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鴉一回到相府，就得到小姐的召見，他不敢怠慢，連忙趕出后院的小書房。

“聽說今天那楊如意脫離了你們的視線？”王雅楠坐在桌后泡著茶，頭也不抬的道。

“是我的疏忽，沒有想到她從庫房那邊離開，”暗鴉不敢隱瞞，急忙保證道，“今后絕不會再發生的事情。”

“我不想以后再發生類似的事情，”王雅楠沉聲道，“失蹤的那段時間，可以傳遞很多消息，會讓我們以前的辛苦白白浪費掉。”

“是，我知道了，”暗鴉補充道，“我已加派了人手，盯死了她暗中離開六合居的可能。”

“嗯，”王雅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說今天的事情，聽說你找的人失手了？”

“剛開始一切順利，李老二已經找借口，動了刀子，逼得楊如意出手，本來一切按照我們的預料發展，等她傷了人，就有了干預的理由，誰知漕幫的鄭默正好路過，壞了我們的好事。”暗鴉可惜的道。

“正好路過？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王雅楠嗤笑了一聲，“我得到消息，他是在和張家那妮子在一起吃飯，得到消息后特意趕過去的。”

“他們怎么會得到消息？”暗鴉疑惑問道，“除非張家一直都在關注著我們的行動。”

“那是肯定的，不然怎么會那么巧，”王雅楠篤定的道，“鄭默？哼，他一直都喜歡著張璇，遇到這種事，為了討好她，還不像見了腥味的蒼蠅一樣，立馬飛了上去，他也不想想，張家怎么可能會看得上一個跑江湖的泥腿子。”

涉及到首相張家的人，涉及到女子的閨譽，暗鴉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這些話小姐能說，自己不能說。

“鄭家？他們在漕幫當家做主的日子太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王雅楠越說越來氣，“當初要不是爺爺替他們說話，能有現在的威風。”

暗鴉知道王雅楠也就是說說而已，當初漕幫的爭搶地盤，打架斗毆，嚴重影響了漕運，連京城的日常供應都受到波及，甚至驚動了皇宮里的那位，雖說是開封府出面協調，也是得到了皇上首肯的，相爺不過是順著上面的意思來辦。

“調查了這么久，有什么發現？”王雅楠發泄了心中的不滿，總算回到了正題。

“是，雖說發生了今天的意外，但大部分時間，楊如意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暗鴉忙收回思緒，“暫時沒有任何發現，她的身邊也沒有可疑之人出現，”

“也就是說，跟蹤了這么久，什么收獲也沒有？”王雅楠不滿的盯著暗鴉，“都是白白浪費功夫？”

“也不是一點沒有，”暗鴉羞愧的低下了頭，“根據我們和開封府的排查，那楊如意秘密租了一間屋子，用的是那個侍女的名義。”

“哦？”王雅楠連忙提起了精神，“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住了幾個？”

“一個也沒有，”暗鴉尷尬的道，“我們暗中潛入進去過幾次，里面沒人居住，一直就空在那里。”

“租了間房子空在那里？她的錢是多的沒地方花了嗎？”王雅楠不可置信的道，“她想干什么？”

“我們猜測，這可能是個煙霧彈，是用來混淆視線的，”看來暗鴉早有考慮，篤定的道，“我們懷疑，她應該另外租了地方，以安置高文沖他們。”

“她不是還有一個同鄉嗎？有沒有問題？”王雅楠認同暗鴉的猜測，轉而問起另一個懷疑對象。

“我們查過，他一直住在客棧，沒有任何的租房記錄，”暗鴉補充道，“他的身份有些敏感，在這個時侯不好大張旗鼓的調查。”

“身份敏感？哦，我聽你說過，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王雅楠想了想，有點恍然的道，“現在京城聚集了幾千舉子，發生點什么，很容易引起滿朝文武的注意。”

“是，在這個時候不好輕舉妄動，”暗鴉點了點頭，“但我們暗中調查了他的情況，暫時沒什么問題。”

王雅楠的心中，一陣陣的煩躁，她已在祖父面前夸下海口，誰知道調查了這么久，什么進展也沒有，他得對自己有多失望，“接下來你們準備怎么做？”

“我們一邊對她的監控不放松，一邊準備引入官府的勢力，”暗鴉解釋道，“當初巡檢被殺案，雖說她已被當地官府排除了嫌疑，但是仍然是有疑點的。”

“比如為什么糾纏她，沒有多久就死于非命，比如當初土匪為什么說高文沖是替一個女人背黑鍋，替哪一個女人背了黑鍋，可以做的文章很多。”

“她要是真的落到官府手里，三木之下，什么口供不可得，就算真的什么也得不到，監牢里死個把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那根本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一條小貓小狗。

