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的一句話，驚得楊如意心中猶如驚濤駭浪，她知道了皇城司在抓人，認出了自己的女扮男裝，只要大聲喊一句，就能驚動周圍的人，引得前面追捕的人回頭，到時自己就是插翅難逃，死無葬身之地了。

短時間內，腦中的各種念頭翻涌，時而是扔下肩上的東西，沿著旁邊的小路逃跑，在追捕的人返回時，能跑多遠是多遠，能否跑掉聽天由命，時而是迅速出手，在老婦人反應過來前，殺掉對方，偽裝成猝死的模樣，等到場面混亂時趁亂逃走，可選擇殺死無辜的人又下不去手，時而是選擇相信對方不會揭發自己，跟隨她繼續趕路，在離開大路后悄悄離開，只是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給別人的一念之差，也似乎不是什么好選擇。

楊如意的頭腦一片混亂，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老婦人已走了好遠，正停在那里等著自己，目光溫和，絲毫沒有察覺到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她一時無法下定決心，只得認命的前行，重新在對方的身后跟隨。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是女扮男裝的？”前行了一陣，楊如意忍不住好奇，低聲詢問道，“我自問自己的手藝還拿得出手，初次見面的人很難認出來。”

“我不是說了嗎，年輕那陣經常去城里賣東西，”老婦人沒有回頭，語氣里帶上了笑意，“偶爾也會跟我家老頭子去逛街，未成親的青年男女在一起，難免會有人說閑話，總得遮掩一二，久而久之也掌握了一些化妝的技巧。”

“是嗎？我不信，”楊如意皺了皺眉，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化妝好歹有用到后世的一些手法，也參考過真正以假亂真的技巧，豈是現在的人隨便就能看出來的，“就憑這個你就能認出我是女的？”

“好吧姑娘，我承認，你的化妝技術確實非常高明，”老婦人肯定了楊如意的猜測，“剛一接觸，我的確沒有認出你是女子，直到開口說話時，才有一點點懷疑，年輕男子的聲音不是這個樣子的，老婆子活了這么久，雖然老眼昏花，閱歷還是有一點的。”

“等到你把精力全部關注著那些人，我仔細打量了你好久，發現你沒有這個，用話一試，你的反應說明了一切，證實我的猜測沒錯。”老婦人用手指了指她的脖子，那里沒有男性的喉結，這是怎么化妝都彌補不了的。

楊如意一時默然，對她的話無從反駁，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的能力，特別是一個老人，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句話不是沒道理的。

“你就這么說出來，不怕我對你不利？”楊如意還是不死心，她那里來的勇氣，確定自己不會受到傷害，“你現在知道了，那些人正在到處搜捕我，為了不走漏風聲，我有可能殺人滅口的，你就不擔心？”

“我看出來你是一個好人，不會做這些的，”老婦人轉過頭來，笑瞇瞇的看著楊如意，“這條路上人來人往的，你更擔心發生什么意外，引來別人的關注，影響你的逃走。”

楊如意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腳步放緩了一些，暗自戒備，老婦人哪里來的信心，確定自己不會動手，還是說她真的是圣母，相信天下的人都是好人，不會傷害別人。

“而且，你真的有本事殺了我嗎？”老婦人伸直了佝僂的腰背，一股懾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楊如意感到一陣窒息，不由得后退了兩步，“小姑娘，說大話不是什么好習慣，沒有把握的話不要輕易說出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是遲鈍，楊如意也意識到對面的老婦人不簡單，她扔下肩上的擔子，伸手握住了袖中的匕首，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皇城司的？王家的？還是我不知道的哪路人馬？”

“我的東西，”老婦人一聲驚呼，腳步輕快的撲了過來，仔細撿查著筐子里的東西，確定沒有損壞才松了口氣，那股懾人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幸好沒有破碎，我的孫子還等著這個玩耍呢。”

楊如意一臉懵逼的看著對方把后背暴露給了自己，只要自己迅速出手，匕首就能刺中她的身體，可她似乎毫無察覺，手中拿著一個做工精致的老虎陶瓷，仔細撿查確定沒有損壞，又翻看起另外幾件，心中一陣猶豫，到底要不要刺。

“不要拿著那個玩具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它沒什么用處，”老婦人終于撿查完了，直起身子，瞄了楊如意袖中的匕首一眼，“幸好你沒有動手，否則我真的不確定，會不會打死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楊如意被她輕描淡寫的表情感染，放開了袖中的匕首，“看你的樣子，不像是來抓我的？”

“廢話，我當然不是來抓你的，”老婦人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輕輕松松就把地上的擔子提了起來，放到楊如意的肩上，“要不然我一認出你，早就動手了，還能磨磨唧唧的等到現在，吃飽了閑的。”

楊如意順手調整了一下擔子的長短，忽然有點懵逼，心中忍不住腹誹：不是你誰啊，你說不殺我就不殺我，你讓我挑擔子我就挑擔子，咱倆又不熟！

“為了找到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老婦人說著說著，變得咬牙切齒起來，“這么冷的天，我又這么一把年紀，每天辛辛苦苦的來來往往，就為了找你，結果剛一見面，就要對我動手，你有沒有良心？”

楊如意再次懵逼，這話聽起來怎么像被負心漢甩掉的怨婦，下一句就是你要對我負責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呢。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這里，”老婦人好似猜出了楊如意心中的想法，收起了幽怨的表情，“你沒看到有人在看著我們嗎，難道你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報告給那些追捕你的人？”

楊如意抬頭看向四周，果然有人注意到了這里的狀況，正在好奇的打量，想要弄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她不再多說，默默跟隨在老婦人身后，聽她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挑個擔子也不穩重，差點摔壞了買的東西，那都值不少錢呢，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那些打量的人聽說了是這事，心中的八封得到了滿足，又有了教訓自家小子的素材，今天看見一個毛頭小子，挑個擔子都摔了，差點打碎了買的東西，就紛紛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繼續趕路。

“那塊牌子還在嗎？”等到沒人注意了兩人，老婦人輕飄飄的甩出一句話，“拿出來給我看看，免得找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