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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有滋味

陳小杰第一次見到石偉,還是大學四年開學前的一天。當時,學校對學生宿舍進行了一次調整,剛剛調整到一個新宿舍的兩個女同學因為住上下鋪發(fā)生了爭執(zhí),吵吵嚷嚷的聲音很大,這時,石偉出現(xiàn)在了宿舍門口。

陳小杰看到石偉的第一眼時,沒留下太深的印象,甚至都疏忽了他的年齡。石偉在門口很是認真地瞅著,陳小杰以為哪里來的男生看熱鬧,她勸兩個正在爭吵的女同學,說:“因為那么丁兒點的小事吵多不好,搞得男同學都來看熱鬧?!彪S后又對上鋪的同學說:“我家住在本市,可以?;丶易〉?,你愿住下鋪,住我的好了?!?/p>

那個女生瞧了一眼門口站著的石偉,有些難為情地將行李提起來,嘴里嘟噥著,甩在了陳小杰的鋪上。

這時,石偉喊了陳小杰的名字。陳小杰才認真端量了石偉,只覺得個子挺高,挺瘦,年齡也不像是學生,如果是同學知道陳小杰的名字并不奇怪,而這個人絕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好一陣的懵懂,雖然這樣,她還是仔細地搜尋了大腦儲存的記憶,徹頭徹尾地沒有這個形象,才冒犯了一句,說:“我并不認識你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p>

他含笑不語,眼里明顯有挑釁味。

陳小杰當時想自己的神態(tài)一定很尷尬。在他的目光下顯得局促而扭捏,她不得不又一次重復剛才的話來掩飾難堪。

這時他說話了,不是對著陳小杰,而是對著那兩個吵嘴的女同學,叫出了她們的名字。那兩個同學也如陳小杰一樣感到莫名其妙。

注視到大家驚奇的神態(tài),他顯得挺得意,過了一會兒,他才做了自我介紹,說他叫石偉,說他是這個年度我們的任課老師。

大家恍然大悟,知道這學期的任課教師中有石偉這個人,還知道他剛剛在北京讀完碩士研究生回來,考上研究生前他就是這個學校的講師。我一想又頗為疑惑不解,沒有道理他會知道每個學生的姓名。

他環(huán)視屋內的環(huán)境,才笑笑,說:“我有個習慣,就是在上課前知道每一個學生的姓名。”

陳小杰就問:“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們的姓名的?”

“你們都有學生檔案嘛,你們的每一副尊容都儲存在我的大腦皮層里了。”他很幽默地說。

屋里的幾個人舒暢地笑了,剛才有過的不愉快的宿舍的氣氛顯得活躍了。

“你們怎么還將我拒之門外,為什么不邀請我進來?”說這話時,他那雙眼睛分明是對著陳小杰。陳小杰才覺察出石老師正佇立在宿舍門口,慌忙地閃身讓他進來。石偉矯健地跨過地上堆積起來的雜物。

出現(xiàn)這么個年輕的老師,陳小杰她們都很興奮,圍住他問這問那,幾乎是不容他回答,就問起下一個問題,她們不過是在老師面前滿足好奇心罷了。

陳小杰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拿出在家?guī)淼男∷釛?,陳小杰從小就愛吃酸的,她媽常買這種酸的東西,今天派上了用場招待了石老師。剛放到宿舍僅有的桌子上,那些顆粒飽滿、滾圓剔透的小酸棗立即鋪展開來占據(jù)了半個桌面。

石偉情不自禁地吸吮一下,說:“這個好,這個好。我一見到小酸棗,嘴就泛酸了。”說著,扔進嘴里一個,有滋有味咀嚼,樣子有些夸張。

“我從小就愛吃酸的,一見到就忍不住?!笔瘋ビ终f。

陳小杰怪異地笑笑,說:“那么咱們倆還有相同之處?!闭f過后陳小杰有些后悔,剛剛與這位年輕的講師認識,說這樣的話顯得有些唐突,她看到石偉并沒有在意,感到自己太敏感了,難為情地笑了。

陳小杰這一笑卻被石偉捕捉到了,石偉說:“笑什么哪,你?”他盯著陳小杰那么專注地看著,搞得陳小杰有些不好意思。

陳小杰感到那目光從哪里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這么一想心里不知怎么還倒了酸,說:“我是為我們倆的酸味相投感到可笑,以為或許見到你就會犯酸的?!闭f完這句話,她想自己又冒犯了石偉,歉意地笑笑。那兩個女同學也跟著笑起來。

“今后我要是看到你,就會想起你,小酸棗?!彼麘蛑o道。他的應運而生的小酸棗,成了后來石偉稱呼陳小杰的專有名詞。

石偉說過這話,陳小杰隱隱覺得有種酸酸的含意莫名其妙地襲上了她的心頭,她又看了一眼石偉,看到正在說話的石偉的神情挺有趣,她顧自笑了,笑得一定很甜。

陳小杰見到石偉最多的時候,都是在課堂上。女生在課堂上對男教師的所有之處都甚為敏感,穿戴長相舉止說話,都是她們的議論話題。她們可以細致到男老師身上的飯漬,臉上的痦子,甚至在某個裸露著皮膚的地方看到的細微的傷痕,都能演繹出許多夫妻間的動人故事出來。

石偉的記憶超群,所有的同學都領教過了,他在不到兩次課的時間,會準確地叫出每個人的姓名。誰都能領略出他對知識掌握上有著不容置疑的說服力,他說起話來,詼諧深沉,撩人心動,每到他的課很少有人逃課,偌大的教室總是滿滿騰騰的。

陳小杰也說不上怎樣,總愛坐到前一排聽課。大學四年級是臨近畢業(yè)的最后一年,男女生之間都尋找到了自己的對象,尤其女生更甚,她們這時的年齡大多都在二十三、四歲了,如果畢業(yè)后再去選擇對象,恐怕都成了社會的大齡女青年了?,F(xiàn)在為什么知識女性獨身的居多呢,這與大學經歷不無關系。

陳小杰有個同班的男同學李奇,長得不錯,有點像歌星毛寧,而陳小杰又貌似楊鈺瑩,同學們有意無意地把他們倆總往一起扯,時間一長,兩人之間真就好像有那么點意思,也就有意無意地往一起湊湊,常常在一起聊,說起話來也覺得很開心。

看到別的同學如火如荼如膠似漆的樣子,陳小杰羨慕得要死,也總想這樣,可是一見到李奇,那種熱情總也燃燒不起來。人總感到有些怪的地方,越是覺得般配,各方面都顯優(yōu)越,越容易產生抵觸情緒。

陳小杰心里曾想過,拿他當擺設還行,做個男人他還不夠資格。想到這里,她便生出他不是個男人更好些的想法。同時她想起自己與母親開過的玩笑,便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媽媽總關心女兒是否處了男朋友,當母親的總是很焦急,她希望女兒找到一個同學做朋友。

陳小杰對媽媽說:“我班的男同學都太有經濟頭腦,現(xiàn)在就會賺錢了?!?/p>

媽媽高興得合不上嘴:“經濟社會,這樣的小伙子好,你要找了這樣的同學,一輩子都不愁了?!?/p>

“嗨,媽,他們是靠玩麻將贏的。”

“那可不行,這樣的男生可不好,不是還有其他的同學嗎?”

“剩下的,就是輸家了?!?/p>

學生無聊地打麻將幾乎席卷整個校園的學生,大都加入進去了。李奇也不例外,單憑這一點陳小杰也感到他的庸俗。

石偉每次在課堂出現(xiàn),陳小杰心里不知為什么總要多跳幾下,她對自己的不爭氣,總要氣惱一番,她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她常把這種心態(tài)歸結為石老師提問時常常叫到她的緣故,她有點擔驚受怕。陳小杰清楚這是她對石偉這個人有了那么多的好感所致,特別是他私下里叫她小酸棗的時候。石偉這個人既不漂亮,又不偉岸,而且年齡也大了些,陳小杰當時絕沒有把石偉與她有什么關系這一想法聯(lián)系在一起。

中秋節(jié),大學里組織了一場露天舞會,陳小杰本來想回家去過團圓節(jié),李奇邀了她,說是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個中秋節(jié)了,大家都想聚聚。

陳小杰一想自己每年中秋節(jié)都回家去過,同學們大多數(shù)是外地的,這樣的節(jié)日難得讓他們開心,況且女同學又少,舞伴當然很難找,她為了不使大家掃興,同意留了下來,便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舞場是在露天的運動場上搞的,中間攏起了三堆篝火,舞會氣氛挺熱烈,陳小杰興致勃勃地與每個邀請她上場的同學跳舞,弄得別的班同學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好幾個外班同學通過老鄉(xiāng)的關系來說情,要與這個靚麗的女生跳舞,均遭到嚴詞拒絕。

陳小杰剛剛跳過快三步,下來時感到有些乏,坐下來想休息一下,她算計著同學們看她坐下來不會再邀請她上場的,因為她自進入舞場一直有同學輪番地邀請上場。

這時李奇看到陳小杰坐下來,取來了兩瓶飲料遞給陳小杰,順勢坐在了陳小杰的身邊。走到身邊跳舞的同學給他倆做著鬼臉,他倆就招招手示意一下。陳小杰本想對李奇說句什么,剛剛張口,感到有人從后面拍了拍她的肩,她思忖這肯定是個邀她跳舞的冒失鬼,說了一句:“等我喝完飲料的。”說完后她把臉對著李奇,想把那句話說出來,結果剛才想說的話卻偏偏又忘記了,她看著李奇的臉努力去想剛才要說的那句話,卻看到李奇扭著臉朝后看的神情有些異樣,她也順著李奇的目光向后望去,便看到了石老師。

石偉正躬著腰,面對著他們兩個人。

雖然體育場里還有幾盞照明燈亮著,卻是很灰暗,石偉的面孔也顯得模糊,陳小杰看到石偉的微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的。

