購置窗帷量尺寸等事。
天氣響晴。難得。有風。
四月二十一日(日) 依舊響晴。有風。
四月二十二日(一) 沒有一個人。入basement(地下室),見kitchen(廚房)、 scullery(洗滌室)、larder(食物貯藏室)和gas stove(煤氣爐)。早餐時,老板娘告訴我:“哎呀,俄國那么大,軍隊卻打不過日本?!薄岸韲炾牐还庠跂|洋,總體上也很弱?!币粺o所知卻信口開河。我駁斥她等稍微查查書再下結論吧。夫人這才沒話說了。
快晴。熱。底下梨花盛開。
四月二十三日(二) 天氣快晴。愉快。著夏裝。戴草帽的人很多。也有lady身著blouse(襯衫)。訪Craig氏。他評論Tennyson的In Memoriam(《悼念》)說:“Taste(品位)是天福。你得此,可喜可賀?!睔w去。田中氏寄來報紙。給池田氏寫回信。明晨三時因行李送往新住宅,將十分混亂。用一件襯衫包裹書物。Miss凱特哭聲連連,她說受到了a fright(一場驚嚇)。經辦人來過了。家里夫人畏之如蛇蝎。飲茶時,夫人說。假如連內人的嫁妝都給控制了,夫妻實在不能在一起了。好可憐。我只得幫著收拾。仨人找經辦人談判。十一時回來。老板說,沒想到這么容易。看到Oxford(牛津)那邊貴女的樣子,回到家里,contrast(對照)十分明顯。早點兒黑天吧,妹妹說。天黑后好搬運財產。
四月二十四日(三) 早晨,散步歸來。貝恩(111)在饒舌。貝恩饒舌時家人都不在。一刻鐘站在那兒滔滔不絕,究竟說了些什么,我完全沒聽懂。昨天經辦人來,不得已說了謊,后來什么也不知道。雖說不懂,看她頗有趣,感到好笑。于是,她以為我很愛聽她說話,越來越說個沒完。房子里空蕩蕩的,自己的東西也送走了。家里人都去整理新宅子了。剩下我和貝恩。感到有些寂寞。這么說,如果家里人都是騙子不再回來,那我們都太傻了。八時左右,貝恩又來到三樓,說經辦人來了。接著她又開始饒舌了,說些什么,照例一句沒聽懂。十時光景,女傭又來了,經辦人今天來了三遍。如此及早搬家,街坊鄰里都覺得非常奇怪。不被理解是自然的事。家里人還沒回來。不管怎么說,心里老覺得不踏實。
四月二十五日(四) 午后轉移到Tooting(112)。是一座名不副實的可厭的房子。不打算久住。
四月二十六日(五) 早晨在Tooting Station(圖廳站)附近散步。這地方頗為齷齪。
四月二十七日(六) 去Balham。又想搬家。總之,等池田君來再說。
四月二十八日(日) 去Tooting Station。遠山(113)、滕代來信。
四月二十九日(一) 鈴木夫婦來信。給遠山、法德爾以及金澤的藤井發信。
四月三十日(二) 訪Craig。歸宅。家人不在。自Tooting Bec Common(圖廳貝克公園)至Mitcham(米切姆),返回。
發給鈴木信。
五月一日(三) 自Common(公園)至Streatham(斯特里漢姆)。
五月二日(四) 再去Tooting Station。Glasgow(格拉斯哥)的Hill & Hoggan(希爾和霍根)寄來支票。給諸井氏發信。中根的母親和妻子來信,寄來筆子(114)照片。
五月三日(五) 往Streatham。給Glasgow發去收據。諸井氏回信,知神田(115)氏在英。托房東兌換支票。池田氏的房間收拾好了。
五月四日(六) 等池田氏。未來。去Balham。歸途欲乘鐵道馬車。人夫拉住我,要我等下完人再上車。實在感動。
買兩朵玫瑰六便士,三朵百合九便士。好貴啊。
五月五日(日) 晨,池田氏來。午后散步。神田、諸井、菊池三氏來訪。
五月六日(一) 和池田菊苗氏一同去Royal Institute(116)。
同池田氏閑聊至夜半十二時。
五月七日(二) 訪Craig。池田氏惠贈照片。
日本銀行來信索要收據。
分別給遠山寄去目錄,給鈴木發明信片,給日本銀行寄收據。
文部省寄來兩封信?!抖霹N》到。
五月八日(三) 給文部省寺田會計科長發信。給妻和虛子信。寫信謝絕野游會邀請。
五月九日(四) 去Tooting Common。讀書。夜,和池田氏談英國文學。該氏乃讀書頗多之人。
五月十日(五) 去Mitcham Common。見furze(117)三三兩兩點綴于廣大草原之上。Cattle and horses在自由吃草。(118)
