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點完最后一筆，后退兩步，認真端詳自己的作品。

“差不多了，自己看看吧。”化妝師從楊茜跟前挪開。

楊茜極其緩慢地睜開眼睛，——她需要很大的勇氣來接受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雖然模仿黃儷對她來說不是頭一回，但此次的意義完全不同。之前，模仿的是一個光彩奪目、高貴優雅的大明星，靠的是演技和歌喉；而這次模仿的，卻是一個被殺害后剔肉碎骨、且多次在噩夢里出現的慘死者，靠的則是勇氣和膽量。

看到鏡中那張面孔，楊茜兩手掩住了張大的口：她折服于老牌化妝師的卓越不凡，更驚詫于自己超強的可塑性。一旁的葉楓早就看呆了，當化妝師喊他名字的時候，他愣了好幾秒才答應。

“把托盒里的衣服和耳環拿來。”吩咐完之后，化妝師又對照黃儷的近照，拿特用的小夾子修飾楊茜左眉的細節。

“還可以嗎？”化妝師言辭謙虛，心里卻在等待褒獎。

“當然，比我之前任何一次模仿都要像。”楊茜發自心底的實話。

“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上她的服裝就更完美了。”說著，化妝師開始解楊茜的上衣扣子，解完兩顆才發覺屋里還有個男人，遂轉頭對葉楓說，“你先回避一下。”葉楓連連稱好，快步退出房間。

換好衣服，楊茜站在鏡前模仿了一下黃儷的標志性動作和神態。化妝師利落地打了個響指：“perfect”（完美）！就在化妝師摘下楊茜耳垂上固有的耳環，拿過黃儷那對“祖母綠”準備戴上的時候，楊茜本能地躲開了，——她可沒忘，那耳環是從一塊膿血淋漓的腐肉里摳出來的。

“怎么了？”化妝師問。楊茜臉色蒼白：“能不能不戴這個？她總不至于就這一對耳環吧？”“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對祖母綠了，常年都戴它的。”化妝師顯然是個急脾氣，“這不是模仿秀更不是臨時客串，是要成為她本人，住進她的別墅、跟她的親人朋友混到一起，還要參加各種公開活動的。能不能有點專業精神，大小姐？”

葉楓從外面進來，了解情況后從化妝師手里拿過耳環：“我來吧。”化妝師看看表：“抓緊點，剛才已經通知過，經紀人馬上就到了。”葉楓點頭：“我知道。”

化妝師的手機響了，轉身到一旁接電話。

葉楓拿著耳環往楊茜耳朵上戴。后者沒有躲避，但用言辭拒絕了：“這個工作我不做了，我反悔。”葉楓停下手上的動作：“楊茜，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說反悔就反悔的，你讓我怎么跟領導說呀？”

“我跟他講。”楊茜賭氣地坐回椅子上，“不就是一份工作嘛，我可以再找。”葉楓跟著趴在椅子靠背上：“早知如此，當初你就不該答應。說老實話，我也不想讓你做這個，整天交往的都是些社會名流或富家公子哥，說不定哪天就把我甩了。”

楊茜白了他一眼，傲嬌地揚起嘴角。

“既然答應了，就該遵守諾言。你也看到了，我們局里會也開了，任務也布置了，還專門通過官方網站發布辟謠的信息。你要是反悔，所有工作不都全白瞎了么，待會兒經紀人過來又怎么跟人交差？”葉楓循循誘導的同時，手也沒閑著，講完最后一句，左耳的耳環已經戴上了。

楊茜主動轉過腦袋，把右耳遞過去：“什么緩兵之計，分明是你們局長要退休，怕在最后的節骨眼上出岔子導致晚節不保。昨兒開會，你們隊長只差沒把這話給明說了。”

“噓。”葉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捕風捉影的話可不能亂講，詆毀我們領導形象。”楊茜摸摸剛剛戴好的右耳環：“行了，不跟你爭，你們都黨員干部，個個兒都比我這平頭百姓覺悟高。”“哪兒呀，你現在可是大明星。”說著，葉楓背過身扯起自己的白色T恤，“來來，幫我簽個名兒。”

這時，化妝師匆匆趕過來：“經紀人到了，快把沒用的東西收拾一下。”所謂沒用的東西，指的是跟黃儷有關的照片、影像、日記、證件、通訊記錄等。葉楓應了一聲立刻動手，化妝師則再次檢查楊茜的妝容儀表、服飾穿戴，確保沒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