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你小子有點奸詐呀!”楊樹不滿道:“那板子如此沉重,這個包裹好輕,方才你怎的不說?”
“輪子也不是好人,一會你倆請客。”范大成旁邊嚷到:“輪子,這包袱也不輕,木頭,待會咱倆換換。”
譚知倫笑道:“橙子、木頭,別怪我不說啊,一會到了先生那,可是我和瘋子的功勞大呦!”
“奸詐小人!”范大成道:“想得美,一會到了先生那,咱們換過來再進去。”
四人說笑著進了私塾后院,時近年關,恰逢周先生旬休,幾人約了一同拜會。一番見禮之后,周先生招呼幾人圍著火爐坐下。
周先生不到三十,相貌俊朗,人和善隨性,不大有什么規矩。除了教學嚴厲之外,平時對學生和藹可親,知識也淵博,詩詞尤其好,深受學生們敬愛。
“帶這些東西作甚?”周文嘆道,心中卻是溫暖。這幾個學生已經離開私塾近兩年了,逢年過節總是前來探望。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先生,這段時間學生太忙,沒顧得上來。哦,這件羽絨衣您試試。”說著韓楓送上包袱。
“前些天不是派人給為師裝了這煤球爐嗎?端是奇妙!”周文說著,在韓楓指導下換上羽絨服試了試,道:“早聽說你這羽絨衣輕暖無比,現在試來的確名不虛傳,不過,此物雖有大用卻昂貴。韓楓,對百姓無益啊!”
‘教師綜合征’韓楓心里暗笑。
“先生,這倒不是,韓楓跟我說了現在量小只能這樣。明年他們推出麻衣毛服,價格會低上不少,中平人家盡買得起。”譚知倫解圍。
“哦,這樣啊,那就好。”周文道。
隨后周文問了幾人的學業,就平時學業中的疑惑講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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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楓道:“先生,學生給您帶了個教學用具叫做黑板,可能對您授課有益處,我們去前面學堂試下可好?”
學堂中,周文用粉筆在黑板上試著寫了幾句,不禁大喜過望。
“韓楓,你這黑板真是奇思妙想,以往授課只是學童跟著為師朗讀,最多是在沙盤上寫寫,可沙盤也寫不了幾個字,還需上前圍著看,很是不便。有了這黑板,為師就能邊寫邊講,學童也能邊看邊聽,此物對蒙學大善啊!”
說著周文竟向韓楓深深一揖。
韓楓趕緊扶住,連道學生不敢,這可折煞了云云。
“你當的起!”
周文從桌上拿起個冊子,指著封面上的落款道:“這三字經也是你弄得?我看了,三字一句,郎朗上口,道盡古今,甚利于蒙童背誦,
而且,這字字不同,背下來也就識字了,實乃功德無量呀!”
幾個同學聚過來,從先生手里接過冊子翻看,不禁嘖嘖稱奇。
“韓楓,你這腦袋是如何長的?”
“就是,也不說送我等幾本,真是的。”
“此文朗朗上口,端是了得,可這三字經的名字,用經字大了點吧?”
韓楓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抄襲,真沒想這么多。
“一點也不大!”
周先生道,“什么是經,不是故作高深是經,能大道至簡,能傳播后世的就是經。此三字經簡明卻不簡單,對蒙學功德無量,這就是經!”
‘先生也是個憤青!’
韓楓心里大贊,不由滋生了些想法。
范大成、譚知倫、楊樹幾個面面相覷。他們早過了蒙學,自然不會關注什么三字經。他們距學問通達的境界還很遙遠,一下子想不到這里面的價值,只是覺得讀來郎朗上口,不想先生的評價竟如此之高,不禁若有其思起來,看向韓楓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敬意。
韓楓做不好意思狀:“先生謬贊了,學生沒想這么深,只是在家里教授丫鬟小蟬和妹妹識字的時候,發現她們認字艱難,回想當初自己識字也不容易,就想試著看看可否讓識字能更簡單些。”
“韓楓啊,為何教女兒識字?為何教下人識字?聽說你還在教授工匠子第識字?雖說圣人言‘有教無類’,可實際上古來甚少如此,讀書耗費頗多,不是普通人家能讀得起的。”周文若有所思的問道。
韓楓沒有回答,走道前面揮了揮手,黑神附體。
“我有一個夢!”
周先生和譚知倫幾個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你有一個夢?”
“對,我有一個夢?”
“先生,我在落水后渾渾噩噩了一陣子,這個可能大家知道。當時似乎有一道閃電進入了腦海,之后有了些感悟。
我讀史書時突然發現,里面只有王侯將相、名師大儒,卻沒有百姓。然后我就想,他們都去了哪里?我們吃的、穿的、用的,不都是他們種的、打造的?譬如這水冶,要沒有這些工匠,哪來的水冶?
那么,他們去了哪里?為了解決這個疑問,我就特地觀察了我韓家的莊戶、鎮上工坊和我韓家的米行茶坊的活計和工匠,然后……”
韓楓有些激動,壓抑了一下接著說。
“我有一個夢!”