五月十二日(日) 往Streatham訪神田先生。先生大談結婚的事。Love or duty(愛或責任)。
見田里有cows(牛),pigs(豬),fowls(家禽)。是個頗為愉快的家庭。招待吃午飯。
五月十四日(二) 訪Craig氏。購明信片,花三便士。接田中書翰。同池田氏閑聊。
五月十五日(三) 和池田氏談世界觀、禪學等。聽他講哲學的事。
五月十六日(四) 進小便所。女房東說,男人動不動就說女人的不是,其實女人是頗為useful(有用)的人。男人這么說是不合禮儀的。
夜里,同池田氏談教育上的問題,談中國文學。
五月十七日(五) 晚上,洋服店來人。留下樣品而回。
五月二十日(一) 夜,和池田閑聊。對理想美人作了description。兩人都作了頗為詳細的說明。同各人現在的妻子相比,相差太遠。遂大笑不止。
五月二十一日(二) 晨,洋服店樣品來。訪Criag氏。付一英鎊,包括下一回。
昨夜頻頻捻須談論。以至右側須根疼痛而生出癤子。
五月二十二日(三) 晚,和池田氏去Common。這里那里,一對對男女或坐于bench(長椅),或坐于草地,相互擁抱kiss(接吻)。奇妙的國風!
五月二十三日(四) 再去Common。接妻信兩封。文部省來信一封。
鈴木寄兩部《太陽》來。接櫻井氏信,談招聘西洋人事。
五月二十五日(六) 去Lambeth Cemetery(蘭貝斯公墓)。那里是廣闊的墓場。然周圍頗偏僻。
五月二十六日(日) 再去Lambeth Cemetery。
五月二十七日(一) 好不熱鬧。我所居住處位于Epsom(愛普森)街道,這里眾多男女趕著馬車,吹著喇叭奔跑。附近貧民亦充溢于途。
五月二十八日(二) 和房東一起去Battersea(巴特西),參觀The Dog House(狗之家)。是Mr. Jack(119)搜索得來。獲得焚燒的狗骨二片。然后再去Battersea。
發鈴木明信片。
五月二十九日(三) 訪Craig氏。接遠山和妻來信。
給Hales(Prof.(120))。亦給妻發信。
五月三十日(四) Hales來信。兩封是寫給我的信。寫給凱希的屬于誤投。立即重新封好投出。
六月一日(六) 去Balham置辦各種東西。花費兩英鎊。
六月三日(一) 去Elephant & Castle。購Hazlitt(121)的Handbook,及其他古書,僅花費2個guinea(122)(幾尼)。
Prof. Hales來信。說已定為候選者。
買香煙兩盒4/6。
六月四日(二) 訪Craig氏。去George Winter(喬治·溫特)處買古書。九日元。
Prof. Hales來信要求寄去有關“五高”的材料。
六月五日(三) 今日是Derby Day(德比戰),我家附近異常熱鬧。夕暮景色,他們吹著喇叭,乘著馬車歸來。頗為雜沓。
六月六日(四) 接Prof. Hales信,要我下午三時二十分到King’s College去一趟。想就約見預選者一事商談一下。
去King’s College。三十分抵達,比約定稍晚。Prof.已在。
六月七日(五) Prof. Hales來信,要我明日約見預選者Sweet(123)氏。
六月八日(六) 午后三時去King’s College(國王學院)會見Sweet(斯威特)氏。因College關門而去Park。
六月十日(一) 去King’s College會見Prof. Hales。
六月十一日(二) 訪Craig氏。經Hyde Park, St. James回來。Miss. Nott來信,領事館也來信。付洋服店一百日元。
六月十二日(三) Sweet寄來application(申請書)和testimonial(證明書)。給Sweet回信,她叫寄回testimonial。給櫻井寫信。
給Nott和諸井寫信。
六月十三日(四) 鈴木寄來明信片、《太陽》。文部省寄來留學生表及規定。學資來了。
六月十四日(五) Sweet來函。回信。給櫻井氏信。
六月十五日(六) Sweet回函致意,希望訂三年合同。
當天,池田室內壁爐生火。
六月十八日(二) 訪Craig,付£(124)1。去Hippodrome。
田中氏來信。Wright賴特來函。告有日本輕業岡部一座劇團來演。
