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意站在了家門口,好一陣惆悵,知道自己離家的日子越來越近,只要自己退一步,這些情緒就不存在了,自己能退嗎?肯退嗎?
楊如意知道自己不甘心,好不容易有這個奇遇,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然后等待命運的安排承受一切?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沒有腦袋中那超越了千年的知識,可能不會有什么想法,但事情沒有如果啊!
晚上吃完晚飯,楊如意把那一千兩銀票放在了父親面前,“這是一千兩銀票,你收下吧。”
楊父看了銀票一眼,沒說話,“噗噗”的抽起了旱煙。
“給弟弟起個房子,以后給他娶媳婦,再買點好地,日子會好起來的,”楊如意說著,聲音有點哽咽,“你的事也盡快辦了吧,以后也有個人能照顧你,我真的走了,至少沒有擔心?!?
“老大都跟我說了,我也知道攔不住你,只是你記住,不管你走得多遠,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睏罡傅穆曇粲悬c悶,臉龐也隱在煙霧里,看不清楚,“家里的事你不需要擔心,我都會安排好的?!?
“嗯,我知道,這是我的家,永遠的家。”楊如意緩慢轉動著腦袋,想把家里的每寸空間記在腦海里。
有了這次的談話,父親的續弦很快就敲定了,是鄰村的一個寡婦,三十歲出頭,丈夫生病去世后,留下一兒一女,大的七歲,小的四歲,聽人說,婦人生得一般,粗手大腳,丈夫去世后,拉扯著兩個孩子,過得較苦,沒有什么風言風語,是個過日子的人。
敲定這件事后,楊家把家里簡單翻修后,請親朋好友左鄰右舍見證,簡單吃了頓飯,就算是成事了,就這樣,楊如意多了個后媽,多了兩個弟弟妹妹。
姐姐知道了楊如意的決定氣得大哭,把她大罵了一頓,“你這個死丫頭,外面是那么好呆的,你一個小丫頭,出了事我們怎么跟母親說,”接著大罵張秀才,“那個殺千刀的,還是個讀書人呢,跟個娘們似的,嘴那么碎,生生敗壞了你的名聲,不然你也不想離家出走,”但也無事無補,轉而絮絮叨叨的交待了又交待。
“姐姐,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楊三丫眼淚汪汪的看著二姐,明天就是楊如意離開家的時候了。
“誰說的,姐姐找到事做了,以后可以買好多零食給三丫吃啊,像什么糖葫蘆啊,棉花糖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睏钊缫廨p聲哄著小丫頭。
“真的?”小丫頭不信,“你都說了不能多吃甜的,牙齒會壞掉的,”
小丫頭記性不錯,還記得姐姐的話。
“可以一天吃一個,天天吃,牙齒就不壞掉了。”楊如意繼續哄著小丫頭。
哄睡了小丫頭,楊如意輕輕起床,開門來到了院子里,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自己已有多久沒有想起了前世的事了,時間沒過去多久,好像已是前世的事了,現在的家人也就是身后的那些人了。
身后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怎么還不睡?”楊如意頭也不回的問道。
“睡不著?!鄙砗箜懫鹆藯铊F柱沉悶的聲音。
楊如意終于轉過了身子,看著弟弟,只見楊鐵柱蓬松著頭發,一身粗布單衣,肌肉把衣服撐得鼓鼓的,身影高大魁梧像樽鐵塔似的,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你已經虛歲十五了,也算是男子漢了,我走后,有時間多幫襯家里,不要跟潘氏吵架,要愛護弟弟妹妹,以后你就是老大了,要做好榜樣。”楊如意自己都覺得啰嗦,但還是停不下來。
“嗯,我都知道了?!睏铊F柱聲音悶悶的道。
“你去睡吧,明天還要做事呢,我再呆一會兒也去睡去了?!睏钊缫獯叽僦艿?。
楊鐵柱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的轉過了身離去,“你在外面一切小心,”一道細如蚊繩的聲音傳來。
楊如意楞了楞,好笑的搖了搖頭,這個臭小子,說句好聽話就這么難嗎?難不成他不睡就是想跟我說這句話,“唉,你這樣以后可怎么泡女孩子啊,我真是替你操心。”她心中腹誹著想道。
第二天天蒙蒙亮,楊如意就起來了,洗漱后來到了廚房,里面已有道身影在里面忙碌了,那是她的后媽楊潘氏,她長得一般,五官剛硬有余而柔性不足,身材結實,干活麻利,是個做莊稼的好手。
“早。”楊如意打了個招呼,別看她教訓弟弟頭頭是道,其實自己也張不嘴喊一個只在一起生活了幾天的女人叫母親。
“早,已做得差不多了,你把東西端出去,喊幾個小的起來吃飯?!睏钆耸弦膊唤橐?,轉而開口吩咐道。
楊如意也挺適應這個,如果兩人客氣來客氣去,可能雙方都不舒服,“好,我馬上去?!彼松弦淮箦佅★?,放在了堂屋的飯桌上,長長的吐了口氣。
吃過了早飯,楊如意與家人說著閑話,等著堂兄的驢車來接。
“二丫,二丫?!贝箝T口傳來大姐楊如悠的喊聲。
“大姐大姐夫,你們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楊如意問道。
“你今天要走了,我和你姐夫來送送你?!睏钊缬埔贿呄萝囈贿呎f道,還從車上拿了一個包袱。
“呵呵,我就是去靠山鎮,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想我了就去看我,又沒多遠?!睏钊缫夤室庹f得輕松。
“嗯,有時間我就去看你,我給你做了幾件衣服,兩雙鞋,拿著?!睏钊缬瓢咽掷锏陌とo妹妹。
“謝謝姐,我等著你去看我,還有以后對姐夫好點,不要老是欺負他?!睏钊缫舛诘?。
“知道了,”楊如悠說著湊過來腦袋低聲道,“我有身子了?!甭曇敉钢@喜。
“真的?多久了?什么時候知道的?”楊如意立馬三連問。
“別一驚一乍的,我這幾天老是沒勁,沒胃口,還老是想吐,找了大夫看了一下,已經有兩個月了?!睏钊缬聘吲d的道,“還沒三個月,所以沒對外說,今天你要走了,說了讓你高興高興?!?
楊如意握著姐姐的手,心中也替她高興,在離開之前聽到這個好消息,自己也放心不少,以后至少在婆家也能抬起了頭。
“二叔二叔。”外面響起了堂兄楊金的聲音,分別的時候到了。
一家人都涌到了門口,分別的話已說了好幾遍,現在仍然覺得還有好多話沒說。
楊父站在門口,旱煙“噗噗”的響,楊潘氏站在旁邊低聲說著什么,楊如悠抹起了眼淚,姐夫在邊上急得直搓手,想勸又不敢勸,楊鐵柱照舊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楊三丫拉著姐姐的手,眼淚汪汪的,唯有兩個最小的,嘰嘰喳喳的跑來跑去,讓這一刻的悲傷稍有沖淡。
“走了?!碧眯謼罱鸫蠛耙宦?,甩了個響鞭,小毛驢“得得得”的邁開了腳步。
楊如意忍著眼淚,拼命朝后揮手,淚光中景象漸漸模糊終至不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