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些新朋友的有趣故事(1)
- 霧都孤兒 遠大前程
- (英)查理斯·狄更斯
- 3238字
- 2014-01-20 16:50:11
猶太人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帶著一身的殺氣,說道:“奧立弗怎么沒回來?那個家伙去哪兒了?”
兩個孩子傻傻地看著快活的老紳士,好像被他的火冒三丈嚇了一跳,他們兩個驚慌失措地互相看了一眼,沒有敢回答他的問題。
“那孩子到底怎么啦?”費金一邊狠命地抓住機靈鬼的衣領(lǐng),一邊用恐怖的呵斥嚇唬他,“快說啊,要不然我就掐死你?!?
費金先生的行為全然不像是在開玩笑,查理·貝茲的原則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保全自己的生命才是重中之重,說不定下一個被掐死的就是他自己了,想到這兒,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發(fā)出一陣十分響亮的、不間斷的叫聲,那種叫聲既像是公牛發(fā)了瘋的叫聲,又像是傳聲筒里傳來的說話聲。
“你究竟說不說?”費金氣急敗壞,拼命地搖晃著機靈鬼的身子,他的衣服那么寬大,那么劇烈地搖晃,居然沒有把他從大衣里抖出來,真是不堪設(shè)想。
機靈鬼垂頭喪氣地說:“是這樣的,他被抓住了,就是這么一回事。喂,你把手放開啊,你到底放不放?”機靈鬼用力晃了一下,一使勁身子逃離了魔掌,但是肥大的外套卻留在了費金手里。機靈鬼迅速抓起烤面包的叉子,對準這位快活的老紳士的背心就是一下,假如這一下叉得比較準的話,保證叫他丟失像原來那么多快樂,肯定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fù)過來。
就在這危在旦夕的一刻,費金機靈地往后一閃,就躲開了這一劫,讓人疑惑不解的是,雖然他表面上已經(jīng)風(fēng)燭殘年,但他的這一進一退之間卻十分敏捷伶俐,絕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猛地抓起身邊的白錫鍋,正要瞄準機靈鬼的頭上砸去。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查理·貝茲發(fā)出一聲十分恐怖的號叫,這正好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忽然改變了攻擊目標,拿起鍋子照準查理·貝茲就砸了過去。
“哎喲,這么熱鬧的場面啊,還真是來勁啊。”一個低沉的嗓音憤憤不平地說,“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啤酒潑到我身上的?幸虧砸在我身上的是啤酒,而不是那口堅硬的鍋,要不然我可得找那個不長眼睛的人算賬了。連想都不用想,除了這個為非作歹、坐享其成的混蛋猶太老摳門兒,估計誰也不能這么破費啊,隨手抓起飲料就亂扔,也不過像是潑水,就算是潑水,那也是每個季度騙自來水公司一回得來的。費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媽的,我的圍脖上沾的全是啤酒,哼哼??禳c進來呀,你這個呆頭呆腦的小雜種,還不愿意進來,難道你還覺得給你家主人丟臉。趕快給我進來!”
這個一進來就罵得十分解渴的是一位大概三十五六歲長得十分壯實的大漢子。他上身穿了一件黑色平絨外套,下身穿了一條臟兮兮的淡褐色馬褲,腳上套了一副半長筒靴,兩條粗腿上裹著一副鉛灰色套襪,小腿肚上的肌肉十分發(fā)達,以至于鼓得高高的,又是這樣的兩條腿,這樣的一副打扮,看上去總給人一種感覺,這是一件沒有完工的半成品,唯獨缺一副腳鐐當(dāng)做裝飾。他頭頂一頂灰色帽子,脖子上系了一條骯臟的藍白相間的花圍巾,他一邊說話,一邊用那條又長又殘破不堪的圍巾的一角擦掉濺在臉上的啤酒。臉上的啤酒被他擦干凈了,一張死板的大寬臉展露了出來,臉上的胡子已經(jīng)好幾天沒刮了。一雙昏暗的眼睛,有一只眼睛的周圍五顏六色,那是這幾天被打留下的光彩。
“馬上進來,你難道沒有聽見嗎?”這位備受注目的大漢瘋狂地大喊起來。
一只渾身的毛亂七八糟的白色小狗遮遮掩掩地跑了進來,臉上掛著好幾十處傷痕裂口。
那漢子嚴厲地說道:“你剛才怎么不進來呢?你也太自傲了吧,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是不是連我都想不認了?躺下吧。”
一道命令加一腳,那只小白狗頓時從這一邊飛到了屋子的一個小角落里。再看看那只小白狗,它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方式,一點也沒有掙扎,乖巧地蜷縮在那個角落里,沒發(fā)出一點兒聲音,一雙賊兮兮的眼睛不停地眨,能看得出它正在觀察屋里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你是誰???對這些孩子實施暴力,你這個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的老守財奴?”漢子隨心所欲地坐了下來。“我真想不明白,他們怎么沒把你殺了。要是換作是我,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命歸西天了。我要是他們的話,一定會這么做的,嗯——不對,如果把你宰了你就不值錢了,也就值當(dāng)一件極丑無比的古董了,被裝在一個玻璃瓶里,但就怕他們吹不出這么大的瓶子來裝你啊?!?