六月十九日(三) 渡邊氏來函。給Sweet、Wright、渡邊、田中四人發信。也給藤代發了信。
文部省來函。囑以應作一份《學術研究旅行報告》。
六月二十一日(五) Sweet氏來信。明日在King’s College會面。
六月二十二日(六) 十時半,在King’s College會見Sweet。午后一時,訪田中氏。想看川上戲劇(125),他不愿去。接著去田中氏下宿。去看Earls Court(伯爵宮)exhibition(展覽)。
六月二十四日(一) 渡邊氏來。土井晚翠(126)抵下宿。
六月二十五日(二) 訪Craig氏。
六月二十六日(三) 池田氏去Kensington。
六月二十七日(四) 池田氏寄來序言。
六月二十八日(五) 向布萊特夫人提出想換房子。
七月一日(一) 近來非常不愉快。為一件無聊事煩惱。懷疑為神經病。然而,另一方有些地方太無恥。奇怪。
灑灑落落、光風霽月頗為難得。不行,不行。
給鈴木發去Studio(畫室)Special number(特刊)的明信片。
七月二日(二) 訪Craig氏。
七月六日(六) 井原氏至。
七月八日(一) 鈴木夫婦寄來明信片。
七月九日(二) 訪Craig氏。
去Barker & Co(127)廣告公司(Castle Court, Cornhill)(城堡庭院旅館,康希爾),托他們代租下宿。
于Holborn購Swinburne(斯溫伯恩)及Morris(莫里斯)。
七月十一日(四) 給鈴木寄去Academy Architecture《學院建筑》及一本建筑雜志。
七月十二日(五) 池田氏寄來明信片。
給池田氏回信。
應募下宿入居者,來信無數。
大冢寄來明信片?!缎撵`之花》(128)到達。
土井來信。
鈴木寄來《太陽》。
七月十三日(六) 池田氏回信。
給Miss Leale(129)和池田氏發信。
七月十五日(一) 終日尋找下宿,到處奔走。自北邊Leighton Crescent(雷頓新月公寓),到西邊Brondesbury(布龍德斯布里公寓),跑斷了腿,中飯都顧不上吃,也沒有找到一處滿意的地方。掃興。回到家累壞了,睡不著覺。
七月十六日(二) 到Clapham Common的The Chase,同Miss Leale見面。決定搬往她那里。隨后去皮包店,購買兩只皮包、一只帽箱,花錢£4.4。
七月十七日(三) 給Miss Leale寫信。也給Mrs. Brunton(布倫頓夫人)發信。
七月十八日(四) Miss Leale回信。山川寄明信片來。給池田氏寄的《日日新聞》已到。
七月十九日(五) 忙于整理,汗流滿面。訂購箱子未到。七時方來。給Miss Leale發電報。給公使館寫信。
告知藤代、井原、田中三氏,已遷新址。
七月二十日(六) 午前搬往Miss Leale家。一場大騷動。四時許,書籍和大皮包到達。皮包太大,進不了門,只好在門口先把書拿出來,再提上三樓。非常費勁。天氣燠熱,汗出一斗。室內雜亂,不能容膝。
七月二十一日(日) 酷熱非常。午后池田來。吃晚餐,十一時回。
七月二十二日(一) 大坂的鈴木、熊本的奧太(130)、金澤的西田(131)、京都的紫川、London的田中氏來信。田中并寄來《時事新報》。
七月二十三日(二) 訪Craig氏。
七月二十四日(三) Cassell的Illustrated History(《卡塞爾英國史插圖本》)26及Wild Bird(《野鳥》)10到達。
七月二十五日(四) 雷暴雨。
七月二十六日(五) 飲茶時分,二位客人光臨。婆婆的侄子。少爺。夫婦。
詢問游船公司。晚上已回話。
今日也下雨。
七月二十七日(六) 今日還在下雨。德國的藤代、芳賀寄來明信片。
給土井晚翠發信。
七月二十八日(日) 去East Hill(東山)。夜訪老大佐。他說,日本應該成為了不起的國家。表揚日本青年有禮儀。
七月二十九日(一) 《杜鵑》《春夏秋冬》的春季號到達。山川來信。
七月三十日(二) 訪Craig氏。歸途,訪池田。未遇。
Cassell的Illustrated History 27到。
八月一日(四) 接池田氏信。本國的鈴木由日本銀行匯來三英鎊。不知為何事。
八月二日(五) 給池田、Sweet、鈴木、芳賀寫信。發日本銀行收據。
