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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奧立弗遇見一位好朋友

  • 霧都孤兒 遠大前程
  • (英)查理斯·狄更斯
  • 5288字
  • 2014-01-20 16:50:10

奧立弗走到小路的盡頭,跳過一個用來擋牲口的柵欄,重新上了公路?,F在已經八點鐘了,雖然差不多再有五英里就到城里了,但他還是一會跑幾步,一會又溜到路旁邊,在籬笆后面躲一下,防止被趕上來的人把他捉回去。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午,他看見路邊有一塊路碑,就在旁邊坐下來歇了一會,他開始想自己究竟該上哪里開始新的生活啊。

他轉身看看路碑,上邊大概寫著距離倫敦還有七十英里。倫敦——這個地名頓時在奧立弗心中喚起了一串漣漪。倫敦!那地方應該大得不能再大了吧!沒有一個人,就算是邦布爾先生也不可能在那里找到自己。以前他常聽濟貧院里的老頭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在倫敦根本不愁吃穿,在那個大城市里,就連土生土長的鄉巴佬都能找到謀生之道。對于那些無依無靠并得不到幫助只能死在街頭的孩子來說,倫敦是最合適的去處。這些話從奧立弗腦海里顯現,他一下從地上跳起來,繼續朝前走去。

到倫敦的距離僅僅才縮短了四英里有余,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他越想越多,步伐也隨著慢了下來,心里一直在想自己到那兒去憑借什么資本。他只有一片干面包和一件粗布襯衫,包袱里的兩雙長襪,以及口袋里僅有的一個便士——那是蘇爾伯雷在一次葬禮后給的,那一次他表現得異常出色?!耙患蓛粢r衫,”奧立弗思考著,“穿上肯定能舒服,兩雙長襪子雖然打過補丁,但也還行,一個便士也挺不錯。不過,這些東西對于冬天里走七十英里的路,可幫不了什么大忙?!眾W立弗的想法和大多數碰上這類情形時的人一樣,心中了然自己的難處,既不糊涂也不木然對待,但卻想不出任何有用的方法。他想了很長時間仍然沒有頭緒,便把小包袱換換肩,拖著沉重的雙腿繼續向前走去。這一天,奧立弗走了二十英里,餓了就啃兩口干面包,渴了就從路旁住戶家里討來點水喝。夜幕降臨了,他偷偷拐進一片牧場,鉆到一個干草堆底下,決定就在那里過夜。晚風嗚嗚咽咽,一路哀號著掠過空曠的原野,他嚇得心驚肉跳,又冷又餓的感覺伴隨著他,現在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感覺孤獨,可是,他真的走得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隨即也忘卻了所有煩惱。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簡直被凍僵了,也餓得挺不住了,他只好在經過頭一個村子的時候用那枚便士換了一個面包。在走了還不到十二英里后,夜幕又降臨了。他的雙腳腫了,兩條腿也軟得直哆嗦。這個夜晚只能在露天里度過,陰冷潮濕的感覺比昨天更糟。天亮以后,他幾乎得要爬著登上路途了。

他停在一座陡坡下,一直等到一輛公共馬車開了過來,他乞求外座的乘客給幾個錢,可是沒有幾個人答理他,只有一個人讓他跑起來給他們瞧瞧,看看他為了錢可以跑多遠,可憐的奧立弗努力地跟著車跑了一小段,由于他太累了,雙腳也疼得厲害,便摔倒了,那個乘客看了一眼就把半個便士又放回錢包里了,并告訴別人他只是一只懶惰的不配獲得任何賞賜的狗,馬車就那樣開走了,只留下一路煙塵。

有些村子里張掛著大木牌警告說:在本地行乞者,一律處以監禁。他嚇壞了,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些村子。到了另一個村子,他站在一處旅店外望著每一個行人,老板娘按慣例支使無所事事的郵差把奧立弗趕走,她斷定這個人是來偷東西的。奧立弗想,如果去農戶家討要點東西,他們肯定會讓狗出來咬他嚇唬他。他在一家鋪子停下了,剛一探頭就聽見里面的人在討論教區是如何干事的——奧立弗的心好像一下子跳到了他的口中——而這是在這幾個鐘頭唯一進到他嘴里的東西。