陳小杰感到這種笑中的含意,是對著他們倆的,便呈現(xiàn)出難為情的神情,慌亂地站起來,讓石偉坐下來,說:“石老師,不知是您,看這是咋說的?!?/p>

石偉并沒有坐下來,站在那里表情生動地說:“小酸棗,看你又酸上了,我別打攪你們了,你們坐著吧?!?/p>

“我還以為是同學邀我跳舞的哪?!标愋〗苄睦镞€有些過意不去,“石老師,你還沒上舞場吧?我一直也沒看到您?!?/p>

“我跳不好,我只來看熱鬧的?!?/p>

“石老師,你謙虛上了吧。你跟陳小杰去跳一圈,不會跳叫陳小杰教教你。”李奇在這種事上總是出手大方,不遺余力。

陳小杰聽李奇這么說,就去拉石偉的手,感到石偉的手有些發(fā)涼。她對李奇埋怨著:“你就會充好人,我還不會邀石老師跳舞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石偉的手雙雙走進舞場。

跳舞時,陳小杰覺察出石偉的謙虛是有水分的,他跳得格外好。陳小杰打趣說:“石老師,你不夠真實,跟我們打了埋伏?!?/p>

陳小杰看到石偉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意,說:“有比較才會有區(qū)別嗎,那是對跳得好的而言,比如你,小酸棗,我就自愧不如。”

陳小杰笑了,搭在石偉肩頭的手無意識地拍打了石偉一下,嬌嗔地嚷:“都是你起的外號,我的同學都這么叫了,還當老師的呢,亂起綽號?!闭f到老師時,她覺出不妥來,剛才的做法說明根本沒有把石偉當老師,這說明平常的心跳絕不是因為他當老師造成的。

石偉也笑了,“我這個人從不想將老師的頭銜強加于人,需要別人從心里叫你老師才會是真正的榮耀?!?/p>

石偉說話的氣息噴在了陳小杰的臉上,是一種新鮮的氣味。女人對氣味都具有特別的敏感,由此她又嗅了嗅鼻翼,感到石偉的身上也充滿了這種氣味,這是體內所具有的味道,不是噴上去的。李奇和班里的男生總愛往衣服上噴些香水,臉上也會抹些女人用的化妝香脂,有時陳小杰都能從氣味上準確地判斷出香脂的牌子。

這就是男人味。陳小杰望著石偉想。恰在這時,跳過來的一對舞伴無意地沖撞了他們倆一下,使他們的胸部無意地貼在了一起,陳小杰感到石偉的手抖了抖,待那對舞伴旋過身去,石偉摟腰的手明顯地松弛開來,使陳小杰脫離開接觸部分。石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目光有意無意地溜向一邊。

陳小杰體會到了那一瞬間帶給她的愜意,是一種柔柔的暖暖的感覺。她與別人跳舞也常有這樣的碰撞,卻沒有這種感覺,尤其李奇那種故意的姿態(tài),甚至還擁抱過她一回,她都沒覺出某種異樣來,當時她警告過李奇不要再有類似事件的發(fā)生,要么她將對他不客氣。

石偉的氣息和觸感帶來的暖意,在陳小杰的腦海里持續(xù)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每每想起她都按捺不住地對自己笑笑,同時她也笑自己的想法很無聊。

因為有了那天跳舞時的那段經歷,見到石偉時總有些羞赧,連聽課時,也不愿意在前排找座位了。石偉卻從不在意陳小杰的感受,該怎么提問還怎么提問,說話也無拘無束,還叫她小酸棗,甚至還打趣她和李奇的關系。對于石偉來說,他對這件小事很粗心,他壓根沒覺得發(fā)生過什么,很快就忘記掉了,與那天發(fā)生碰撞時間一樣短暫,他此時絕沒想到自己會在陳小杰心里產生過的強烈震撼。

有一天,陳小杰在與李奇在一起時,她尋找著是否也會有這種獨特的感受,而她卻始終也沒有產生那種柔柔暖暖的情緒。她對李奇說:“以后,你少抹一些女人有的化妝品行不行,不倫不類的?!?/p>

“小杰,這沒什么不好,現(xiàn)在街上賣的大多是女人用的,什么男寶之類也純屬女人用品改良產物。”

“你不抹也許更好,自然天成嘛。”

“創(chuàng)造美也是男人所需要的?!崩钇嬲f出話來總會認為自己是很聰明的那種。

“我最討厭男人油頭粉面的,好像讓女性異化了似的,一點男人味都沒有?!标愋〗茉捓锩黠@有了攻擊的腔調。

李奇心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他還動情地對陳小杰說:“男人是塑造出來的,要么你怎么會愛我呢?”

“什么時候我用過這個字眼?”陳小杰此刻肯定在想一個與這個沉重的話題無關的話題,她認為李奇在這個話題上表現(xiàn)得很愚蠢。

陳小杰的獨特的感受,李奇是不會猜透的,陳小杰并沒有感到這件事有什么不對,在她心目中的石偉或稱她的老師,她還是他的學生,只是多了一層甜甜的回味而已。

在這次與李奇的談話后的不久,她見到了石偉和他的女朋友的時候,竟然破壞了她的這種幸福的回味,還使她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痛苦。

那天,陳小杰走出校門準備回家的,從校門到汽車站還有一段的路要走。她顯得漫不經心地走在她走過無數(shù)遍的路段上,思索一件很遙遠的問題,精神難免不集中,明明是看著對面走過來的人,卻熟視無睹。當她覺察到有人在她模糊的視野中夸張地掙扎了一下手臂,感到這個動作有些熟悉,定睛去看時,才注意到石偉已經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了。

一個與石偉同齡的女人挽著石偉的手臂,駐足面對著陳小杰,剛才很明顯是石偉見到陳小杰時才做出這樣一個難為情的動作,為了不使陳小杰看到這種親密的一幕。

石偉還是用上課時運用的那種灑脫自然地叫她小酸棗,并對他身邊的女人介紹說這是他的學生,又對陳小杰介紹了他身邊的那個女人,說:“肖燕,你叫肖姐好了。”

叫肖燕的女人對陳小杰露齒一笑,一種很甜的笑。陳小杰為這笑生出了獨特的酸楚,首先值得承認的是這個叫肖燕的女人確實令她生出了無名的妒火。

她想這肯定是兩人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其實陳小杰早就聽說石偉有個女朋友是他大學時的同學,對象關系也是在學校時確定的,畢業(yè)后石偉分配到這所大學教學,肖燕分到這個城市的X公司任職。

石偉和肖燕兩個人常相伴著走這條路,只是陳小杰頭一次遇到。肖燕對陳小杰說了幾句應酬的話,陳小杰也應付了幾句。

兩人從陳小杰擦身走了過去。陳小杰身不由己地轉過身去,望著他們倆人的背影,目光有些貪婪。

陳小杰更多是在關注肖燕的背影,她看到肖燕穿著一身質地很好的西裝,黃顏色很適合她。陳小杰斷定這顏色也一定會適合自己,她回家后一定要父母為自己買一套。

這時陳小杰驚奇地發(fā)現(xiàn)本來看到兩人挽著的手臂,卻意外地分開了。陳小杰想石偉絕對是因為她才會這樣,這是石偉在意她看到才會難為情地甩了一下被肖燕箍緊的手臂的。她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

這個發(fā)現(xiàn)令陳小杰異常興奮,剛才模糊了的動作在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

肖燕的瀑布般的秀發(fā)柔順地在肩頭擺來擺去,擺出了陳小杰的視線。陳小杰還站在那里思想著石偉見到自己為什么要抽出手臂,他沒有必要那樣做。

從那天起,陳小杰心里有種壓抑,不知為什么看到石偉時的眼神的總是不由自主地多停留片刻,她眼里的石偉也會增加許多的內容,那些內容又總是與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她會在下課休息時有意無意地與石老師搭訕幾句,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她讓李奇陪著她去了石偉住的獨身公寓。李奇曾表示過自己的疑惑,但老師這個字眼也許使他在這個方面遲鈍起來。

頭一次去石老師住的公寓,走進大門后是一個漆黑的長走廊,走廊里的一種晦澀發(fā)霉的味便迎面而來,李奇驅動鼻翼說了一句含糊的詞,陳小杰也覺得老師們住的地方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順房門小窗上透過的弱光艱難地辨認著房間號,當找到石偉的宿舍時,李奇敲了敲門。

陳小杰突然后悔起來,一時對這次造訪的理由失去了目的性,兀自心慌起來,在她猶豫時,門庭洞開,石偉穿著背心和制服短褲站在了門口,對這兩個不速之客,心里明顯有些準備不足,便有些慌亂地退進屋去,嘴里卻諾諾出請進一類的意思。

李奇略顯出遲疑的動作,而陳小杰卻走了進去,對緊張穿著短衣褲的石偉表現(xiàn)出一種自然之態(tài),僅在剛才有過的猶豫一瞬間不知怎么就化解了,她甚至還萌生出某種熟悉的感受,看著石偉忙著穿褲子時的慌亂,還說了不用著急又不是外人之類的話。羞得石偉臉紅紅的,直對李奇說“你坐下來坐下來”,而回避著陳小杰的目光。

為這一點李奇回去后還責怪陳小杰不懂事,搞得石老師羞得什么似的。陳小杰卻不那么認為,她在想著另外一個深刻的問題,她在想石偉為什么害怕她看到他穿短褲呢,在操場上打籃球他也常常這一身打扮,為什么就沒有這樣的怯懦,她找到了又一種令她激動莫名的答案。

石偉恢復常態(tài)時,是在陳小杰兩人坐下來后,他將衣袖挑高穿進去的同時,說:“李奇,你慫恿小酸棗來讓我出丑的,是不是?”