文部省來信。鈴木時子(132)來信。
八月三日(六) 早晨,自Battersea至South Kensington(南肯辛頓)訪池田。在他家吃午飯。午后去Cheyne Road 24(夏納路24號)探訪Carlyle(133)故居。頗為粗陋。
前往Cheyne Walk(夏納步道),瞻仰Eliot(134)故居和D. G. Rossetti(135)故居。前院Garden(花園)內噴水上雕有D. G. R。
八月六日(二) 訪Craig氏。他評論自己的詩似Blake。但又說是incoherent(語無倫次)。
八月七日(三) 土井氏寄來明信片。Cassll’s Illustrated 28.
八月八日(四) Cassll的Wild Birds。
山川來信,俁野(136)賀年片到達。
八月九日(五) 《日本新聞》(137)到。鈴木寄來《讀賣新聞》。
村上寄來明信片。
八月十日(六) 櫻井氏來電報。E.Fardel(E.法德爾)來信。
給Sweet和Fardel氏發信。
八月十一日(日) 訪E. Fardel。在Battersea P.門前聽無神論者的演說。
八月十二日(一) Sweet、土井二氏來信。
Sweet晚上來信,想于九月十三日出發。
八月十三日(二) 訪Craig氏。付半英鎊。井原氏來。夜十二時半左右回返。
八月十四日(三) 大幸(138)氏來信。
八月十五日(四) 土井氏來電報。
為迎接土井,前往Victoria Station(維多利亞站)。
故鄉妻子、妻之父、梅子(139)來信。妻寄來冬裝二件,手帕兩枚,梅子寄來手帕兩枚。
八月十七日(六) 田中氏來。去Hyde Park,參觀Protestants(新教徒)反抗Catholic(天主教徒)的demonstration(游行示威)。聽四五個人的演說。
八月二十日(二) 訪Craig氏。付一英鎊(三回)。
在Charing Cross Road買舊書和新版書。五十六七日元。
八月二十一日(三) 《日本新聞》《太陽》到。
八月二十二日(四) Sweet氏來信。回信。
菊池仙湖(140)寄明信片來。
夜,婆婆的姐姐夫婿來,一起飲茶吃晚餐。
八月二十四日(六) 前往Bedford Row(貝德福德街)會見Sweet。
八月二十五日(日) 前往Chelsea(切爾西)會見Fardel。
八月二十七日(二) 訪Craig氏。
八月二十九日(四) 夜,池田來。
八月三十日(五) 前往Albert Dock為Sweet、池田、吳(141)三氏送行。
九月二日(一) 在Elephant & Castle購舊書。夜,法國少年莫里斯,因被其兄丟下而哭泣,和他一起玩紙牌。
九月三日(二) 村上氏來。
九月七日(六) 帶莫里斯去Hyde Park散步。一直走到Natural History Museum(自然歷史博物館)。
九月十二日(四) 寺田寅彥(142)、野野口勝太郎(143)來信。
九月十三日(五) 會見Dr. Furnivall(144)。一位健康的老爺子。
九月十四日(六) 午后前去Wimbledon Common(溫布爾登公地)。七時半歸宅。順便一過桑原(145)氏宅。
櫻井氏來信。
九月二十一日(六) 給洋服店付錢。Glasgow University來信索要考試卷子。
帶Morris散步。
九月二十三日(一) 給Glasgow信。給妻信。
往King’s College。在Denny(丹尼)處購買Ethics(《倫理學》)及Origin of Art(《藝術的起源》)。
九月二十五日(三) 文部省學資到。大坂鈴木來信。妻和倫(146)來信。鈴木寄來《太陽》《讀賣新聞》,以及利喜子(147)的照片。
十月七日(一) 致Craig氏信。
十月八日(二) Cassell’s Illustrated, Hundred Pictures到了。
十月十三日(日) 和土井氏一起前往Kensington Museum(肯辛頓博物館)。
十月十四日(一) 在West Hampstead(西漢普斯特)會見長尾氏。
十月十五日(二) Cassell’s Wild Bird and Illustrated Eng. Hist.