說真的,如果不是碰上一位好心腸的收稅員和一位仁慈的老太太,奧立弗的苦難可能就此結束了,可以和他的母親相見了,換句話說就是,他必定橫尸街頭了。那位收稅員請他吃了一頓便飯,而老太太因為他的孫子船只失事流落異鄉的緣故,便把這種感情傾注在可憐孤兒的身上,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他,并說了很多親切的話語,流下了同情的淚水,這種感情使奧立弗覺得一切痛苦都微不足道了,這種感覺深深地沉入了他的心田。

這已經是離開家的第七天了。這天一大早,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小城巴涅特。街道上冷冷清清,各家各戶窗戶緊閉,看來是還沒有人起來做生意。升起來的霞光不僅沒有給他帶來溫暖,而是使這個孩子看起來顯得那么的孤獨與凄涼。他滿是塵土地坐在一個冰冷的臺階上,腳上的傷口還在淌血。

漸漸地,窗板一扇扇打開,窗簾慢慢拉了上去,行人也越來越多。有的人停下來打量了他幾眼,而有的則匆匆走過時扭頭看看。不僅沒有人接濟他,也沒有人關心他是怎么來的。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只因為他沒有勇氣去向別人乞討。

他蜷縮著在臺階上坐了一會,看著街對面有那么多酒館,他很是不解(在巴涅特,每隔一個門面,或大或小就是一家酒館),他沒有精神地看著一輛輛馬車駛過去,心想這個世界還真是奇怪,自己足足走了七天的路,而這七天他拿出了全部的勇氣與力量,而馬車不費勁的幾小時就完成了。就在這時,他猛一定神,看到有個少年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而這個少年就是前幾分在這經過的那個,奧立弗起初沒有在意,但少年一直盯著他,他便抬起頭來,也以專注的目光回敬對方。那孩子穿過馬路慢慢走近奧立弗,說道:“哈羅!伙計,怎么回事???”

這個孩子差不多同奧立弗同歲,但樣子十分古怪,奧立弗從來沒有見過。他長著一個獅頭鼻,額頭扁平,其貌不揚,像他這樣邋遢的少年確實不多見,偏偏他又擺出一副十足的成年人派頭。對于他們這個年齡來說,它相對個子比較矮,一副羅圈腿,小眼睛怪怪的但十分敏銳,帽子扣在頭上但十分瀟灑,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要不是戴的人自有一套妙招,帽子肯定會經常掉下來,他時不時地猛一擺頭,帽子便重新回到老地方去了。他穿著一件成年人的上衣,眼看就要拖到腳后跟了,袖口往胳臂上挽了一半,以便讓兩只手從袖子里伸出來,應該是為了能把手伸進褲兜里,其實事實也是如此。他整個是一個派頭十足、裝模作樣的年輕紳士,也許身高還不到四英尺六英寸,腳上穿一雙高幫皮鞋。

這位奇怪的小紳士又對奧立弗說道:“哈羅!伙計,怎么回事???”

“我又餓又累?!眾W立弗回答時淚水在眼睛里直打轉,“我走了非常非常遠的路,足足有七天?!薄白吡似咛??!毙〖澥矿@奇地大叫了起來,“喔,我知道了,是鐵嘴的命令吧?不過,”他看奧立弗迷惑不解的神色,便又接著說,“我的好伙——計,恐怕你還不知道什么是鐵嘴吧?!?

奧立弗溫馴地回答,他早就聽說有人管鳥的嘴巴叫鐵嘴?!扒魄?,有多嫩?!毙〖澥看蠼幸宦暎班?,鐵嘴就是治安推事,鐵嘴要你開步走,并不是一直向前,那可是上去了就下不來的。你從來沒踩過踏車?”

“什么踏車?”“什么踏車。嗨,所謂踏車——就是石甕里的那種,不用太大地方就能開動起來的。老百姓日子不好過的時候就很興旺,要是老百姓過得還行,他們就找不到人手了。哎哎,我知道你餓了,就跟著我吧。雖然我手頭也不寬?!挥幸粋€先令,外帶半便士,但是,不管了,跟我走吧我請你吃飯。起來,開步走,乖乖?!?