李奇對這樣的問話不知如何回答,一時失去了對策。他又聽石偉說:“我問誰時,聽到的是你,才開的門,沒想你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來的,你這不是讓我丟了兩個面子。”

李奇又奇怪面子怎么丟了兩個,回頭去在陳小杰那里找答案,他還以為是對兩個人來說的呢,他看到了陳小杰嘴美麗地嚅動一下,說:“是丟了老師的面子和男人的面子吧?!?/p>

李奇為陳小杰的詮釋有些驚奇,他在權衡自己一定比陳小杰顯得愚蠢。而陳小杰還在回憶進門前是不是因為猶豫時,精神溜了號,怎么沒聽到他們的一問一答呢?

“打開門時,我還以為后面是肖燕呢?!笔瘋ミ€在解釋剛才的慌亂,在陳小杰聽來有股欲蓋彌彰的意味。

“現(xiàn)在都秋后了,天多涼,還穿這么少在屋里?!标愋〗苓@種關心往往是多余的,本來石偉在掩蓋這個難堪帶來的不必要的麻煩,她卻還在“誘敵深入”。

“我本打算脫了衣服睡一覺,便聽到了你們的敲門?!?/p>

“剛剛幾點哪,你就琢磨著睡覺,真夠懶的。”陳小杰這句話更使石偉無地自容。

那天去石偉那里談得很開心,沒有一個準確的話題,每談完一個開心的話題后,陳小杰驚奇地發(fā)現(xiàn),對剛剛還在開心的話題卻一無所知,大腦中一片空白,她很迷茫,直到他們告辭走出石偉的宿舍,她才隱隱覺得達到了某種目的,一種試探性的目的。

這一年春節(jié)在陽歷的元月底,期末考試和放假相對比較早。有了春節(jié)的假期往往感到過得很快,在忙忙碌碌人來人往的喜慶之中過去的。

與往年不同的是李奇專門去了趟陳小杰家,以前李奇從沒去過,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因為陳小杰從沒有提過這種邀請,他也就不好意思過去。這次他專程從縣城來,是有個知道陳小杰家的女同學陪著他一起去的陳小杰家。

這是在大年初五的那一天,陳小杰聽到了敲門聲,忙去開門,李奇和那個女同學就出現(xiàn)在門口。搞得陳小杰有些發(fā)愣,這時陳小杰的父母也走了出來,陳小杰就將他倆介紹給了父母,這樣使父母產生了誤解,還以為李奇是那女生的對象呢。

李奇雖然帶來不少過年時常送的禮品,這種誤解沖淡陳小杰家里的人的很多熱情,特別是李奇與陳小杰父親談話時談到了畢業(yè)分配的問題,還提到了要陳小杰父親分配幫忙的一些話。李奇的家不在這座城市,是在一個小縣城,因為有了陳小杰這層關系,他有留在這個城市的期待,他相信陳小杰的家庭是有這種能力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去陳小杰家的,他感到這絕對是他追求陳小杰最重要的一部分。這種做法令陳小杰的父親很反感,父親產生了與送禮辦事有關的許多聯(lián)想,走后陳小杰的父親還很不愉快地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能學這一套?!?/p>

陳小杰本打算在李奇走后再告訴父母她和李奇的關系,她聽到了父親這么一說,就沒有把話說出來。

李奇不會想到與陳小杰相處了兩年,陳小杰并沒有把他們的事對父母說明,這使他犯了個大錯誤。開學后,見到陳小杰他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說陳小杰的父母對他印象一定不錯的。

倒是李奇的登門拜訪,使陳小杰認識了李奇這個人,她權衡他的做法與對自己的感情重量關系,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中間也沾染上了畢業(yè)分配上的復雜成分,這不能不使她對李奇感到了失望。

陳小杰的失望也有了另一層意思,由于李奇提到了分配留在本地的意向,她也感到這是個大問題,需要認真審視。如果分配不到一塊怎么辦,兩地分居的生活難以想象的那些困難。倘若明確這種關系,父親幫助辦成了這件事,李奇留在了本地,他們的感情基礎還不至于此,成不了夫妻豈不成人笑柄。陳小杰想法漸漸地復雜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了石偉的許多好處,她也說不準為什么在這時會想起了石偉,她思忖石偉在這些方面就顯得優(yōu)越得多,21但一想到肖燕是他的女朋友這一點,便令她痛苦萬分,這種痛苦說明她的不光彩,她只有忍耐自己這些過多的想法,不至于太離譜了。

陳小杰朦朦朧朧地覺得她與石偉有了什么說不清的關系,常常纏繞著她。她把從見到石偉開始莫名狀地心躁臉紅聯(lián)系起來,感到石偉的印象一次比一次更加明確,這樣,在見到石偉時越來越顯得不自然了。

陳小杰在想自己不至于成為一個壞女孩,因為石偉有他的情人,而且是個有著七、八年戀愛史的情人。作為陳小杰本人也有了李奇,雖不算完美,但也足以令其他人艷羨,用來滿足她自己的虛榮心。一直以來,她沒有產生過要破壞這種關系的任何非分之想,她也曾設想過要與石偉保持距離,但她又為自己應有的坦然尋找了師生正常關系的借口。

在李奇陪著她去過石老師住處以后,她總會有一千條說服自己的理由去石老師的住處,她會極其細心地發(fā)現(xiàn)石偉對她而言的某些讓她在乎時掩飾出的動作,如果遇到肖燕在宿舍,她也會很知趣地退避三舍。

這時的陳小杰并沒有把自己的婚姻牽系在石偉身上,她不過是將自己的不自然歸結到對石偉的好奇和好感上,但很快她發(fā)現(xiàn)她的這種感受犯了一個美麗的錯誤。

那天陳小杰又去了石偉宿舍。去石偉那里對于陳小杰來說,絕對是一種愉悅的心情,走進宿舍通往石偉房間的走廊里,她的腳步走出一種隨意性,今天她選擇了一個要求老師回答疑難問題的充分理由。

這是在開學以后的第八天,那時已經開始了緊張畢業(yè)設計和論文答辯,她更容易輕而易舉地找到許多合適的借口的。進入春天以來天氣明顯暖和,今年整個冬天也不太冷,有科學論證:地球每年平均氣溫升高0.5度,而今年學院的供暖又好于往年,走進教師宿舍的大門時,熱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把陳小杰的心情也烘托得暖暖的。

從石偉那間房間門窗的一些縫隙擠出一道道細小的光線,把漆黑的走廊切割出許多的幾何圖形。陳小杰帶著她的隨意性踏上了這些幾何圖形,并敲了敲門,許久里面沒有一點聲音,她又敲了敲,還是沒有聲音,她表現(xiàn)出失望地轉身離去。

就在她轉身時,她似乎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很微弱而又無奈的聲音,這帶給陳小杰的一陣莫名的驚喜,她單純地想,或許石偉在跟她開玩笑,過去這種玩笑也曾有過,陳小杰順著這種奇怪的聲音躡手躡腳地又走回到了房門前,并找到了足以窺見屋中一切的門板中的縫隙。

陳小杰貼近那個縫隙,耀眼的燈光一晃之后,一瞬間,世界在她眼中變得燦亮,并赤裸裸地向她迎面撲來。

陳小杰先是看到了一瀉而下的秀發(fā)垂落在床邊,然后便看到的亮亮的身體,豐腴、健美的腿繃緊高高翹起和柔荑的蔥指正盤繞著同樣裸露著身體的石偉,他們如膠似漆地纏綿在一起,并微微地顫動,陳小杰又聽到了剛才微弱無奈的聲音,慢慢地聲音開始悠揚亢奮起來。

陳小杰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赫然地在她眼中演出著悲壯,使她目瞪口呆。她??吹綍系倪@種描寫,卻沒有這樣的心悸莫名。那種透徹心骨的刺激,有了設身處地的體會,她感到了不應該在為那個女人酸楚,但淚水卻還是自然而然地奔涌而出,她搞不清這淚水為誰而流,是為自己還為肖燕,是傷心還是感動。

那一晚,陳小杰哭得傷心極了,淚水打濕了她的枕頭,她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失落,透著無可名狀的悲泣和說不清的委屈。

第二天,陳小杰沒去聽課,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味著發(fā)生的一41切,雖然她也極力想回避她所看到的一幕,但任意想到的問題都會很自然聯(lián)想到這件事上來。

李奇下課后就跑來女生宿舍,還拿來了一些慰問品,放在屋內唯一的方桌上,招呼著在屋的女生一起來享受。他一直是這樣出手大方,在這一點上他很討女孩子們的喜歡。

幾個女生對著李奇兩人扮了鬼臉,知趣地出去了,這是俗成的規(guī)矩,這種場合,誰都識趣。李奇之所以來這里,是他聽到陳小杰同屋的女生透露,說陳小杰不知為什么哭了半宿。

李奇看到陳小杰病怏怏的樣子,心里生出一種憐憫,本來準備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頭,這樣順理成章的動作對于李奇來說,機會并不是很多,他與陳小杰相處已有兩年,總能體會到陳小杰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這時,李奇已經伸出的手停留在空中,因為他先看到了陳小杰抬起頭來,沒有去看李奇,卻用目光阻止李奇伸過來的手。

李奇手收回來,不知是否能用什么辦法去撫慰一下陳小杰,他尋找到了椅子還沒落座,便問道:“你今天沒去聽課,到底哪里不舒服?”

“啊,有點感冒。”陳小杰扯了一句謊言。

“眼睛都紅腫了。”

這時的陳小杰有了訴說的欲望,她想說說這種感受的想法便脫穎而出,可是她先聽到了李奇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話明顯與李奇到來的初衷相違背,一時間,陳小杰迷惘了,她好像聽出了李奇的話中的一種圈套,就不再想對他敘說這種感受了。

陳小杰痛苦地想李奇在這一點正是她與他難以溝通之處,他在發(fā)布某個態(tài)度之前總不夠明確,而是選擇了迂回的方式。

“今天我聽同學說你昨晚哭了,怎么了?”