訪Craig氏。未遇。去還書。
十月十六日(三) 鈴木寄來《太陽》。開始讀Bosanquet。(148)
到Studio(工作室)。
十月二十一日(一) Hundred Pictures到。
十月二十二日(二) Living London《住在倫敦》及Cassell’s Illustrated Eng. History到。
十一月三日(日) 有發句(俳句)集會。
十一月四日(一) 去買書。
十一月十三日(四) 學資來。給文部、中央金庫寄去收據。
(1) 譯者注:長崎縣政府機關。
(2) 燕子的別稱。
(3) 芳賀矢一(1867—1927),日本國文學家。留學德國。返日后任東京大學教授。(原書編著者加注,以下未特別注明者均同。)
(4) 與謝蕪村門人高井幾董的俳句集。
(5) 與謝蕪村門人黑柳召波的俳句集。
(6) 清劉文蔚著。詩韻集錄,附用例。
(7) 畢業于東大英文科,漱石同學。后任大連海關署長。
(8) 譯者注:杰閣,即高閣。唐韓愈《記夢》詩:“隆樓杰閣磊嵬高,天風飄飄吹我過。”宋葉紹翁《四朝聞見錄·閱古南園》:“于是飛觀杰閣,虛堂廣廈……莫不畢備。”
(9) 譯者注:皇后大道。夾雜英文是夏目潄石日記中的行文特點,本書予以保留。
(10) 譯者注:英語,鉆石。
(11) 譯者注:英語,紅寶石。
(12) 譯者注:英語,山頂。在香港一般指代“太平山山頂”。
(13) 譯者注:溫室,暖房。
(14) 譯者注:妓女。
(15) 譯者注:英屬印度酒店。
(16) 譯者注:月長石。
(17) 譯者注:盧比。印度等國的貨幣單位。
(18) 豆藏,江戶時代于道旁表演力技和雜耍的男子。后統稱以此為業的人。
(19) 譯者注:標準詞典。
(20) 諾特夫人。作者在熊本時代認識的老婦人。曾托她為自己向劍橋大學學部長安德魯茲開具介紹信。
(21) 曼德海峽。
(22) 譯者注:船艙。
(23) 伊藤博文(1841—1909)和山縣有朋(1838—1922)。
(24) 譯者注:指日本。
(25) 譯者注:塞得港。
(26) 譯者注:句意是聽《圣經》的講解。
(27) 譯者注:阿爾貝特國王號。
(28) 松本亦太郎(1865—1943),日本心理學家,美學家。此時留德結束,乘K?nig Albert回日本途中。后為東大、京大教授。
(29) 譯者注:熱那亞。
(30) 譯者注:意為“滿員”。
(31) 英國實業家托馬斯·庫克(Thomas Cook)創辦的旅行代理店。
(32) 譯者注:摩丹,法國邊境小鎮。
(33) 藤代禎輔(1868—1927),德國文學研究家。留學德國,后為東大教授。
(34) 正木直彥(1862—1940),后為東京美術學校(現東京藝大)校長。
(35) 渡邊董之助,日本文部省書記官。
(36) 當時居三樓房間。
(37) 安達峰一郎(1869—1934),日本駐法公使館三等書記官,后為駐法大使。
(38) 淺井忠(1856—1907),日本油畫家。1899年留法,兩年后回國。京都高等工藝學校首席教授。文展審查員。
(39) 1900年舉辦的巴黎萬國博覽會。
(40) 自協和廣場至巴士底廣場呈半圓形的林蔭大道。
(41) 指參加1899年至1902年英荷兩國爭奪南非領土和資源的戰爭的兵士,這場戰爭因有布爾人(荷蘭人后裔)兵士參與,史稱布爾戰爭(First Boer War)。
(42) 美濃部俊吉(1869—?),東大法科畢業。1896年,被派遣赴歐視察各國商工業。回國后歷任日本農商務省秘書官、大藏省書記官和朝鮮銀行總裁等。
(43) 句意:參觀塔橋、倫敦橋,還有倫敦塔、大火紀念塔。觀看謝立丹的《造謠學?!贰?/p>
(44) 譯者注:劍橋,劍橋大學。
(45) 譯者注:大英博物館。