小紳士扶奧立弗站起來,來到附近的一家雜貨店,在那里買了一些熟火腿和一個兩磅重的面包,或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四便士麥麩”。小紳士露了一手,他把面包心掏了一些出來,挖成一個洞,然后把火腿塞進去,這樣火腿既新鮮又干凈。小紳士夾著面包把奧立弗領進一家小酒館,在那找了一間僻靜的酒室。接著,這位神秘的少年叫了一罐啤酒,奧立弗在這位新朋友的邀請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在吃的過程中,陌生少年的目光不時地落到他身上。

“你要去倫敦?”小紳士見奧立弗終于吃好了,便問道。

“是的。”

“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還沒哩?!?

“錢呢?”

“沒有。”

古怪的少年吹了一聲口哨,盡力擺脫肥大衣袖的牽絆,把手插進口袋里。

“你住在倫敦嗎?”奧立弗問。

“不錯。只要不出遠門,就住在倫敦,”少年說道,“我在想你今兒晚上還想找個地方睡覺,是不是???”

“是啊,真的,自從我離開家鄉以來,就沒好好睡過覺?!?

“你也別為這點小事揉眼睛了,”小紳士說道,“今兒晚上我得去倫敦,我知道有個人可以不收你錢就會給你安排一個住處,他是一位體面的老紳士——就是說,只要是他認識的隨便給你介紹一位都行。他是不是認識我?喔,不。完全不認識,門都沒有,肯定不認識。”

小紳士微笑起來,似乎在暗示最后那幾句說的是反話,是開玩笑的。他一邊說,一邊把啤酒都喝干了。

這個提議簡直是太誘人了,真是叫人無法謝絕,可以有個住的地方真是太好了,尤其是緊跟著又來了那位老先生提出的保證,完全可以斷言,他會毫不拖延地為奧立弗提供一個舒適的位置。接下來的談話是推心置腹的,奧立弗從中了解到,這位朋友是先前提到的那一位紳士的得意門生,名叫杰克·達金斯。

僅僅從達金斯先生的外貌來看,并不足以說明他的恩人替那些受他保護的人謀取到了多少福利,由于他的交際方式相當輕浮油滑,進而被一幫親密的朋友叫做“逮不著的機靈鬼”,奧立弗得出結論,對方由于天性浪蕩不羈,早就把恩人在道德方面的訓誡拋到腦后去了。出于這種印象,他暗暗下定決心,盡快取得那位老紳士的好感,要是機靈鬼大致上應了自己的猜測,果真無可救藥的話,就一定要敬而遠之。

由于約翰·達金斯反對天黑以前進入倫敦,當他們走到愛靈頓稅卡時,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們經過安琪爾酒家到了圣約翰大道,又快步走過到沙德勒街泉水戲院盡頭的那條小街,通過伊克茅士街、柯皮斯路,走下倫敦貧民院旁邊的小巷,再經過以前叫“絕境中的哈雷”的古跡,過小紅花山,到了大紅花山。機靈鬼吩咐奧立弗一步也別落下,機靈鬼飛一般朝前跑去。

奧立弗幾次不由自主地往經過的街道兩側偷眼望去,盡管他想一門心思盯住自己的向導。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地方,又臟又破。狹窄的街道充滿泥濘,空氣中滿是各種污濁的氣味。小鋪子倒是不少,僅有的商品好像只有一群群的孩子,那些孩子這么晚了還在門口爬進爬出,或者是在屋里哇哇大哭。在這個一片凄涼的地方只有酒館看起來景氣一些,在酒館里扯著嗓子大吵大鬧的是一群最下層的愛爾蘭人。一些黑洞洞的過道和院落從街邊最上分岔而去,露出幾處擠在一起的破房子,在那些地方,喝得爛醉的男男女女實實在在是在污泥中打滾。有好幾戶的門口,一些兇相畢露的家伙正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看就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或者無傷大雅的事。

他倆已經到了山腳下,奧立弗還在盤算是否溜掉為妙。可是他的那位向導推開菲爾胡同附近的一扇門,抓住奧立弗的一條胳臂,拉著他進了走廊,又隨手把門關上了。

“喔,喂?!彪S著機靈鬼的一聲口哨,一個聲音從下邊傳了過來。

機靈鬼答道:“李子全贏?!?