王雅楠聽得一陣心動，是啊，到了開封府監牢，憑自家對洪家的影響，什么事辦不成，“不成，地方上判的案子，沒人申訴，原則上上面是不會管的，否則誰都這么做，還不得亂了套。”

“想要人申訴，那有何難，”暗鴉的臉上露出獰笑，“隨時都可以找出十個八個來。”

“這是最后的辦法，在此之前再想想別的。”王雅楠否定道，這是祖父對自己的鍛煉，用這個辦法就有違本意了，還得想著怎么把高文沖釣出來，不然祖父一個口風，就有大把的人幫他辦了，“藥鋪那邊有什么發現？”

暗鴉不知這些內情，見小姐不同意，只得另想辦法，“沒有，最近沒人買過治外傷的藥材。”

“繼續之前的監控，”王雅楠慢慢踱著步道，“再找一些人，去找楊如意的麻煩，我就不相信那鄭默能不離那楊如意左右。”

“是，”暗鴉急忙答應道，“只是張家的人也在關注著她，我只怕作用不大。”

“這次找些亡命徒去，傷她但不要殺了她，”王雅楠微微一笑，“或者另外再找一些人，栽贓嫁禍給她，我看張家那妮子有什么辦法。”

“是，我馬上去辦。”暗鴉沉聲回答道。

“我看你這次還有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待暗鴉離去，王雅楠自言自語道。

……………………

鄭默送完了楊如意，招手叫過小廝，知道張璇還在酒樓，又立馬趕了過去。

“默哥兒，見過人了？”張璇已經吃完了飯，正品著香茗，“覺得怎么樣？”

“身手不錯，人也聰明，就是有點執拗，聽不得勸。”鄭默在對面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喝著。

“你就只看到這個？”張璇促狹的問道，“你就沒發覺她長得很漂亮？”

“這世上漂亮的人多了，又不只她一個，”鄭默失笑了一聲，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你鄭少幫主眼光高，”張璇不接他的話茬，“這么多年都沒有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我不是眼光高，我只是專注，認定的人就不放手，”鄭默的眼底閃過失望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很少有人知道，張鄭兩家是世交，當初他們約定，一家在朝堂發展，一家混跡江湖，真有什么意外，互相之間有個照應，而且還可以獲得對方的支持。

這些年來，張家為了不讓人察覺，有意無意的打壓著鄭家，使得他們左右逢源，做到了幾萬人的漕幫幫主。

但誰也沒料到的是，張家會發展的這么好，不過一代人的功夫，就做到了一人之下的首相，和鄭家就慢慢的拉開了距離。

可能是彌補，也可能是想留一條退路，張家主動的提出結為秦晉之好，鄭家當然求之不得，卻卡在了小一輩身上。

張家來往的都是權貴之家，小一輩的眼界漸漸提高，已看不上泥腿子的鄭家，雖說交情不錯，卻到不了感情的地步，這件事就擱淺了下來。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有點凝重。

“你到底怎么想的？”良久之后，鄭默打破了沉默，“雖然今天能幫她一回，還能幫她下一回？”

“我沒怎么想啊，”張璇輕松的道，“只要讓王雅楠不開心的事，我都很樂意去做。”

“就這個？”鄭默皺了皺眉，“我今天出了手，王雅楠很快就知道是你在背后，那人家就有大麻煩。”

“有麻煩就有麻煩唄，”張璇不在意的道，“能給王雅楠添堵就行。”

“你就不考慮一下人家的安全？”鄭默的眉頭皺得更深，臉色也嚴肅了起來，“本來不是什么大事，你一插手，就變成了你們兩個人的較量，她成了那條池魚，”

張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第一，王家懷疑她跟高文沖有關系，怎么不是大事；第二，不管我出不出手，王家都會對付她，跟我有什么關系；第三，我跟她不熟，就只見過一面，沒什么交情，犯不著替她考慮安全。”

鄭默好似不認識的看著她，“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在你嘴里就這么不在意？”

“世上每天死的人這么多，我在意的過來嗎？”張璇被他的目光看得有點惱怒，“再說她是我什么人，我為什么要在意？”

“是我說錯話了，”鄭默壓下了心中的情緒，“我只是有點替她擔心。”

“你只見了人家一面，就這么擔心她？還說沒看上她？”張璇更是惱怒，從來對自己都是寵愛有加的人，今天為了一個外人說自己的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

鄭默有點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根本沒有的事，我的心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誰知道。”張璇猛的站了起來，“我回去了，不要你送。”說完匆匆的下了樓梯，弄得服侍她的人手忙腳亂，拿衣服的拿衣服，套馬車的套馬車。

鄭默站在窗口，看著張璇坐上馬車離開，良久之后，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