(46)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The Collegiate Church of St Peter at Westminster),通稱威斯敏斯特修道院(Westminster Abbey,意譯為西敏寺),坐落在倫敦泰晤士河北岸。
(47) 威廉·帕頓·科爾(William Paton Ker,1855—1923),倫敦大學教授,文藝評論家。
(48) 倫敦特別市市長就任慶祝游行。
(49) 米爾德小姐處,系第二處下宿。“一如東京小石川”北邊的高臺(參見《永日小品》《過去的味道》)。
(50) 邁克爾·福斯特爵士(Sir. Michael Foster,1836—1907),生理學家。劍橋大學教授。
(51) 長尾半平(1865—1936),稟臺灣總督府民政長官后藤新平之命,出差倫敦。租賃同座建筑兩個房間。此人對交通事業多有貢獻,以禁酒家而聞名。
(52) 威廉·詹姆斯·克雷格(William James Craig,1843—1906),莎士比亞研究家,生于愛爾蘭。漱石自當天拜訪他后,直到翌年十月,常往北卡街接受指導。(參見《永日小品·克雷格先生》)
(53) 譯者注:先令。英國1971年以前的貨幣單位。
(54) 譯者注:漢普特斯西斯公園。
(55) 譯者注:丹麥丘,國王學院所在地。
(56) 譯者注:肯寧頓鎮的啞劇藝術。
(57) 三游亭圓游(1849—1907),落語家(單口相聲)?;钣闷浯蟊亲?,故有“鼻子圓游”之稱。
(58) 譯者注:甲等座席。
(59) 譯者注:約翰·濟慈(1795—1821),英國詩人、作家。
(60) 沃爾特·薩維奇·蘭多(1775 —1864),英國詩人。
(61) 譯者注:《魯濱遜漂流記》。
(62) 韋達(1839—1908),英國女作家。出生于英格蘭,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法國人。她的真名為瑪利亞·路易絲·德·拉·拉梅(Malia Louise de la Ramée),其筆名來源于牙牙學語時“路易絲”的昵稱。代表作為《佛蘭德斯的狗》。
(63) 瑪麗·科雷利(Marie Corelli,1855—1924),英國女作家。
(64) 譯者注:倫敦佬,倫敦東區的語言,倫敦方言。
(65) 門野重九郎(1867—1958),東大工科畢業。留學歐美。后進入大倉組,任倫敦分店經理。后為日本商工會議所會頭。
(66) 譯者注:分別為圓筒形大禮帽和男式大衣。
(67) 譯者注:重音。
(68) 譯者注:語音,發音。
(69) 維多利亞女王(1819—1901),二日后駕崩于懷特島奧斯本離宮。漱石作為外國人,為表示悼念之意,特佩戴了黑領帶,購買了黑手套。商店店員對他說,新世紀以不祥事件為開端。第二天二十四日,發出愛德華七世即位的布告。
(70) 1901年1月24日,二女恒子出生。
(71) 譯者注:喬治·弗里德里?!ず嗟聽枺℅eorge Friedrich Handel,1685—1759),英籍德國作曲家。
(72) 譯者注:托馬斯·沃頓(Thomas Warton,1728—1790),英國評論家、桂冠詩人。他未完成的《英國詩歌史》(凡三卷,1774—1781)是一部非常有參考價值的作品。
(73) 漱石夫人的母親中根勝子。
(74) 山川信次郎(1867—?),東大英文科畢業(比漱石晚一屆)。第五高等學校同僚。
(75) 菅虎雄(1864—1943),漱石友人?!耙桓摺钡抡Z教授。
(76) 狩野亨吉(1865—1942),哲學家。漱石友人。京都帝大文科大學長。
(77) 大冢保治(1868—1931),美學家。漱石友人。同大冢楠緒子(歌人、小說家)結婚。東大教授。
(78) 房東夫人的妹妹凱特·斯帕羅。
(79) 譯者注:莪相(Ossian),即奧伊辛,也被蘇格蘭詩人譯作《奧西恩》。他是凱爾特神話中的古愛爾蘭著名的英雄人物,傳說他是一位優秀的詩人。
