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燕語眉目微凝，道：“每年都來，又有何干？”

“這次不同，主國要求，必須要去一個，至少一個，護心和鳳心之中的一個。”

鳳燕語偏頭，盯緊城主，沉默半響，道：“你是說？”

“沒錯。”

“看來，真的要變天了。”鳳燕語將目光轉移到城主夫人身上，道：“姐姐她……”

城主嘆氣一聲，道：“無礙，只是過于傷痛，心神難凝。”

夫人自從來到這里，就再沒出過聲響，安靜地望著那遠處的盾。

盾，本為守護之物，可為什么，為什么它帶來的卻是傷痛？

……

黑色世界中的鳳心不知又是走了多久，回頭已望不到了姐姐的身形，而那兩處跳動的光點，卻是明了了起來。

兩只鳥，不是普通的鳥，而是一對鸞鳳。一鸞，一鳳，在相互交織盤旋。

空靈凄婉的鳴歌之聲，怨慕相隨的舞彩之動。

鸞鳴鳳舞。

鳴歌之聲富有節奏和律動，有如在泣訴著什么悲慘的絕美之事，遠音裊裊。鳳鳥和歌而舞，青紅相間的彩翼時攏時舒，驀起旋沖而上，和一聲長鳴，展翼飄飄滑落。

鳳心完全被這兩只鸞鳳吸引了注意，他停下腳步，觀望著，歌入耳，舞入目。

也入得心。

而那黑物卻不想讓他停下一般，在他眼前搖擺著身體，強行拉回了鳳心的心神。

他跟隨那黑物繼續向前，直到那兩只鸞鳳，停罷了歌，聚攏了舞。它們對這兩位不速之客，表現出極高的警惕。

四物八目，兩兩對望。黑物引導鳳心繼續向前，而它躲在鳳心的身后，淡化不見。

鸞鳳開始躁動，它們鳴叫出刺耳的聲音，聲透千里，而鳳心卻有如未聞，繼續向前。

最終，雙方距離近得不能再近，間不容發。

說也奇怪，兩者鸞鳳竟也不退不避，舞動著雙翼，懸浮在半空，對視。

它們不再鳴叫了，那聲聲刺耳之音，在鳳心逐漸靠近的過程中，越來越低迷。那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敵的威脅或是領袖的壓迫一般。反抗之音，迫之臣服。

鳳心確實在不斷地散發出威脅，他帶著敵意靠近。那聲音對他沒有阻礙，他擔心的是姐姐，擔心姐姐會從熟睡中被叫聲吵醒。姐姐睡覺誰都不能吵！如果發生了那樣的事，鳳心完全不介意把這兩只飛禽長長美美的脖頸拽起來打個死結。

兩只鸞鳳呢，雖聲不敢再出，卻也存著不少骨氣，是以不退不避。若是鳳心真突然發難，它們也有著后著。

隱隱，兩只鸞鳳的眼前漸黑，先是如一團黑色迷霧，霧漸濃時，凝成了一只蠕動的黑物，猝不及防，那黑物陡然睜開雙眼，瞪著銅鈴般的黝黑眼珠，兩只鸞鳳急撲翅后躍，再看時那黑物好像還有一張嘴，如一波紋，也將欲啟。

兩只鸞鳳哪還忍得，驚嚇還算好說，可那波紋般的嘴明顯露出的是一種惱人調笑。

后著變前著。

火羽烈焰！

這是真正的烈焰，從兩只鸞鳳的翼下扇出，直沖黑物和黑物之后的鳳心席卷而去。

黑物消失了，消失的是那么及時，仿佛早就預料有此一著。

火焰漫卷鳳心全身，火實在太過巨猛，鳳心瞬間被齊身包裹于內。

可是火焰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瞬間，火便已完全散了，最后的焰火似有不甘般只留下一縷細煙。

細煙來自于鳳心的衣服，他的衣服轉瞬被燒光，可鳳心卻沒有任何動靜，像塊金子，遇火猶光，還是直杵杵地立在那里。

兩只鸞鳳，對面相視一眼，停下了擺動的翅膀，降落在地，雙翼展開，頭微低下。

那是一副臣服之姿，向敬重長者所行的禮姿。

行在了鳳心身前。

臣服。

火焰燒他不死，讓鸞鳳確認了一件事。

只是其一。

還有其二是他能夠進到這里。

盾中世界。

這個黑色的世界，沒人知道是何處世界，但生活在這里的兩只鸞鳳沒有理由不知。能夠進到這里，自會預示著鳳心存在那股血脈之力。

兩只鳳鳥燒他不死，自是那股血脈之力要強于它們。

臣服。

理所當然。

兩只鸞鳳禮姿行完，再次展翼而起。兩相交織盤旋，但這一次，它們盤旋更快，不待鳳心做出反應，直透鳳心穿身而過。

鳳心未覺，但穿其身而過的兩只鳳鳥，卻生了變化，它們周身燃起了火焰，那讓它們看起來更加美麗，浴火的鸞鳳，歌聲再起，舞再動。

卻別有了一番景象風味，那是一種無言的愉悅歡欣。

世界從黑暗中慢慢恢復了色彩，藍色的天空慢慢顯現，遠林蔥蔥，流水潺潺，人影浮現。

一股股的熱浪消失了，鳳燕語以最快的速度沖向那面黑盾。準確的說，那里已不再有一面黑盾，黑盾隨著那股熱浪一齊消失了，隨之出現的是兩個身影：一個是護心，一個是鳳心。

書游也驚醒了，他第二個沖過去，城主扶著城主夫人，急忙趕上。

隨后而來的涯風，剛取來的在手中的食物還沒放下，也跟著沖了過來。

五個人將場中的兩人圍起。看到這一幕跑來包圍的人，也在逐漸增加。

最先前的這五個人，看著這對姐弟的狀態，微微有些發楞。護心安安穩穩的躺在地上，那一片土地是如此干凈，像是完全沒有塵土的土地。而鳳心，還清醒著。

但清醒的他，不顧眾人或關切或疑惑或仇憤的目光，開始臥下，趴倒在護心身邊，光著身子，躡躡地往護心的懷中鉆去。

護心在熟睡中似有感知，展開雙手，將鳳心攬在了懷里，護心夢中未醒，鳳心，閉眼，開始睡覺。

兩人一呼一吸，勻稱而協調。

局外人，關切轉為喜悅；疑惑變成調笑；仇憤更加仇憤。

鳳陽城的演武校場恢復平靜，被那面黑盾的熱浪烘烤過的土地變得無比堅實，似真如一面盾牌一般，刀槍都入不得分毫。

但那面黑盾去哪里了？鳳心和護心又是怎么活下來的？才是城中人茶余飯后真正的談資趣事。護心只是說以為自己死掉了，進入了幽冥世界，但轉醒時才知自己沒死。但或許又是死而復生？護心常想，弟弟對自己說的話，總是很認真地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