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時,楊如意已經離開了東城,借助著無處不在的陰影,小心躲避著巡邏的人員,免得暴露自己。
每到一個轉彎,她都會停留片刻,審視后面,提防著可能的追蹤者,殺了暗鷂后,算是和王家徹底撕破了臉面,再次相遇,他們肯定會下死手,再沒有僥幸的可能。
“咳,咳,”如此高強度的行了半個街區,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交手帶來的傷勢猛烈反彈,楊如意再也控制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口中似有血腥味翻涌,又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還是小看了這次受的傷,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了,現在出城不是什么好主意,說不定會死在哪個角落里。”
她摸了摸懷中的藥方,決定在京城躲藏一段時間,等到養好了身體,再決定行止,張文軒秘密租下的住處,就是不錯的落腳處,那里地方比較偏僻,又沒有暴露出去。
至于袁城提供的出城方式,她一開始就沒有采納,倒不是說不信任他,只是以前王相和袁城關系緊密,對他的手下,想法必然有所了解,真要借此出城,很有可能是自投羅網,不是實在沒辦法,少去招惹為妙。
停停走走中,花費了不短時間,楊如意艱難的來到了租住的地方,愕然看到那里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屋里霧氣迷漫,一道瘦小的身影忙碌其中,時不時傳來婦人的吩咐聲。
她一臉茫然的進到屋內,看見到處堆滿了沒用的家具,院子里搭起了臨時的爐灶,此時火光正旺,一個婦人正燒著柴火,鍋里的霧氣飄出,發出“滋滋”的響聲。
“你怎么現在來了,我們早上不開門,只供應熱水,”瘦小的身影從屋里竄出,看見一個穿著破爛,散發難聞氣味的陌生男人站在院子里,頓時發出疑惑的聲音,“想要沐浴,得等到晚上營業。”
“不好意思,你來早了,”燒火的婦人聽到說話聲,抬起頭看過來,“我們浴室只在晚上營業,到時你再過來吧。”
“你們弄錯了,我不是來洗澡的,”楊如意先是聽得一頭霧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才明白過來,“我是這間房子的租戶,當時見你們住處惡劣,不利養病,才讓你們搬到這里的。”
“原來是姑娘你啊,”老婦人仔細打量了陌生男人好久,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急忙迎過來,“你這個打扮,我一時沒認出,春草,趕緊搬個椅子過來給姑娘坐。”
“哎。”小姑娘春草清脆的應了一聲,蹬蹬的跑到屋內,搬了把椅子過來。
“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做了半晚的重活,又加上受了傷,楊如意也不客氣,緩緩坐下,指著堆得到處都是的破舊家具道,“我記得當初沒有這些東西,也沒有這個灶臺。”
其實她并不知道這里原先是什么樣子,自從張文軒幫忙租下后,一次也沒有來過,就連當初讓她們搬過來,也只是告訴地址留下鑰匙而己,不過那個爛臺一看就是后搭的,堆得到處的家俱也是。
等等,不對啊,自己是去張文軒幫忙租住的房子,怎么到了這里,這不是明月租的地方嗎?以王家的能耐,肯定早就摸清了明面上的靶子,說不定追捕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自從受了傷,頭腦都有點不清楚了,不行,得趕緊離開。
“是我的不是,”老婦人低著腦袋,緊張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我們逃到京城,已經身無分文,為了活下去,只能做點雜活,勉強養活自己,春草更是幾個月都沒有吃頓飽飯了。”
“后來遇到姑娘,才有了這個落腳的地方,”老婦人擦了擦眼角,低著頭繼續解釋,“我們不是好吃懶做的人,總要做點什么,才能在京城生活下去,這個院子里有口深井,就想著燒些熱水貶賣,那樣不需要什么本錢,勤快就行。”
“等掙了一些錢,才砌了這個灶臺,又在外面的屋檐下搭了個簡陋的棚子,改造成浴室,給附近的苦力提供洗澡的地方,掙些辛苦錢,這些都沒有經過姑娘同意,是我們的不是。”
楊如意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她現在所有的念頭就是:離開,盡快離開,王家的侍衛說不定已在趕來的路上了。
她擺了擺手,霍的起身,卻不料起得太急,又加上精神有所放松,頓時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搖搖擺擺,一屁股坐了下去,又往地上滑去。
“姑娘,姑娘,”老婦人嚇了一跳,幾步上前,扶住了楊如意下滑的身體,“你怎么了?沒事吧?”
楊如意的意識已有點恍惚,她努力收束著精神,想要說點什么,眼前一黑,已是昏了過去。
“如嫣,如嫣,”昏昏沉沉中,她耳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叫聲,既熟悉又陌生,楊如意想睜開眼睛,眼皮卻猶如千鈞,怎么也睜不開,心中一陣陣發急,“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楊如意聽到這個關切的聲音,眼角有點發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睜開了眼睛,好似看到了一個男子,像師兄,又像袁城,兩人結合,既熟悉又陌生,口中喃喃自語道,“師兄。”
“姑娘醒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好似長長松了口氣,“你受傷了,傷得還不輕。”
“你是……?”楊如意清醒了一點,哪里有什么師兄,眼前是一個有點熟悉的老婦人,她艱難轉頭,看了周圍一眼,眼前是個陌生的地方,光線昏暗,好像是個地下室,地方不大,里面只有廖廖幾件東西,一個不知道放什么的架子,一個破爛的桌子,還有身下的簡陋床鋪,唯一的燈光是桌上放著的油燈。
“我是你幫過的人,你還讓我們母女住在這里,”老婦人進一步解釋道,“今天凌晨你突然來到這里,還昏迷了過去,想起來了嗎?”
“我昏迷了多久?”楊如意想起了一切,根本不想聽她的解釋,邊掀被子起身邊道,“我有事,需要馬上離開,再晚就來不及了。”
“姑娘昏迷了快兩個時辰,現在已經是辰時了,”老婦人上前幾步扶著楊如意,口中也沒耽誤,“姑娘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
“辰時?”楊如意的眼前還在發黑,雙手有點發抖,心中默算了一下后世的時間,知道已經是上午了,街上的行人多不勝數,已失去了最好的逃亡時機,嘆了口氣,只得認命,“這里是什么地方?”
“是這個房子的地下室,我們住下來才發現的,”老婦人有點明白楊如意的意思,“我看到姑娘受了傷,又打扮成那樣,似乎是不想讓人知道,就自作主張,把你藏在了這里,除了我們母女,沒驚動任何人。”
“自欺欺人罷了,屋主肯定知道這里,王家只要一打聽就不難知道,”楊如意小聲咕噥了一句,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天色已經大亮,暗衛的尸體也肯定早已發現,這個時候逃亡就是自投羅網,估且賭一把吧,“暫時先這樣,麻煩你了。”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才知道老婦人姓趙,夫家姓張,熟悉的人都叫她張趙氏,或是春草她娘,現在才不到四十歲,可是看起來頭發半白,滿臉皺紋,老得像是已經五六十歲了,可能是最近吃飽穿暖了,精神還算不錯。
畢竟是重傷未久,不過短短交談,楊如意的精力就有點不濟,眼皮就漸漸睜不開,讓張趙氏平時一切小心,再按方子分頭抓藥,就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