(80) 鈴木禎次,建筑家,漱石夫人的妹婿。
(81) 濟慈《I stood Tip-toe upon a Little Hill》(《我踮著腳尖站在一座小山上》)中一節,大意是:靜靜地,將那美麗降落到清澄的水面,我欲走近悲傷的姿影,說動那寂寞而纖弱的花兒。(出口保夫《倫敦的夏目漱石》)
(82) 譯者注:原文如此。
(83) 斯克魯奇和鮑勃,狄更斯小說《圣誕頌歌》中的主仆。
(84) 濟慈長詩《恩蒂彌翁》的開頭。
(85) 譯者注:喬治·梅瑞狄斯(George Meredith,1828—1909),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家、詩人。出身于一個裁縫家庭,一生寫有二十多部小說和許多詩歌。
(86) 譯者注:利用捷克斯洛伐克溫泉水制造的腸胃藥。
(87) 譯者注:《第十二夜》,莎士比亞1602年創作的戲劇。
(88) 譯者注:赫伯特·比爾博姆·特里(Herbert Beerbohm Tree,1852—1917),英國演員兼劇院經理。
(89) 譯者注:尼祿·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日耳曼尼庫斯(Nero Claudius Drusus Nero Claudius Germanicus ,37—68),古羅馬帝國的皇帝。
(90) 譯者注:威廉·邁克爾·羅塞蒂(William Michael Rossetti,1829—1919),英國作家和評論家。
(91) 譯者注:查爾斯·奈特(Charles Knight)注釋殿版(Imperial Edition)《莎士比亞全集》均未標明具體的出版年代,但Worldcat明確于1873—1876年出版,絕大多數網絡書店標注為1870—1880年出版。
(92) 約翰·羅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英國藝術評論家、散文家和社會學家。
(93) 櫻井房記,當時任日本第五高等學校教頭(教導主任)。
(94) 蒲生紫川,作者于日本第五高等學校任教時的學生。原紫川。
(95) 李白《山中問答》:“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p>
(96) 中根重一(1851—1906),漱石夫人之父,曾就任貴族院書記官長。
(97) 藤井乙男(1868—1945),日本國文學家、俳人。號紫影。當時任金澤第四高等學校教授。
(98) 井原斗南。
(99) 渡邊雷。
(100) 立花銑三郎(1867—1901),日本國文學家。漱石友人。留學柏林。歸國途中病逝于東海船上。
(101) 望月惇一。乘“常陸丸”輪,與立花同船回國。
(102) 布萊特夫人親戚的女兒。
(103) 格拉斯哥大學受日本留學生招生委員會委托,通過日本領事館諸井六郎,約請漱石出試題,由此獲取4英鎊4先令報酬。這是他留學倫敦期間唯一的收入。當年1英鎊約合10日元。漱石每月學費150日元。
(104) 譯者注:劇院。
(105) Henry Fardel,當時日本第五高等學校外籍教師。
(106) 夏目直矩(1859—1931),漱石三兄和三郎。
(107) 復活節前的禮拜五,耶穌受難日。
(108) “窮苦的中國人”之意。
(109) 參照英國作家梅瑞狄斯的兩部作品《羅達·弗萊明》和《卡特里奧娜》。
(110) 記錄耶穌生涯和說教的《馬太福音四書》。
(111) 布萊德家中的女傭。外號貝吉帕冬。漱石聽不懂她的Cockney(倫敦下町方言)。
(112) 圖廳,第四處新居。同先前房東布萊德家一同轉移。位于漱石都心舊居更南的邊鄙地區。
(113) 遠山參良(?—1932),日本第五高等學校英語教授。
(114) 夏目筆子(1899—1989),漱石長女。
