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差地別
- 那個冬天真冷
- 背砍刀詩人
- 2734字
- 2020-06-29 07:46:37
城北海鮮飯莊。劉清遠和老同學王連甫對坐,阿福打橫坐著,給兩個人不停地續茶倒酒,三個人吃的逸興橫飛。
“哥們,你的小表妹阿炎長的還是蠻漂亮的么。”王連甫一臉的壞笑。
劉清遠馬上提高了警惕:“我說,我把人交給你了,要出了什么差錯可別怪我老劉不講同學加老鄉的情面哈。”
王連甫大笑:“這個你放心。我們招待所除了看門的老大爺和廚房的幾個大師傅,可都是清一水的女孩子,小表妹在我那里不會有那么多人惦記。”
劉清遠說:“操,我擔心的正是你,別人算個屁。警告你,不要憋什么壞主意啊。”
王連甫一臉的無辜:“你以為老王像你一樣,一肚子風流帳?再說了,你現在是有老婆有兒子,老王還打著光棍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有什么想法那也是正常的啊,算不得什么憋壞。”
劉清遠手一揮:“拉倒吧你。弟妹在她娘家替你帶著兩個孩子呢,以為我不知道?”
王連甫哈哈一笑:“偉大領袖***可沒有說過,不準允老王離婚再娶啊。”
劉清遠撇了撇嘴:“就弟妹那個脾氣,再加上你那五個如狼似虎的小舅子,你狗膽包天敢有這個想法?你有那個膽,也不至于每到星期六就往鄉下跑了。”
王連甫搖著頭嘆氣:“河東獅吼,何其不幸也啊。行了,我答應你不但不會打她什么主意,而且還替你加倍呵護照顧,行不行?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可認識不少上層各部門老爺們的公子哥兒,給小表妹操操心,留意介紹一個金牌駙馬,這你總得感謝我吧?”說著就盯緊劉清遠的臉,嘿嘿地笑了起來。
劉清遠哼了一聲,阿福早把話頭接了過來:“我說王大所長,你那里是招待所,啥時候改成婚姻介紹所啦?我們阿炎表妹在老家早就訂了親了,就不用王所長費這個心了。”
王連甫斜睨了劉清遠一眼:“老家?老家能有什么出息的男人啊?讓表妹把他休了,咱要嫁就得嫁個皇親國戚什么的啊。”
劉清遠舉起酒杯:“老王,你就貧吧哈。少說廢話,喝酒!”
王連甫喝了杯中酒,打了一個嗝,右手食指關節輕輕地敲著桌子,搖頭晃腦地唱了起來:“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表妹不是親。雖說是,雖說是親眷從不相認,可她卻比親眷還要親……老劉,我這一嗓子比親嫂子唱得不賴吧?”
三個人喝的意興闌珊,搖搖晃晃地離開海鮮飯莊,分手而別。王連甫拉著阿福的手,笑嘻嘻地說:“老弟,你責任重大,一定要替我照顧好老劉哈。他可是我們濱海市的希望所在,前途遠大,不能有任何閃失的哦。”說完轉身鉆進自己的吉普車里,一溜煙地跑遠了。
阿福攤開手掌,一枚亮閃閃的鑰匙躺在掌心。
星期天,長空一碧如洗,窗子玻璃上結滿奇形怪狀的冰花,又是一個干冷干冷的天氣。劉清遠洗漱完畢,抱著兒子逗了一會兒,對妻子常燕說:“我今天到省城開個會,下午如果結束的晚,路上冰滑,晚上可能就不回來了,你到菜市場買點好菜,和咱娘跟兒子好好的過個星期天吧。”
常燕淡淡地說:“去忙你的就是,家里不用你管。”劉清遠皺了皺眉,跟母親打個招呼,開門下樓去了。過了一小會兒,下面院子里響起汽車馬達的打火起動聲。
劉母拉開窗戶,向外探出身子,看著那輛黑色小轎車駛出院門,縮回頭來打一個寒顫,嘴里嘟噥著:“又是個大冷天,路面上都結了冰溜子了。跑這么遠的路,怎么自己開車去呢?這個死阿福,光知道歇禮拜天了,也不知道照顧一下他大哥。”
常燕眉尖一挑,眼里有一縷光線跳了一下,但沒有吱聲。
劉清遠把車開到百貨站,停好車拉開車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可以感覺到風中夾著一些細細的冰霰,打在臉上麻酥酥地有些疼。他裹緊身上的呢子大衣,把半個腦袋都縮到領口里面去,拉開百貨站厚厚的棉布門簾,鉆到里面去了。