“你有一個夢?”
“對,我夢見窮苦人也能識字明理,這樣他們就能更好地運用技藝,收獲更多的糧食,就能有些許的積蓄,能夠面臨災荒不至于失去土地,賣兒賣女,甚至悲慘的死去,面臨惡人的欺壓時能有辦法反抗。”
周先生和同窗們有些發愣。
“我有一個夢!”
“我夢到女人也能識字明理。所謂孟母三遷,母親明理則孩子就會明理。如果說一個孟母教養出了一個孟子,那千千萬萬個明理的母親呢,會發生什么?”
“我有一個夢!”
“我夢到了四民平等,我夢到了士農工商都能識字明理。都說農乃根本,可為何農家如此貧寒?都說工匠奇淫巧技,可沒了這些器物-譬如說這耬車鐮刀,土地怎么豐產?屋舍如何建造?軍士何來刀槍?
都說商人貪婪粗鄙,可沒了商人流物千里,鎮上哪來的米糧?身上何來的絲絹?那么,憑什么如此看低他們?這些是做一篇文章或一首詩詞能帶來的嗎?”
“不能!”范大成喊道。
“然后我就想,我輩讀書人的價值在哪里,只是讀書做文章嗎?是不是換個方法,能教授四民都識字明理呢?是不是也鉆研些奇淫巧技和總結出更好的商道呢?是不是能創造更多的財富呢?我想,值得一試。”
“所以,我就建立了工坊;所以,我就招收了流民;所以,我就給乞兒和工匠子第建了識字班。”
周文和同窗們呆呆地看著韓楓,似乎他身上在發著光。
周文激動了:“所以,水冶人就有了煤球爐,家里不再寒冷不再有煙氣;所以,工坊招收了數十戶流民,他們有了吃穿,不再凍餓;所以,那些乞兒、女娃和工匠子第就開始了識字。”。
“這是大同,大同啊!”周文深深一躬到地。
“韓楓大才,我等追隨!”
范大成很激動,他家里經營綢緞莊,商人的地位雖較前唐好了不少,可終究是地位低下。士農工商啊,最末一位才是商。范大成父親最大的夢想就是讓他讀書成為士人。韓楓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他,血一下子就沖上了頭頂。
“韓楓大才,我等相隨!”譚知倫和楊樹也很激動,他們的父輩是下吏,生活無憂卻地位低下,深為士人所看低。
‘歐耶,忽悠初步成功!’
待心中激奮平復了些,周文問道:“韓楓,這確是大道,你也做了諸多嘗試,也有些成效。可這推行起來并不容易,我等人微言輕,力量有限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關鍵是提供氧氣。”韓楓充滿信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說得好,說的好啊!可這氧氣又是什么?”
‘又嘴欠了。”
韓楓心里自罵一句,道:“先生,氧氣就是幫助燃燒的東西。學生知道匠人、農人貧寒,吃穿尚且不易,且我等財力終究有限,教民的過程必定漫長。所以,關鍵是讓識字變得容易,不在自己學堂也可修習。”
眾人呆住了,他們不能理解這如何做到,幾千年了不都是師生相授嗎?不禁在心底里喃喃著,‘不在學堂,也可修習?不在學堂,也可…”
子彈(眾人思緒)飛了一會兒。
韓楓走道黑板前,道:“先生,諸位同窗,所以我編制了華夏拼音,哦,三字經文字上方的符號就是。”說著將26個拼音字母在黑板上寫了下來,隨后開始細細的講解。
時光在流逝,學堂里漸漸的暗了下來,周文的心中卻一片光明。
周文讀書多年,涉獵廣泛,尤其擅長易學。他怎會看不出這拼音的巨大價值呢?如此精妙的符號,卻令人如此容易的拼出讀音。
這拼音,這拼音堪稱開天辟地啊!
有了它,不但學童,就是成年工匠和店鋪里的堂倌,只要用心必定會識字。韓楓啊韓楓,你是怎樣的大才呢?單就這三字經和拼音,就不輸給任何一位宗師大家啊!
學堂里寂靜了良久。
‘咕嚕!咕嚕!’奇怪的聲音響起,周文颯然一笑:“哦,都一天了,大家餓壞了吧?走,為師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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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嗨皮,最近的忽悠神功大漲!
趁著陳摶的東風,三字經和華夏符號的影響力飛速擴展,趁熱打鐵,現在又把先生和幾個同窗網絡了下來。
自己后世就是個教師,教師最懂教師,忽悠先生自是不在話下。
何況,老道的大腿那也是白抱的?
那5%絕對付出的值啊!
忽然小蟬推門進來:“少爺,小蟬剛才忘記了說,沖哥兒說是有急事。我問了什么事,他說是煤球廠的事,是什么煤球的技術泄露了,被飛哥兒發現了,對,發現了叛徒。沖哥兒他們已經過去了。”
韓楓騰的站了起來,披上羽絨衣:“還等什么?走,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