(115) 神田乃武(1857—1923),英語教育家,日本貴族院議員。
(116) 英國皇家研究所,池田在這里做研究工作。
(117) 金雀花。
(118) 地面上點綴著許多黃色的金雀花。牛馬在吃草。
(119) 下宿的養犬者杰克,他為之尋找貓狗收容所。
(120) 倫敦大學哈爾斯教授,漱石受托推薦他到日本第五高等學校擔任外籍教師。
(121) 譯者注:威廉·黑茲利特(William Hazlitt,1778—1830),英國隨筆作家。
(122) 譯者注:英國舊幣。每一“guinea”約合1鎊1先令。
(123) 經漱石推薦,其后與“五高”訂約擔任三年講師。
(124) 譯者注:英鎊符號。
(125) 川上音二郎(1864—1911)領導的“一座”劇團。
(126) 土井晚翠(1871—1952),日本詩人,英國文學專家。當時自費旅歐抵英。
(127) 巴克公司,廣告代理店,請求在廣告上代租“僅限于具有文學意味的英格蘭人家庭”。
(128) 佐佐木信綱主辦的民間雜志,明治三十一年(1898)二月創刊。
(129) 利爾小姐,第五次最后下宿。廣告上物色的女房東。
(130) 奧太一郎,當時日本第五高等學校教授。
(131) 西田幾多郎(1870—1945),哲學家。日本第四高等學校教授。
(132) 漱石夫人之妹、鈴木禎次妻。
(133) 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1795—1881),蘇格蘭哲學家,評論家、諷刺作家、歷史學家。他被看作是那個時代最重要的社會評論員,在維多利亞時代一生發表眾多演講,廣被贊譽。其作品有《衣服哲學》《英雄與英雄崇拜》等。故居位于倫敦郊外,保存完好。漱石1905年發表《卡萊爾博物館》一文記其實。
(134) 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1819—1880),英國女流作家。原名瑪麗·安·伊萬斯(Mary Ann Evans),十九世紀英語文學最有影響力的小說家之一。與薩克雷、狄更斯、勃朗特姐妹齊名。
(135) 但丁·加百利·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出身于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意大利裔的羅塞蒂家族,是十九世紀英國拉斐爾前派重要代表畫家。故居前庭噴水池內有其半身像。
(136) 俁野義郎,漱石五高時代門下生,《我是貓》中多多良三平的模特兒。
(137) 明治二十二年(1889)二月創刊,大正三年(1914)十二月終刊。正岡子規以此為舞臺,大力促進俳句與短歌之革新。
(138) 大幸勇吉(1866—1950),物理學家,后任京都大學教授。
(139) 漱石妻妹。
(140) 菊池謙二郎,漱石友人。
(141) 吳秀三(1865—1932),精神病學家。日本精神醫學功臣。
(142) 寺田寅彥(1878—1935),物理學家、隨筆家。漱口石五高時代門生。
(143) 野野口勝太郎,熊本人,號湖海。其時求漱石代為尋文筆之職。
(144) 弗尼瓦爾博士。1910年10月5日,漱石于倫敦周刊雜志Athenaeum(《圖書管員》7月9日)發現有關該博士故去的消息。
(145) 疑為桑原金之助。
(146) 中根,漱石妻弟。
(147) 漱石堂弟鈴木禎次之女。
(148) 伯納德·鮑???Bernard Bosanquet,1848—1923),英國哲學家及作家、美學家。代表作有A Study on the General Will Theory of Bernard(《博?;氐墓饫碚撗芯俊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