“我說過,我感冒?!?/p>

“感冒也沒有必要哭哇?!?/p>

“我愿意這樣,心里憋屈就哭唄?!标愋〗鼙焕钇娓愕梅浅2皇娣?。

“這樣會使漂亮的姑娘都失去光彩了?!崩钇婧芫狡?,不知所以然地喃喃著,但還是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句,中間也含著奉迎的成分。

陳小杰覺得這樣的對話很無聊,她將幽怨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飄起了小雪花,零零碎碎的,隨意地灑揚著,把個外面的世界裝點得一派潔白。陳小杰想到了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yè)了,有些惆悵地自言自語:“該畢業(yè)了?!?/p>

李奇想不到陳小杰的思維會有這么大的跳躍,不知為什么陳小杰會提到了畢業(yè),他想到了畢業(yè),又聯(lián)想到了畢業(yè)后的去向。

自從看到石偉的那一幕后,陳小杰心里便會兀自悠(油)生出許多動人的故事,她會情不自禁地為去石偉宿舍找到某種合理的借口,心安理得地坐到那張石偉與肖燕做愛的床上,感受著驚心動魄時留駐在那里的震顫。

從那天起她與肖燕從未見過面,她都回避與肖燕見面的機會到石偉宿舍里去。她與肖燕都有著自己的軌跡。各行其道。

而不久后的一天,卻意外了一次,肖燕在陳小杰該去的時間去了石偉的宿舍,肖燕看見陳小杰正悠閑地坐在她與石偉纏綿的那張床上。首先映入肖燕眼簾的是她熟悉的顏色,她認真地審度了自己的想法后才搞清楚。原來陳小杰穿了一件與自己相同的黃色西服,就連式樣都相差無幾。肖燕心里明顯有些不快,旋即,她生出一種妒忌,甚至還產生了一種危機感出來。

看到了肖燕,陳小杰也顯出了尷尬,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臉也如做賊般地紅起來。這一點肖燕看在眼中,痛在心上。而石偉在一點上卻反應遲鈍,還在把她們倆穿同樣衣服的人做比較,他笑著說:“你看你們倆,這么巧,都穿上了一樣的衣服,是在一個商店買的吧?”

倆人聽了這話都窘迫地笑笑。陳小杰用這種窘迫的表情對石偉說:“肖姐來了,我不妨礙你們了,我該回去了。”

“怎么,我一來你就走了?再待一會兒吧,反正我來也沒什么正經事。”肖燕說的話有些內容,陳小杰已經聽出來了,她又用那種表情對肖燕笑笑,走出宿舍門。

肖燕對石偉說:“你的得意門生小酸棗走了,你也不知送送?!?/p>

石偉說:“她常來常往的,哪來那么多的俗套?!?/p>

陳小杰聽到對話,明顯地放慢了腳步,聽到了肖燕對石偉說:“你的小酸棗總上你這里來是否正常呢?”

“她不過是個學生,小孩子嘛。”

“有那么簡單嗎?要知道,她比咱們只小七八歲嘛,在社會上也到了已婚年齡了?!?/p>

“你就喜歡把別人看得那么壞,你就不能不那么復雜?”

“你是不是故意裝傻呀,蒙別人行,還來蒙我?你還沒看到她穿的那身衣服,是因為她看到我穿,她才會去做一套相同的衣服,她明明是在與我爭奪你,她這是在暗戀你,你這樣一個聰明人,還跟我裝什么糊涂?”

屋里突然間沉靜下來,聽不到了石偉聲音。陳小杰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從什么時候已經佇立在走廊里,她覺得在做一件她不該做的事,她慌亂地逃離了走廊。

在路上陳小杰回味她的行為,剛才一經肖燕點破,她才幡然覺醒,原來她已經愛上他的老師石偉,這么一覺醒,她卻沒有了開始的自責自艾,沒有一點羞辱感,她不再認為自己是個壞女孩了。她在思索著一個深刻的問題,愛又如何?爭奪又如何?從那一刻起她心如止水,再也沒有了無端的煩惱,雖然后來有了變故,但起碼在此時,她已經從辛苦的思想斗爭的朦朧中解脫出來。

宿舍里的石偉也處于這樣一個同樣的心境,他靜靜地站立在那里,被肖燕的那句話點破后,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聰明,他疏忽陳小杰的一切是因為自己始終把她當作學生,甚至頗為優(yōu)越地理解這是他已經把陳小杰當作孩子了。他的眼中再次出現(xiàn)了陳小杰所有的異常舉動,才發(fā)覺自己的疏忽。

肖燕絕想不到她的敏感中的一語道破,竟會鑄成大錯。石偉從那天起總是把兩個穿著同樣顏色衣服的女人放到一起來比較,從而來尋找結論的做法,這樣便輕而易舉地毀掉了一對從大學就開始有過同居關系的戀人。

石偉在那天不久后的一天,有意無意地暴露給陳小杰自己的一個秘密,用來考察肖燕的直覺是否正確,他實際上一直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可能是潛意識中的某些神圣的字眼令他缺少了敏感,而今細細思量起來才發(fā)現(xiàn)陳小杰并非是想象的那么簡單,陳小杰的面容從那天起,便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的世界里。人總是有些很怪誕的反映,有的人相處一輩子也不會有什么感覺的,而有的人一見面就會產生過電的反映,陳小杰就是這樣,石偉只是不愿承認這一點,但一經面對這個事實,他不可能回避這種矛盾。

如果把陳小杰和肖燕放在一起來比較,畢竟陳小杰年輕得多,漂亮得多,青春可人嘛,有著無法取代的明顯的優(yōu)勢,石偉當然不會連這一點都疏忽掉的。

那天下課,他在與幾個男生閑聊時,問及幾個男生的年齡,當他問到李奇時,還故意將生日問個清楚,然后還裝出與李奇打趣的樣子,問陳小杰的生日,并說情人最應該注意對方的生日了。李奇說出陳小杰的生日后,石偉說自己比他和陳小杰大出來的準確日子。

陳小杰一直坐在他們閑聊處的旁邊,顯得漫不經心。石偉的聰明就在于此,他猜測陳小杰倘若在意他,她一定會準確地算出他的生日。

果不其然,就在他過生日的那天,應驗了他的猜測。

生日那天,他和肖燕正在籌劃如何慶祝自己的生日時,門口響起了陳小杰的叫門聲。石偉忙去開門,沒等他抓到門手,陳小杰已推門在先了,她手里端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石偉去接蛋糕時,意識到剛才陳小杰是用腳踢開的門。

陳小杰的出現(xiàn),給肖燕帶來了極大的不快,為這,過后還與石偉吵了一架,她的這種不大度又為她與石偉的關系雪上加霜。而當時她的態(tài)度還不至于將心中的不快暴露給陳小杰。

“謝謝你的生日蛋糕,我們也正想出去買去呢,正巧你買來了,省得我們去了,有你這樣的客人,我們會更愉快?!毙ぱ嘣捳f得輕松自然,還不失主人的身份,她清楚這是女人之間的較量。

陳小杰明顯是處于被動狀態(tài),她聽到石偉對李奇談論生日后,覺得那肯定是石偉說給他聽的,她對石偉的每句話都十分的在意。但她還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最終她認為自己有必要在這樣的場合出現(xiàn)在石偉的面前。

陳小杰聽到肖燕這么一說,才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她發(fā)窘地去看石偉,石偉也正用異樣的眼光注視著她,眼神中有了許多難解的內容,這樣一來,她的心反而坦然了,不再有先前的難堪了。

她在石偉那張床上坐了下來,還抻平上面的皺褶,做出一種只有女人才會有的嬌態(tài)依靠在石偉的行李上。

肖燕目光里的妒意立時暴露無遺,當然,她還是掩飾著自己的一些做法不至于過格,說去做菜。陳小杰卻說菜是現(xiàn)成的,在門口的菜籃里,她在這方面做得很在行,她是用一種主人的口吻對肖燕說的,她就是為了報復剛才進屋時的“一箭之仇”,現(xiàn)在她明顯占據(jù)了上峰。

肖燕拿過煤油爐,端到過道上去點。

石偉對陳小杰別樣地笑笑,也跟了出去,陳小杰聽到外面的小聲爭吵,她知道他們爭吵的主題是什么,她并沒有興致去聽,可是她還是聽到了肖燕說:“她是怎么知道你生日的?”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問她不就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了?”石偉說。

“你看她那樣,在床上還做出那種動作,是不是你們真的有了什么?”肖燕聲音稍高了起來。

“這叫什么話,這叫什么話?!笔瘋フf話底氣不足。這一點更令肖燕對石偉的態(tài)度表示出懷疑,肖燕總是把這一點作為把柄。

不管怎樣,那個晚上還是在慶賀石偉的生日的忙碌中度過的,那種喜慶的氣氛還是沖淡了某些不愉快,陳小杰和肖燕一同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石偉吹滅了生日蠟燭,他的心里思量一個很深刻的問題,他搞不清自己的生日是否真的有快樂。

肖燕感到這一晚上最為成功的一件事,是她點透了陳小杰的本質,她對陳小杰說:“石偉常說你,小酸棗浪漫。他當老師的也是這樣一個人,不過年歲比學生大了點,接觸社會早一些,涉世深一些。學生都崇拜老師,我就崇拜過我的老師,我還崇拜過我的爸爸,小學時有人逗我長大跟誰結婚,我就說跟爸爸或是跟老師?!彼f得得意,忍俊不禁撲哧一聲先笑起來,而且笑得愜意極了,還拿那種特別的眼神望著陳小杰。

