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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掙扎的路上

  • 生死邊緣的掙扎
  • 根淺
  • 2427字
  • 2025-03-31 16:19:33

《掙扎》

早上我例行在手術室樓上的屋頂花園散步聽書,聽的是《老子他說》,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電話響起,銳哥微弱的聲音我幾乎聽不清說的什么,我說:“我沒有聽清楚你說的什么...”他提高了沙啞的聲音,半天才聽明白他要表達的基本內容。

那是18年11月29日的黃昏,銳哥給我來電話:“大哥我右肝發現了包塊,怎么辦?”我愣了一下,開什么玩笑。他繼續說:“今天體檢發現的”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當時我在杭州,叫他趕緊去住院,先檢查清楚,便安慰說“纖維瘤也可能,”我雖然知道這個疾病是非常罕見的。銳哥很快就住進醫院并接受了右肝部分切除手術,術中冰凍切片為肝細胞癌……他自己也知道了這個結果,記得術后第五天,我去看他,給他洗頭,在沒有他家人的時候他憂郁地說:“哥!娃兒還小,這個樣子拖得到好久哦?”當一個十多年的朋友,這樣詢問你,做為醫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尤其是我知道手術醫生告訴我們手術前檢查發現了門靜脈有癌栓。記得我沒有看他的眼睛說:“你這個發現的早應該效果可以”銳哥發現肝癌的時候才37歲,人世間就這樣,一切發生在事都不會管你愿不愿意,2008年汶川地震,敘利亞的戰爭,今年全世界疫情爆發,奪走了多少不情愿離開的生命,盡管叔本華說人生無任何意義。當死亡的魔爪真正伸向你的時候,人是多么留戀這既不美好又毫無意義的人世間啊……這樣事不只是需要勇氣,更多地是無奈!銳哥想看到孩子讀完大學,看到孩子娶妻生子,看到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續,他還想看到醫學發展到能真正的控制癌癥!真正無助的時候還在等著他,時間過去二個月,銳哥,勇娃子,曼姐(銳哥也喜歡叫他老婆“教授”,平時叫曼姐),實際他老婆比他小幾歲,就像我喜歡叫他銳哥,他比我小五歲。我們是多年前同事,我們認識的時候他們還是毛孩子,成天嘻嘻哈哈,真正意義的窮開心,每天都在一起,天南地北砍大山,也偶爾會到我家里弄點藕燉豬蹄改善他們生活,銳哥說叫打牙祭。我們在漫長的歲月中建立了友誼,時間一晃已是十四年。

昨天中午銳哥又給我打電話,聲音微弱,時斷時續:“大哥,你在干嘛,晚上能來一下嗎……”。我答應晚上去看他,我去醫院是晚上七點,剛剛進病房門,他們家里親戚給銳哥說:“大哥來了!”我看見病床上的人,急促的吸著每一口氣,眼眶深陷,一雙臘黃的眼睛無力的瞟到我,我看了一眼監護記錄儀,心率113次/分,血壓69/43,呼吸39/分。右手接著輸血管,左中心靜脈連著輸液管道及泵著升血壓的多巴胺,我在床旁坐下握著他手,冰冷的手讓我全身發涼。教授用尿壺往外倒腹水,給銳哥說接了300ml.從銳哥肚皮上引了三根管子出來,床單被引流管旁滲出腹水濕了許多,銳哥還能感覺冰冷的濕被套,我們及時調整被套位置。銳哥堂妹說換了幾條被套了……銳哥已經不能完整的說一句話,說二三個字,又及時把輸氧面罩戴上。急著想表達個什么就用手點或者指,他示意讓我和他弟弟,教授都留下來,他弟弟坐病床右邊,我們認真聽他每一個字。不讓我離開病房也不讓我把手松開,把他扶著比沙灘位更高一些躺著,想讓他呼吸舒服一點,加快了輸血的速度。約莫四十分鐘把二個單位的血輸完了,期間他時不時想喝水,銳哥把吸氧面罩吃力的取下來,他弟弟立即用一團棉花蘸上水貼在嘴上,銳哥吧唧一下算是喝水,幾分鐘一次,中途還喝了半口果汁。沒有幾分鐘要求翻身,不停想和我說話,:“大哥,我不是怕!”:“大哥,你在我就放心!”我幾次示意讓他休息,眼神呆凝的四處望望,幾分鐘后咪會又醒過來。我說:“你睡吧我不會走”晚上的十點左右,他呼吸困難稍好轉。我一直握著他冰冷的手,時不時看一眼監護儀,監護儀噠噠的一直報警,血壓回升到82/50mmhg。大量腹水至膈肌抬高讓他呼吸困難,腹水放了又長,反反復復,就它媽像河水患難。銳哥問:“現在氧飽和度多少?”我說:“不擔心,正常!”氧流量開到8L/分。我擔心氧中毒試圖下調到4L/分,二分鐘血氧飽和度下降到82%。我把病房的門燈都關上,說:“銳哥你休息一會,我不走!”過了一會又問:“你需要嗎啡嗎?我想你好好休息會!”他點點頭。嗎啡很快起作用,他閉上蒼白并透著淡淡黃色的眼睛。

鄰床的病人小聲說:“你們兄弟關系真好。”

我回應說:“是他人緣不錯。”

她又說:“他弟弟照顧他真細心。”

我回應:“肯定嘛。”

我慢慢把握著的手放進被套里,起身走出病房,和教授還他弟弟交流了我的看法:“你們盡量讓他多睡!”教授告訴我,一天前他呼吸困難,銳哥說自己什么也看不見,就給自己頭上澆了瓶冰鎮礦泉水,說他不能這樣走了,還沒有看見他的兄弟伙。說著教授眼淚流下來了……我轉身進了病房,他仍然安睡著。過了一會,朋友來了一個電話把銳哥也吵醒了。朋友約我談事,我要離開醫院了,銳哥用他無力又蒼茫的眼神看著我,我說:“放心吧!今天晚上不會有事的!”他無力的點點頭,我看了一眼銳哥,臘黃的全身上下都接著管線,如蜘蛛網,電網,交錯在他身上,監護儀仍然在噠噠報警,我離開了醫院。

第二我從門診手術室回來,看到手機一條信息。銳哥一個同學發來的“他心率下降!!!”

我急忙脫掉工作服,往醫院趕去。在橋上接到教授電話:“大哥,你快點過來,他們在搶救。”我看看里程表,80碼!醫院門口等著進醫院的車排著長龍,心里罵了一句“它媽得”,沒有猶豫,繼續往前開,老天垂愛,鄰近一家酒店還有車位。趕到病房,一群醫生護士在給銳哥推藥,搶救車,治療車橫在過道,銳哥雙眼望著天花板,眼珠沒有任何反應,嘴微微張開,呼吸就像老家抽風箱,呼呼著響。頸項和胸廓也順著呼吸一起一伏,監護儀急促的報警聲和醫生護士忙碌。我湊近看銳哥瞳孔放大,漆黑的瞳孔鑲嵌在金色的眼球上沒有了光澤。裸露的胸膛還連著數根管線,高聳的骨頭好像要將他皮頂破。我把他母親弟弟岳母還有教授喊出來說:“不搶救了嘛!”他們木納的看了我一眼,都點點頭……

12:10,銳哥眼角流出了最后一滴淚水,教授用紙擦了。我喊了聲“銳哥你走好!”病房所有人都在抹眼淚……,銳哥走了,堅持了一年零九個月。開了二次刀,做了七次介入手術,吃了三十萬靶向藥,輸四萬的免疫抑制劑……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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