半個小時之后,劉清遠提著一個大袋子走出來,拉開車門把袋子往副駕駛座上一扔,“嘭”地碰上車門,再從車前繞到另一側,拉車門坐到駕駛室,掏出鑰匙打著火。過了好一陣子,馬達的轟鳴聲才漸漸小了下來,車里逐漸有了些暖意。劉清遠踩下離合,掛檔,踩油門,松離合,車子向前沖出,后面排氣管吐出一縷白煙,立刻化成水珠滴在路上,隨即凝固成冰。
黑色轎車離開解放路,奔向光明大街,在第一招待所大院里停了下來。
“顧阿炎,你表哥來看你了,手里提著一個好大的袋子,看來給你帶來的好東西不好啊!”客房組的組長小鈴子拉開服務員宿舍的門,把頭探進去對著屋里喊。
“表哥?”顧阿炎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正在打毛衣,猛地聽到小鈴這樣說,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在招待所呆了一個多月,阿炎的身材又回復了往前的豐腴,臉上的皮膚也變得白晰潤滑,發出迷人的光澤。
“是啊,還開著小轎車來的呢,穿的像個大干部。阿炎,真沒想到,你在城里還有這么一個有權有勢的表哥啊。”小鈴子的語調中透出難以掩飾的羨慕。
“哦,是他來啦!”阿炎立刻變得活潑而興奮,“人在哪里呢?”
“在王所長的休息室里。奇怪,他怎么會有所長屋里的鑰匙呢?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王所長連自己屋里的鑰匙都給了他呢。”小鈴子不停嘴地說著,早把腦袋縮了回去,腳步聲已經從走廊里遠去了。
阿炎趕忙穿上棉衣,一邊系扣一邊往所長休息室里跑。她只覺得心里像揣著一只小兔子,不停地跳啊跳的,用手使勁按了按,不管用,還是歡快地跳。
走廊里沒有風,但還是比宿舍里冷得多。走出沒有二十米,身上原存的熱氣就幾乎散發完了,雙腳開始發麻,還有些痛。招待所里要求所有員工不準穿棉鞋,再冷的天也要穿黑色方口橡膠底布鞋,一大半的腳面露在外面,只隔著一層尼龍襪子。
阿炎望著窗玻璃上的冰花,心里不禁一陣陣發熱,心里在想:“這么冷的一個冬天,要不是那個穿皮鞋夾公文包的‘表哥’把自己介紹到招待所來工作,那自己又怎么樣呢?頂著寒風每天站在巷子口擺早餐攤?恐怕早就全身都長滿凍瘡了呀。即便那樣又怎么樣呢?誰又會在這么大冷的天氣里到外面來吃早餐呢?那自己也就只有回到鄉下的土屋里去過冬了。那又怎么樣呢?那三間舊土屋到處是裂縫,都在漏風,肚子又吃不飽,這日子又怎么挨呢?現在自己不但吃得飽凍不著,發了工資,還能把一大半寄回老家去呢,看來今年冬天家里能夠儲存上一地排車白菜,不愁沒有菜吃了,甚至,還能買上一車煤,在屋子里升起暖烘烘的爐子呢。弟弟的腳每年都要裂上幾個大口子,想想吧,今年冬天圍在火爐旁邊,那該讓街坊四鄰嫉妒成什么樣子啊?”
阿炎這樣想著,心里就更加熱乎乎的,腳底下邁的也就更有力了,腳面上那種麻木啊,還有疼痛啊,都拋到九宵云外去了。
阿炎的腳步聲剛在所長休息室的門外停住,門就立刻打開了,劉科長那張可親而帥氣的臉出現在門后。阿炎努力平息住自己的心跳,張嘴就問出一句:“你怎么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呢。”
劉清遠無聲地笑著,一把把阿炎拉進屋子里,順手關上房門:“小家伙,怎么這么大的脾氣啊?我就不能來看看我的表妹啊?”說著把沙發上的大袋子解開,袋口沖著靠里面墻邊的床鋪上嘩啦一聲,一大堆的五彩繽紛就在床上散開了。
劉清遠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拍在阿炎手里:“冬天太冷了,寄回老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