這種攻擊性再明顯不過了,昭然得沒有了含蓄。陳小杰有些無地自容了,她臉色酡紅,那是她最為尷尬的時刻了,她一直銘記著這一時刻肖燕帶給她的巨大傷害,為這她沒有了對自己做法不光彩的愧疚感,甚至還能找出一系列可以足以與之抗爭的做法出來。

肖燕總是懷疑石偉與陳小杰有了什么的一層關系,每次與石偉見面時談話中,這種懷疑已成了必不可少的內容,繼而形成了爭吵式的交往了。肖燕把這一切歸罪于陳小杰介入了他們之間才會引發(fā)的這種不愉快。她認真地思索著如何挽救自己的婚姻時,她突然想到了陳小杰的男朋友李奇。

肖燕找到李奇時,李奇正在操場上打籃球。

那是六月的一個下午,雖是下午已洋溢著熱的氣息了,但肖燕還沒脫去那身黃色的西裝,她就站在幾個零散的看熱鬧的人群里,看到李奇穿著背心褲衩在球場正打得熱烈,她才意識到自己穿著這身衣服顯得不適時宜了。

剛好李奇投入一個球,回跑時看到了肖燕,忙過來打聲招呼。李奇并沒想到肖燕是專門來找他的,以為是去找石老師路過這里,出于對籃球的某種喜好才看熱鬧的,他還說了句:“石老師沒在宿舍嗎?”他聽到肖燕說:“你打你的球,過后我有話對你說?!?/p>

李奇想肖燕從沒找過他,也許有什么要緊事,就對同伴們喊了聲:“我不打了,有事?!?/p>

那幾個同學顯得很不高興,中間也有人認識肖燕是石老師的對象,沒敢暴露出不滿,肖燕看出了這層意識,對李奇說:“沒什么大事,你還是先玩吧,我不忙,我也挺愿意看打籃球的,別掃了人家的興趣?!?/p>

李奇顯得興高采烈,說了聲:“你先等著,我馬上打完這一局?!庇峙芑厍驁錾先?。

看著李奇在場上的活躍,肖燕感到了某種疑惑,李奇比較起石偉來,不但長得好,體質也明顯比石偉強,年齡更是與陳小杰般配,她想李奇與陳小杰應該是天生的一對,這么一想她又在懷疑自己的判斷肯定有了某種失誤。她產生了不去對李奇說起這件事的愿望。

當李奇打完這場球,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看到李奇跑紅的臉,肖燕與剛才見到的那張白凈的臉的印象有所不同,她的心情突然之間惡劣起來,她感到了身上的燥熱,汗水沾上了她的內衣,那種惡劣的心情又使心中的不快重新膨脹起來了。她帶著李奇走到院園中的樹林中的涼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來,她的神秘令李奇猜疑著,他搞不清肖燕突然造訪的目的,他只是以為與石老師的事有關,他絕對不會想到這次談話是針對陳小杰的。

“你知道你們的石老師與陳小杰的關系嗎?”肖燕喜歡開門見山。

李奇在這方面明顯地思想準備得不足,一時還搞不清是什么樣的關系,思想著這是一種很正常的談話方式,這樣也許會把他們談話的關系拉得更近些呢。他很輕松地說:“他們的關系很好哇。”

“你知道他們的關系了?”肖燕產生了誤解。

“是呀,石老師對我們都挺好哇?!崩钇孢€沒有擺脫剛才的想法。

肖燕這才覺得自己所指的范圍有些過大了,勉強地擠出一絲笑,說:“你沒感到他們倆有些不正常嗎?”

“不正常……的關系?”李奇有些明白肖燕找他談話的目的了。

“陳小杰已經喜歡上了石偉,這一點你沒看出來嗎?”

“能嗎?他們的年齡……差得挺大,又是老師又是學生的。”

“難道你和陳小杰談戀愛這么長時間,她有什么變化都沒看出來?”

“我們關系一直很好的,要是有的話,我哪能看不出來呢。”李奇說這話很牽強,他說得一點把握也沒有,只是為了自尊努力了一下。

“那么,你是看到了什么了?”李奇沉吟了一下,反問道。

“沒……沒有,只是……感覺得到?!毙ぱ鄬钇娴奶釂柕耐蝗缙鋪?,缺乏足夠的認識,說出的話來吞吞吐吐。

“我想也是的?!崩钇鎸πぱ嗾f得有些慵懶,話語里有了肖燕多事的一層意思。

這一點肖燕也聽出來了,她仔細地想了想,很多要說的不過都是臆想,并沒證據(jù),細細思量起來,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要對李奇談的,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心里的很多癥結不攻自破,甚至還埋怨自己太多事了,誤會了石偉,這么多年的感情了,哪會那么容易就放棄了呢。

肖燕站起來,對李奇燦爛地笑了笑,有了謝的意思,情緒良好地拍了拍李奇的肩膀說:“我只是考驗一下你對陳小杰的感情是不是很深厚?!?/p>

李奇卻從肖燕的神情中看出這件事并不那么簡單,是弄巧成拙那種。

很長一段時間,肖燕與石偉的關系上處得很好,有時看到陳小杰在他那里,她也顯得很大度,沒感到有什么不對頭,她努力往師生之間的關系上想,并且也很少在石偉面前提到陳小杰的毛病。甚至有幾次研究結婚的某些設想,主要是因為房子問題一直沒有落實,他們兩人的家都在外地,各自住著單位的宿舍,不然婚期也不會拖延得這么長時間。石偉心里卻不輕松,他揣測不出肖燕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最為苦惱的并不是石偉,而是李奇。

自從聽到肖燕找他說起陳小杰與石老師的關系以后,這個想法便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頭。他把陳小杰與石老師有關的事件統(tǒng)統(tǒng)地歸納在一起,他很想找到一個說明,但卻怎么也理順不清,他越想越覺得陳小杰與石老師之間是有那么一回事了。

他注意到陳小杰常去石老師這么一個事實。

他幾次邀陳小杰出去看電影、逛街,幾次目的就是想認真談談,但每次要說出口時,卻又不知怎么去說,他長久思考一個復雜的問題,就是他在陳小杰面前做個男人很難,他最害怕陳小杰那雙眼睛,她看人時總是一副執(zhí)著地盯著你看,顯得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尤其不高興時,她的上眼皮向上一挑,表現(xiàn)出那種高傲的模樣始終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這種女孩子缺少溫柔,同學們也說過陳小杰是個冷美人,為這李奇失去許多男人應對女人表現(xiàn)出的殷勤,而其實他在這方面還應該是個強項。

有一天李奇終于鼓足勇氣,他對陳小杰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他說:“你與石偉老師是不是……有了……什么關系?”

說這句話時是在他們在看過一場午后電影。出了影院,陳小杰嚷著說肚子餓了,李奇清楚這是陳小杰暗示著想要蹭一頓晚飯,當然這也正中李奇下懷,陳小杰也正是了解李奇這一點才會這樣說的,李奇喜歡不失時機地討好女孩子。

在陳小杰導引下他們走進了一家中檔酒店。這絕不是李奇情愿的,這家酒店不適合李奇的經濟情況,李奇就是在這種不情愿中走進了這家酒店。

他要了這家酒店適合他經濟條件的幾種菜和啤酒,他在酒的支配下說這種上面的話。

“她一定會跳起來的?!崩钇嫦?。

李奇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陳小杰的目光,低著頭,手在旋轉著啤酒的杯子。而他等待了很久沒有聽到回音,甚至都沒聽到對面有任何動靜,他懷疑自己到底把這句話說出來沒有。

他等得不耐煩了,只好抬起頭來看看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看到了陳小杰的目光,他卻沒有看到陳小杰的哀怨,陳小杰表現(xiàn)得異常的冷靜,嘴角還顯而易見地掛上淡淡的微笑。

李奇被這種淡淡的微笑迷惑了,他又在想剛才是否因為酒的作用出現(xiàn)的某種錯覺,那句縈繞在他心頭、困惑著他半個多月的復雜的問題是否真的吐露給了陳小杰。看到了陳小杰的微笑,李奇不再準備破壞這種難得的情調的,而他卻聽到陳小杰說:“李奇,你怎么不說話了,接著說下去,我和石老師怎么著了?”

李奇這時的情緒惡劣極了,他后悔那句話確實從他嘴里說出來了,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說:“我是說——是說——石老師對你很——很好吧?”

“好怎么樣?不好怎么樣?”陳小杰還是用那種淡淡的笑面對著李奇。

“我不是那種意思,只是有人說的,我才想要問你的。”

“噢——是有人說的,那么又是誰說的呢?”陳小杰好像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事,還體現(xiàn)得饒有興趣。

李奇原以為一旦提起這件事,一定會引起陳小杰強烈的震動,他不曾想到過會有這樣的一個結果,所以他在陳小杰面前顯得很卑瑣,他說:“是石老師對象找到我,對我說的?!?/p>

“那么,她又說了什么呢?”陳小杰說。

在陳小杰的目光下,李奇將上次肖燕找他說起的事原原本本對陳小杰說了,為了表白一下自己的態(tài)度,臨了,說:“她說的我根本就不相信,誰不知道有了咱們這種關系的人,還會不相信對方?!?/p>

看到李奇自我感覺良好,陳小杰在嘴角上又涌現(xiàn)出一層笑意來,還追問了一句:“就這些?”