“噓,噓!賽克斯先生,”老猶太嚇得渾身一直在哆嗦,膽怯地說道,“千萬別這么大聲音?!?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賽克斯先生胸有成竹地回答,“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從來就沒有過好心眼兒。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吧,那就盡管叫我的名字。時機一到,我會讓你有好看的?!?
“那好吧,那好吧,那——比爾·賽克斯,”費金低三下四地說,“你貌似不太開心,比爾?!?
賽克斯先生回答:“很可能是這樣的,我看你過得也不怎么舒服啊,除非你告訴我到處亂摔白錫鍋根本不是什么特別的事,就像你總是瞎說——”
“你是不是瘋了?”費金扯了扯賽克斯先生的衣袖,又指了指機靈鬼和查理·貝茲。
賽克斯先生停止了說話,在右耳朵下面做了一個打結(jié)的手勢,頭稍微一偏便倒在右邊肩膀上。老猶太人對這些啞語自然是心照不宣的。緊接著,賽克斯先生按照剛才的話,拿了一杯酒。他的話里這些東西特別多,假如挨個記錄下來,想必任何一個人也看不明白的。
“你可要謹慎點兒,千萬別往里邊下毒啊。”賽克斯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把帽子放在桌上。
這話只是開玩笑的,可是假如賽克斯先生看見老猶太咬著蒼白的嘴唇朝柜櫥轉(zhuǎn)過身去時那齷齪的一眼,差不多就會意識到這一警告是十分有必要的,換句話說,希望快活的老紳士在施展他調(diào)酒的絕活的時候不要在里面多加了什么不好的作料。
幾杯烈性的燒酒喝下肚子,賽克斯先生就開始對機靈鬼和查理·貝茲進行了一些詢問,這一善意的行為引起了一系列的談話,談話的主要內(nèi)容無非就是奧立弗為什么被捕了、怎么被捕的,這一系列經(jīng)過都完完整整地給賽克斯先生敘述了一遍,這一過程他們兩個沒少添油加醋,胡編亂造。機靈鬼覺得在這種時候?qū)@些事進行一些加工是十分有必要的。
聽完他們的敘述,費金一臉擔(dān)心地說道:“我很擔(dān)心他會把這里的事情說出去,那我們就完蛋了?!?
賽克斯兇巴巴地咧開嘴笑了笑,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這是十分有可能的,你要倒霉了,我親愛的費金先生?!?
“你看看,我是真的很擔(dān)心呢,”老猶太好像對他的打岔并沒有放在心上,說話時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對方,“我所擔(dān)心的是,假如這些事找到了我們身上,那事情就沒有那么簡單了,更何況發(fā)生這樣的事,對于我來說好像還沒有那么糟糕,可是對你似乎就沒有那么樂觀了吧,我親愛的?!?
賽克斯先生身子微微一顫,剛才的挑釁一下子沒有了,于是朝費金先生轉(zhuǎn)過身來。而老紳士只是把肩膀聳得高高的,幾乎快貼著自己的耳朵了,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入神地盯著對面的墻壁。
對話一下子終止了好長時間,屋里的所有成員好像都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dāng)中。就連那只小白狗也不排除在外,它好像稍微有些狠巴巴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貌似正在預(yù)謀一件大事,等到了外邊不管怎么樣都要一口咬住在街上遇到的第一位先生或者女士的腳脖子。
“得找個人到警察局里去打聽打聽?!辟惪怂瓜壬纳らT比剛進門時降低了許多?;蛟S他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吧!
費金重重地點點了頭,表示十分的贊同。
賽克斯先生若有所思地說道:“只要他沒有把什么都招了,給他判個什么刑,那么在他出來之前我們就不用擔(dān)心了,等他真的出來的時候就必須把他看住了。你一定要竭力全力把他抓回來,捏在手心里。不能再讓他跑掉了?!?
老猶太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一點兒沒有問題,這一行動方案計劃得天衣無縫。可是,這套方案做起來卻存在著一個很大的阻礙。那就是恰好機靈鬼、查理·貝茲,還有費金和比爾·賽克斯先生,每一個人都對進警察局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不可磨滅的反感,不管是這個理由有多充分多好的借口,他們都不愿意去。
他們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坐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種心里沒有底的事情,很難想象他們要坐多久。
其實,也不用做這樣的推測了,因為先前來過的那兩位小姐恰好這個時候來到了這里,像上天派來的一樣,頓時屋里不再那么安靜,談話再一次活躍起來。
費金喜出望外地說:“真是來得太巧了。蓓特一定會去的,是不是啊,我親愛的寶貝?”
蓓特小姐一臉茫然地問:“去哪兒?。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