這好像是一種暗號。一團微弱的燭光從走廊盡頭的墻上閃出,一個男人的面孔從一個舊廚房的樓梯欄桿缺口露了出來。

“你是兩個人來的?”那個男子把蠟燭挪遠一些,用一只手替眼睛擋住光,說道,“那一個是誰?”

“一個新伙伴?!苯芸恕み_金斯把奧立弗推到前邊,答道。

“哪兒來的?”

“生地方,費金在不在樓上?”

“在,他正在挑選手帕。上去吧?!毕灎T縮了回去,那張臉消失了。

奧立弗一只手摸索著,另一只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同伴,高一腳低一步地登上又黑又破的樓梯,他的向導卻上得輕松利落,從而看得出他對這一路相當熟悉。他推開一間后室的門,拖著奧立弗走了進去。

這間屋子的墻壁和天花板滿是污垢,黑幽幽的,應該是因為年深日久的緣故。壁爐前邊放著一張松木桌子。桌子上有一個姜汁啤酒瓶,里邊插著一支蠟燭,還有兩三個錫鉛合金酒杯、一塊奶油面包、一只碟子。幾段香腸在火架上的煎鍋里煮著,一根繩子把鍋綁在壁爐架上。一個枯瘦如柴的猶太老頭手拿烤叉,站在旁邊,一大團亂蓬蓬的紅頭發掩住了他臉上那副令人惡心的兇相。他裹著一件油膩膩的法蘭絨長大衣,脖子露在外邊??磥硭纫骖櫊t子上的煎鍋,又要為一個衣架分心,衣架上掛著許多絲手絹。幾張用舊麻袋鋪成的床在地板上一張挨一張排開。四五個比機靈鬼小一些的孩子在桌子周圍坐著,一個個都擺出中年人的架勢,一邊吸著長長的陶制煙斗,一邊喝酒。機靈鬼低聲向猶太老頭嘀咕了幾句。這幫孩子圍了上去,跟著又一起把頭轉了過來,沖著奧立弗嘻嘻直笑,猶太老頭也一樣,一只手握著烤叉,轉過頭來。

“費金,就是他,”杰克·達金斯說,“我朋友奧立弗·退斯特。”

老猶太笑著向奧立弗深深鞠了一躬,又握住奧立弗的手,說自己希望有幸和他結為知己。小紳士們見這光景都紛紛叼著煙斗,圍了過來使勁和他握手——尤其是那個替奧立弗接過小包袱的那一位。一位小紳士極為熱心地替他把帽子掛起來,另一位來得更是殷勤,竟把雙手插進他的衣袋里,為的是省去他睡覺時掏空腰包的麻煩,因為他已經非常累了。要不是費金的烤叉大大方方地落在這班熱心孩子的頭上、肩膀上,這一番殷勤可說不準會獻到哪兒去。

“我們非常高興見到你,奧立弗——非常非常,”費金說道,“機靈鬼,把香腸撈起來,拖一個桶到火爐邊上,讓奧立弗好坐。啊,我親愛的,你一定是在看那些手帕吧。哦,這地方手帕很多吧?我們正在挑選一些,打算洗一下。就這么回事,奧立弗,沒別的。哈哈哈!”

后邊幾句話引來一陣喝彩,那班快活老紳士的得意門生樂得大喊大叫。他們在吆喝聲中,開始吃飯。

奧立弗分得了一份香腸并吃了它,費金給他兌了一杯熱乎乎的摻水杜松子酒,叫他趕緊喝下去,因為還有一位紳士等著要用杯子。奧立弗把酒喝了。頓時,他感到自己被人輕輕地抱起來,接著放到麻袋床鋪上,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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