“可不就這些了?!崩钇嬲f。

“那好,咱們喝酒?!标愋〗苷f。

陳小杰想這件事有必要告訴石偉,這可以用來試探石偉的態(tài)度,他就去了石偉的宿舍。

這是在李奇與她吃飯后的第二天。

當時石偉正在洗衣服。

天很熱了,石偉裸露著上身,只穿了一條制服褲衩,背對著房門,由于用力后背上的肌肉也跟著抖動著。

陳小杰站在門口,呆愣了一下,她感到石偉的皮膚很白凈,惹得她的心動了動,自然就聯(lián)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驚心動魄,她還想起了那次石偉穿著背心短褲時的狼狽相,她美美地笑了一笑,她將手伸向了敞開的門,輕輕地敲了敲。

石偉轉過身來,沒有了上次的那種慌張,并將前胸暴露給了陳小杰。陳小杰看到他胸前迸濺上的洗衣粉的泡沫,一點點地在他身上破滅,留下一個個漬點。石偉對陳小杰招呼著:“哎,小酸棗,來了,客氣啥,屋里坐?!?/p>

陳小杰從石偉臉上看出她的到來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站在門口,由于窗門對開,對流的風溜過陳小杰時,覺得很涼爽。她想到現(xiàn)在已進入七月了,這便引起了她自己的前程的某種聯(lián)想,還有幾天就要公布畢業(yè)去向了,這幾天她的家里人跑前跑后,為她的分配奔忙,而她卻漫不經心,很令家里的人費解。

陳小杰走了過去,對石偉說:“這些該是女人干的?!边呎f邊伸過手去,幫著去洗盆里的衣服。

石偉做了個夸張的動作去阻攔,拔了一下陳小杰的手,只是帶出了一種意思,嘴里說:“怎么好讓你幫助洗呢。”說著,扎撒著手站在了一邊。

“分配的事是不是家里的人活動好了?”看著陳小杰洗衣服,石偉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你這個當老師的也不關心關心我,學校都是你的同事,面子都熟,幫我問問我分到哪里去了?”

“這種事是學生處的事,保密的,一般很少人去惹麻煩的?!笔瘋フf。其實他確實去過學生處找熟人問過陳小杰的去向,只是沒有結論來,他問的那個人只是一般辦事人員,不一定能知道結果,分配的事是學校的大事,過早的透露風聲會造成一部分學生的混亂的,也難打聽得到。

“我只聽說,今年分配要向縣城充實力量,分配趨勢好像縣城來的大多數(shù)人都要回去,你家里沒幫著李奇說說話嗎?”這些他都是從學生處那里打聽來的。

“我從來沒對家里說過我搞了對象?!标愋〗芡送瘋サ男夭空f,剛才的泡沫點已經在那上面消失了。

“李奇早就對我說,他已經去過你家了,并說你父母對他印象不錯呢?!笔瘋偛抨愋〗苷f的話敏感地意識到了什么。

“這是他對你說的?還說了什么?”

“就說了這些,沒說別的?!?/p>

“可他對我說了許多?!标愋〗芤贿呄粗路?,一邊把李奇對他說的話和盤托出,最后她還加重了語氣,又補充了一句:“你說,肖姐真是的,把我跟你扯到一塊了,也不知她咋想的?!?/p>

石偉只說了幾聲“難怪”,然后有些氣憤地說:“明天,我找你肖姐,讓她賠禮道歉,為你消除影響。”

“用不著,這有什么,說什么有什么怕的,咱們又沒有什么,還在乎別人說什么嗎。”陳小杰用眼角瞟著石偉說。

“也是,咱們有啥在乎別人說呢。”

石偉嘴上雖這么說,心里卻暗罵肖燕在外面敗壞他的名譽,為這也加速了他們的破裂,就在當天的晚上他找到肖燕,一見面他就動了氣。肖燕卻沒有半點與他爭吵的意思,還向他賠禮道歉,說她錯了,誤解了這層關系,還說就要結婚的人了,并興致很高地告訴石偉說,她的單位領導答應借給她一套住房,可以快點辦婚事了,最好“十·一”就辦了。石偉說我們單位蓋的樓也已經竣工,近期就要分配了,我這條件完全可得房的,別借了,等房子下來,可以一步到位的。

兩人雖然談得很不快樂,但是石偉還是在肖燕的宿舍過的夜,肖燕的同屋的女伴回家探親去了,這樣就為他們兩人制造了一次機會。

陳小杰、石偉、李奇、肖燕之間都有過一段相對穩(wěn)定的階段,而很快就打破了這種平靜。原因是在畢業(yè)的分配結果下來了,李奇被分配回了他家所在的那座縣城。

其實,這是個很正常的事,關鍵是分配結果并沒像石偉對陳小杰所說的大部分畢業(yè)生都要充實到縣城去,而是極少幾個人分配去了縣城,而李奇正是這極少人中的一個。

李奇一直都認為與陳小杰這種關系大家都知道,分配上不可能不照顧的,何況陳小杰家里的力量,也會使他留下來的,而萬沒想到會把他分配去了縣城。由此,過去一切的問題一時間都顯得清清楚楚,他猜想得到陳小杰家根本就沒為他幫忙,并認為學校方面是因為石偉的關系,才會有這樣的下場。

李奇又開始了他的痛苦,繼而便是怨恨,把這一切都歸罪在石偉與陳小杰的關系上,他想這是石偉為奪取他的情人所采取的步驟,為此他要報復石偉。

他首先找到了系主任。

系的辦公室是一個很大的教室改造的,系的辦事人員都擠在一起辦公,系主任坐在最里面。系主任在李奇的印象中是個挺慈祥的老學究,還曾給李奇他們上過課。

李奇對系主任介紹說自己是畢業(yè)生,想要對系主任談談自己的分配的問題。系主任一改過去的慈祥,給他一張冷漠的面孔。李奇感到了這張面孔的陌生,他知道這是歷年學生畢業(yè)后經常遇到的難題,這是一張見多識廣拯救出來的面孔。他對系主任談起自己的困難和不愿回縣城的愿望。

系主任似聽非聽,臉上還帶著不耐煩的神情,沒等他說完,打斷他說:“這是學生處的事,你去找學生處去說吧。”系主任在下逐客令。

李奇聽出了這層意思,但還是不屈不撓地堅持說:“你們也是參加意見的,就不能幫說說?!?/p>

“首先應該服從組織分配嘛,現(xiàn)在的學生,哎……”系主任有了怨怨的情調。

“系主任,我的事難道你們就不管了?!崩钇娴穆暻幻黠@高了些。

“我說過了,這歸學生處管?!?/p>

“那你們管什么,管不管老師跟學生通奸呢?”李奇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大,剛才嘈雜的辦公室一下子靜寂下來,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這面望過來,李奇感到了這一點,他誓要一不做二不休了。

“說話要有證據(jù)的,不要亂說話的?!?/p>

李奇從系主任的話音里并沒聽出制止的意思,卻還聽出慫恿的意思來,就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石偉和陳小杰的事?!?/p>

“陳小杰是誰?”系主任顯然不知道陳小杰是誰,但他又猜出這個陳小杰是個什么人了,他感到這樣的追問缺乏耐性,又說:“石偉前些時候在系里都開了的結婚證明的?!?/p>

“那就更說明他是個有婦之夫,這樣一個老師與學生通奸,他怎么配做一個老師,作為陳小杰對象,他還想辦法把我分配去了縣城,給他掃清了障礙?!崩钇嬲f得很沖動。

系主任聽得很仔細,臉上一掃開始的冷漠,又用慣常使用的慈祥的面孔對著李奇,饒有興趣地聽著。

十多人的大辦公室,鴉雀無聲,大家都支棱著耳朵聽著,這樣的興奮話題聽起來挺刺激。

“開始我也不信,是石偉的老婆找到我說的這件事,不信,你們可以了解他老婆。”

“是太不像話了?!毕抵魅握f了句。

“太不像話了?!毕抵魅斡謱χ堇锏娜苏f,這時所有的人,也都參加議論,指責起了石偉行為惡劣。有人還說剛剛分配給了石偉的住房應該收回來,這當然是個與石偉爭房的人說的。

“我們一定會對這事嚴肅處理的,我們還要向學校方面反映?!毕抵魅握f話時,沒了學究的做派,顯得果斷,甚至堅定地拍了一下李奇的肩膀,表示支持他的力度。

李奇挺激動連說謝謝,儼然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人的身份了。

不出一天,校園便滿城風雨,都在傳說著石偉與陳小杰的事。

系主任還帶著人專門去了肖燕的單位去調查這件事。

系主任慎重起見,并沒說出是李奇反映的情況,說是聽到一些反映,來做些核實。

本來肖燕平靜下來的心,卻如同靜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波瀾。她想學院已經出現(xiàn)這么大的反映,動用了組織來調查,可以想象得出石偉和陳小杰之間的關系已經發(fā)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她思想著過去的一系列的事件,并非是她的誤解,而是實實在在的。前兩天,她還跟著石偉興高采烈地去看學院分給他們的房子,今天卻要面對這樣一個嚴酷的事實。

肖燕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她要將自己的苦衷和盤托出,不能讓他們的計劃得逞。她對系主任說:“這事我一直忍耐著,陳小杰總是到石偉那里去。也不知他們總是在做什么?!?/p>

“那么他們在做什么你沒看到過嗎?”系主任有了誘供的意思。

肖燕看了一眼,也意識到了這種意思,她想這個老頭心里就想知道這種事情,她還為石偉有這樣一個領導生出悲哀。她想起有人說的話,說老師都有些性變態(tài),她對系主任的慈祥也有種厭惡,但還是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當然,我看見過他們親熱了……”

肖燕說過后,感到自己犯了個錯誤,她甚至不相信自己扯了這么一個謊,而說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與此同時她看到了系主任得意的笑容,笑容中有了鼓勵她說下去意思。

肖燕一任她的臆想談了下去,并將許多怨憤都夾雜了進去,說了許多俗言,說得滔滔不絕,她這才發(fā)現(xiàn)那天她對李奇還是應該有許多說的。說著說著她感到很解恨,心情也舒暢多了,等系主任們站起來做出告辭的意思時,她還想要挽留人家。送出門,系主任的背影走出她的視野,她卻生出了悔意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有知識的人不應該這樣的,怎么就顯得這么俗氣,她同時也解釋成人的本性也就是這樣的,想為自己找借口用來解脫。她想到過從小到大還沒這樣卑鄙過,于是她滿心還是塞滿了失落感出來。

石偉沒想到肖燕會在關鍵時候給他抹上不光彩的一筆。石偉還在籌劃著婚期,雖然他在學院開了結婚證明,他并沒有帶肖燕去街道辦理結婚手續(xù),當時著急開證明的目的,是為了分房子才去的,用來作為大男大女為等房子結婚證明。石偉雖然想過與肖燕的婚姻結果,但這些并沒破壞他的美好,不曾想肖燕在他與陳小杰的問題上,給他的婚姻上一個致命的打擊。

那天,系主任找到石偉到系辦公室,當時的石偉還蒙在鼓里,雖然他??吹饺藗兊漠悩拥哪抗?,但他并沒覺出其中的內涵有多么的深奧來。他進系辦公室時還帶有一種興高采烈的樣子,跟著幾個熟悉的人開著玩笑,他沒注意別人對他的態(tài)度,他邊笑著邊走向系主任。

系主任讓他坐了下來,還為他倒上了一杯開水。石偉想這是一個需要時間的談話,不然在大學里的教師不需要到學院,他們不坐班,只是有課和必要的政治和業(yè)務學習才會返校。他坐下后還想跟剛才開玩笑的人再笑一下,這時他才覺察出氣氛的不對,因為一向活躍的辦公室顯得肅靜極了,而且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向這面窺測,在他回過頭來時,那些目光逃離般地躲開了。

這時的系主任慈祥的面孔換上一副嚴肅的外罩,對石偉說:“今天找你來,是組織上委托我對你談一談。”

石偉聽系主任的說話很有些滑稽,因為這位系里最老的教授總是一嘴的學術腔,今天換上了政治的語言,總有些弄虛作的味道。石偉就想到了笑,他很想咧開嘴笑上一笑,很快他感到他要是笑出來他肯定是犯了一個錯誤,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系主任的嚴肅肯定是意味著某種與己有關的嚴重問題。

“主任,你這是在對我審查?我有什么問題嗎?”石偉說。

“并沒你說的那么嚴重,因為接到學生的反映,說你在學生畢業(yè)分配問題上,你參與了一個對學生的……啊?!毕抵魅畏朔燮ぁ?/p>

石偉笑了,“這不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嗎,我是一個普通的講師,學生分配是學生處管的事,與我根本沒什么關系的。”

“當然了,對那件事呢,絕不取決于你,分配嗎,關鍵還在學生處,我們去了學生處了解過,分配還是合理的。但是你去學生處確實為人走過后門的?!?/p>

“是呀,我是去過學生處打聽過分配的事,那又有什么關系呢?”石偉也想起了去過學生處,這并沒有與今天的談話內容能夠聯(lián)系在一起地方。

“去學生處當然沒有什么關系的,但是,你去為誰走后門就有關系了?!毕抵魅握劦煤苡心托?。

“是呀,我去為陳小杰打聽來著,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石偉有些暈頭轉向了,他還沒有把這件事理順過來。

“這就對了。陳小杰,對,陳小杰……”系主任很意味深長地盯著石偉,好像是一件很久遠的事被他忘掉了,重新回憶起來需要一番艱苦的努力才能想起來似的。他一連說過好幾個陳小杰,才對石偉說:“我們聽到了許多的反映,說你和陳小杰這個學生有不正常的男女關系,當然了,我們也不是單一的、側面地聽到的反映,我們本著對你負責的態(tài)度,還找到了你妻子核實了?!?/p>

“我和陳小杰……還核實了我的……妻子?”石偉迷惑不解。

“對了,肖燕。她還沒跟你有過結婚的程序,我有些用詞不當,但你在我們這里辦過結婚證明的,還得了房子嗎?!毕抵魅蔚哪抗夂苌畛?,就那么盯著石偉說:“肖燕告訴我們,說你長期利用教師身份與陳小杰發(fā)生關系,做一些與老師身份不相符合的事?!?/p>

“這是肖燕說的?她怎么這么說,陳小杰確實常到我那去,但那是學生,我也從沒做過任何過格的事?!笔瘋サ穆曇裘黠@高了起來。

“你別發(fā)火,我們也是對你負責嗎,沒有不是更好嗎,只是你的那個……啊,對,肖燕說了,我們也不能不信的,何況有人又反映你對陳小杰的分配過問過,澄清一下也沒什么不好,年輕人嗎?!毕抵魅斡致冻龃认榈拿嫒?,還很生動地笑著說。

“本來嗎,我跟陳小杰根本就沒什么關系,只是能感到陳小杰對我有一些好感,肖燕也不過是嫉妒、懷疑罷了,并沒什么呀,何況,我還沒有與肖燕登記結婚,即便有什么,也不過是說我移情別戀,也不能說明有什么問題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告訴你們,我到哪里去說也不怕?!笔瘋ネ蝗幻靼琢俗约旱臋嗔?,他畢竟是一個有碩士學位的講師。

這樣一說,系主任的態(tài)度明顯好轉,忙說:“是呀,是呀,我也是這么說的,只是肖燕說,我們又不得不找你談談。”他不再以組織的身份說話了,責任輕而易舉地推個一干二凈。

這樣剛才緊張的氣氛便打破了,幾個辦公室里的人也走過來打著圓場,埋怨起一些人多事。那個石偉進屋開玩笑的人,過來還加綱說著肖燕許多的不是來,還說:“肖燕也真是的,對象你們都處這么多年了,還不了解你的為人?”這話里頭有了險惡的居心。

石偉一陣悸動,他想到了一句古話:最惡不過女人心。

走出辦公室他馬上去找肖燕,他要解決他與肖燕的這種七、八年的情人關系。當時肖燕正在辦公室里與幾個女同事聊天,見石偉怒氣沖沖地撞了進來,她已意識到一定會有什么令她可悲的事發(fā)生。她呆愣了一下,同伴們有人還熱情地與石偉打招呼,石偉與她們都蠻熟的,但她們發(fā)現(xiàn)石偉站在那里并沒應聲,都感到氣氛不對,就對肖燕說“石偉來了?!弊R趣地溜了出去。

石偉還是壓抑了心中的不快,顯得很大丈夫氣度,說咱們完了。這時的肖燕才感到了年齡對她的不公平,她不會再有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來愛她了。她開始后悔自己做過的一切,她痛苦地哭了,還表示說自己做得不對,她說這都是愛石偉愛得太深刻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她甚至還做出下跪的動作來求得石偉的寬恕。

這一切絲毫沒有打動石偉的心,他輕蔑的表情中浮現(xiàn)出一層暗淡的笑,走出門去。

那幾個剛才在屋閑聊的女人并沒走,正扒門觀察著里面事態(tài)的發(fā)展,她們原以為石偉會有什么反應,而想不到石偉悄無聲息地走出屋來,幾個偷窺者被突如其來的石偉搞得猝不及防,窘迫地站在那里。

石偉很瀟灑地對她們點點頭,帶著意料之中的笑容,還夾雜著一些勝利者的姿態(tài)逍遙而過。這時屋里傳出痛不欲生的哀號,“你這個下流坯,找你的學生偷奸去吧!”幾個女同伴搞不清,這是不是從肖燕嘴里喊出來的,她們一直很看重這個有大學學歷的知識女性,哪曾想她也會罵出這種粗俗的話。

陳小杰這期間她也經歷了這個事件的整個過程,她并沒感到有什么不好。她畢業(yè)了,少去了校園,因為聽到了一些來自同學傳給她的閑言碎語,她知道了一切起因都禍出李奇。

她去找李奇。

此時的李奇還抱著一絲幻想,認為會重新考慮他的分配問題,他的那些有關的充分理由曾得到過很多領導的重視,他想會給他一個滿意的分配結果的。

學院只是經過了一段時間興奮之后,就變得很淡漠了。人們不過是覺得大學校園的氣氛太沉寂了,出現(xiàn)這樣的事,不過是為了刺激一下神經,而后便慢慢地恢復昔日的寧靜。

這樣就為李奇畫上了一個可悲的結局。

陳小杰就是在這時走到李奇身邊的。當時,李奇躺在光線暗淡的學生宿舍,由于畢業(yè)生都已離校,宿舍里的八張床七張是空的,只留下了孤零零的李奇的行李,地中央大多是由廢紙組成的垃圾。

李奇躺在那里像一副僵尸。陳小杰一進屋就萌發(fā)了這么一種不祥的念頭。

李奇發(fā)現(xiàn)有人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他的蜷曲的身體蠕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并沒說出什么。

陳小杰也感到了一種苦澀。她本來是要對李奇報復地教訓他一次的,可是看到了李奇那副可憐相,她又有了許多的不忍。她站在那里只是對李奇擺了擺手,還可能露出一點微笑,這種笑有種懾人的力量,李奇忙坐起來。

由于剛才的光線障礙,李奇沒有看出陳小杰,坐起來后才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是陳小杰,他感到自己有了冤情,他確實恨死了陳小杰,他認為自己成了陳小杰和石偉之間關系的犧牲品,而看到了陳小杰,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想要去哭一哭,這是個很不男人的做法。

“你來干嘛?”李奇哽咽著。

“我看你太可憐,便來看看你?!标愋〗茉捓锖俗I諷。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崩钇婀烙嫷搅诉@種意思。

“我只想告訴你,你的做法太沒男人氣了,沒人會可憐你,你不過充當別人的尋求快樂的工具,沒人會重新研究你的分配的,望你識趣一些,我說的是好話,忠言逆耳。你永遠不會是我的朋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一點,免得你越陷越深?!标愋〗苷f過這些話轉身走了出去,走出宿舍的大門,熾熱的陽光一晃,她的鼻子酸了酸,還是流出兩行淚來。

那天,石偉約陳小杰出來,走上大街的時候,已是華燈初照,各種各樣的霓虹燈交相輝映,編織著形形色色的花環(huán),將本就光怪陸離的世界渲染更加迷離,神秘莫測。

“我聽說,你和肖燕……完了?”陳小杰說。

“嗯。”石偉出奇的平靜。

“都是因為我的原因……”陳小杰睇視著石偉,是種真誠的目光。

“這與你沒什么關系的,該發(fā)生的,總要發(fā)生的,并不在早或晚。你還小,以后你會懂的?!笔瘋ビ謹[出他教育人的姿態(tài)。

“我怎么不懂,人就是這樣復雜么。早晚有一天,你會難過的?!?/p>

“我恨還恨不過來呢,還會難過?”石偉顯得很固執(zhí)。

“那又何苦呢,我也許也會這樣恨你的?!?/p>

“那又是為什么呢?”

“不是說,愛得越深,恨得就越深嗎?!标愋〗苷f出的話再明顯不過了。

石偉也聽出了其中的內涵,遲疑地放慢了腳步,驚詫地望著陳小杰。他約出陳小杰也很希望使他的直覺變成一種事實。石偉這些天也在苦苦地掙扎出自己,由于他與肖燕分手,婚姻的擱淺,那套名存實亡的住房成了一些人眼熱的焦點,系主任幾次找到他,說明學院院部說石偉在分房問題上有弄虛作假欺騙的行為,要收回他的住房,他并沒有與肖燕結婚這么一個事實,不會對房子的產權有什么裁決的,所以學院終究會是因為他們結婚,才會有許多加分的優(yōu)勢得到這一套住房。

“哎,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了你們的事?!标愋〗芙器锏卣f。

“哪天晚上?我們什么事?”石偉表情木訥訥的。

“就是……就是……你和肖燕……你們在……”陳小杰還做出一個示意的動作。

石偉明白了陳小杰在說什么事,他裝出一種沉吟狀,像是在努力追憶,半晌才沉著地開口說:“唔,你是說我們………在一起嗎?!?/p>

陳小杰冷漠地靜聽下文,她很想得到一個答復,就是因為那一晚的驚心動魄,才使她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那個設身處地的場景出現(xiàn),才會牽扯了她的心馳神往地走向一種境地。

“其實那代表不了什么,在國外,那只是一種禮節(jié)性的關系,先同居后結婚,當然,也不否認在情感萌生后也會是這樣的?!?/p>

陳小杰聽到石偉雖然這么說,但她看到石偉的眼里噴涌著灼熱欲望。處在當時的陳小杰并沒感到有什么不好,還為這些話激動了一回,而后來她的命運中卻永遠擺脫不掉這個陰影的存在,這是她始料不及的。當時陳小杰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的驅使,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摟住石偉的脖頸,情不自禁地吻了石偉。這是陳小杰生平中的第一天輝煌的時刻,她從來沒吻過李奇。

“小酸棗,你怎么能這樣,這可是大街呀?!笔瘋ミ€是掙脫出來,裝出環(huán)顧左右,而他的臉上還是泛起激動起來的紅暈。

“這可比你說的禮節(jié)性的動作,要簡單得多了?!标愋〗苈曇敉Υ螅吹街車_實有幾個人注意了他倆的舉動,就放低了聲音悄悄地說:“我可是情感萌發(fā)出來的喲。”

“你是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哇,就這么大膽?!笔瘋ズ缘玫男σ?,嗔怪地說。

“我已經是個到了法定婚姻年齡的大姑娘了,我當然可以表現(xiàn)自己的感情?!标愋〗苡蟹N義無反顧慷慨赴死的味道。

“我也是粗心,一直把你當我的學生看待,虧了肖燕的細心,同類的那種抵觸的感覺確實過于敏感,她說出來后,我才注意到了這層意思?!?/p>

“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的,也只是那天偷聽肖燕對你談起我時,我才發(fā)現(xiàn)確實有這種意義。我才想透徹了,我不能放棄你。”

“不然的話,也不至于遭人非議的,何況我還比你大了這么多歲。不過你是個很讓人一見就愛的女孩。”石偉在這方面也極有天賦的。

時隔幾年后,石偉和陳小杰才結了婚。那時的石偉已經調離了學院,他一直在過著風雨漂泊不穩(wěn)定的生活,他仍舊保留著當老師的那種形象,他不希望讓陳小杰看到自己虛偽一面,所以與陳小杰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直至在一天,他終于找到了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時,他才與陳小杰商量著結婚。

這時的大學畢業(yè)已經沒有了計劃經濟下的那種包分配的制度,大學畢業(yè)后可以走上人才市場,自由的互相選擇合適的對象。而當年留給兩人的種種是非,卻時時影響著他們。隨著他們的結婚,他們的悲劇也正悄悄地拉開了序幕。

雖然結婚那天,賓客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多,陳小杰的娘家的人也沒去多少,陳小杰的父母曾極力反對過這門親事,但結婚的喜慶氣氛還是搞得很熱烈。

時至深夜,賓客們才盡興而去。新房中只剩下了石偉和陳小杰一對新人。

未曾燃滅的燭火正歡快地跳躍著,把兩個人的剪影投射在裝飾起來的墻壁上,撩撥起兩人的心弦。以前在兩人在一起時,石偉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急切,有過性經驗的男人面對女孩子不會很單純的。但石偉那種難言的亢奮總是輕而易舉地被陳小杰打消掉。陳小杰對性關系的迷惘在于她并沒有過男女之間的事,更沒有放在與石偉同一個天平上來衡量。她想,男人和女人,就是男人和女人嗎,難道還有別的嗎。關鍵一點還在于這里面有陳小杰對石偉的崇拜。

此時的陳小杰還帶有做新娘的喜悅和羞澀,還做著諧調祥和的樂章奏起美妙的小夜曲的某種夢想,那種神秘感令她心馳神往。而當石偉向她走來時,陳小杰突然搞不懂了自己,聳立在陳小杰心中的形象,頃刻之間坍塌了。

有過性經驗的男人并沒有這種神秘,他們只去重視結果,而忽視過程。

石偉急不可耐,毫無掩飾地剝去陳小杰的嫁衣,流露出一種駕輕就熟之態(tài),搞得陳小杰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石偉忽略了一種事實的存在,就是陳小杰是個初嫁的還未不諳人事經歷的姑娘,并非是肖燕,并非是他那個與之常年相伴的性伙伴。

石偉對陳小杰白皙的胴體和聳起著只有女孩子才有的乳房熟視無睹。在陳小杰的心目中,石偉應該愛她的一切,尤其是對她身體的渴望。她的身體一直是陳小杰最值得自豪的了,每到洗澡時,許多女同學都會艷羨地盯著她說些夸獎的話,那時她也會生出對造物主的一種感激之情。

而如今她對石偉的行為感到很可疑,他似乎是在發(fā)泄對女人的一種怨憤。

陳小杰在開始時并沒太覺得有什么不對。石偉毫無修飾的語言,有股火辣辣的味,陳小杰還有些迷迷糊糊,以為結婚的男女都是這樣的,便一任自己的恍惚、眩暈,也一任石偉的舉動、呼喚。當石偉緊緊地摟住陳小杰幾近于粗暴、兇悍的親吻,搞得陳小杰一點熱情也沒有,特別是石偉面目猙獰地野蠻進入時,陳小杰感到一種撕裂了她的身體的感覺傳染了她的神經,她覺得自己全身心地漂浮起來,那副她熟悉的形象離她遠去,變得遙遠且陌生。

她從這種漂浮中掙扎出自己的時候,她聽到石偉嘴里含糊不清地呼喚,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是叫著肖燕的名字。陳小杰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這種對她的蔑視,她猛然發(fā)現(xiàn)那個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老師竟是這副德行。她接受不了這種現(xiàn)實,竟顯得不知所措地痙攣起來,用力推開了還在神醉心迷的他,并用腿部重重地墊了他的某個部位一下。

石偉慘痛了一聲,跳了起來,奔下床去,困惑地盯了她半晌,他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傷害了陳小杰的事,他頹喪無力地栽在沙發(fā)上。

陳小杰的淚水在眼眶里旋(懸)了許久,終于奔涌而出掠上了她俏麗的面頰,她感到受人愚弄感覺同時也掠上了她的心頭。

石偉木木地坐了很久,才擰巴著從喉結中囁嚅出一種聲響:“對不起?!?/p>

故事的結束是在結婚后的那個有雪的季節(jié),兩個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并肩地走著,臉上帶憂郁和悲愴,踏著咯吱咯吱呻吟中的積雪,走上了離婚的道路。

辦理離婚的人,不解地問:“結婚時間不長,怎么就來辦離婚呢?”

石偉將難言的目光投向了陳小杰,陳小杰也流露出一絲哀怨,說:“他有病?!?/p>

石偉接上這句話也說:“她也有病?!?/p>

辦理離婚的人心里清楚,知道他們所指的是哪一種疾病了,但夫妻兩人都患有這種病的例子還極為少見,他便進一步追問了一句:“去醫(yī)院檢查了嗎?這需要醫(yī)院的證明的?!?/p>

“去了,可醫(yī)院檢查不出來病因來?!贝藭r看不出來石偉昔日的風度來。

“那就怪了?!蹦侨艘哺械讲豢衫斫?,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陳小杰明顯地憔悴了,在她的臉上彌漫著人生的滄桑,她也附和了一句,“是怪了?!?/p>

辦理離婚的人感到許多怪異之處,也正是他所不知情的許多事情悄然地發(fā)生了。其中就有肖燕正在懷著石偉的孩子,即將分娩的這一件。還有就是李奇因患有精神病,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原載《長江文藝》2004年第十二期,《中華文學選刊》2005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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