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的體育從35分終于練到了60多分，中考體育滿分七十。粒子的實心球從五米到七米，酸脹的抬不起來的手臂，大腿和腰也跟著酸痛。中午睡覺前如果往腿上涂上活絡油再細細按摩，就會一下子體驗到冬天的感覺，很冷很冷，就好像是活絡油打開了所有的毛孔，空氣止不住的往身體里鉆，會中午睡不著，然后在炎炎夏日里哆嗦著去上課。練習體育很辛苦，但是學會數學更辛苦，如果不能挺過眼下這個辛苦，從前那個辛苦便也沒有辦法揮發出最大的價值。其實人在遇到很多苦難的時候，全心全意的去解決的時候，大抵是不覺得辛苦的，因為一心想著怎么解決，辛苦可能是回頭看的時候，覺得很辛苦吧。

何況，那時候的粒子并不孤獨，大家同學一起并肩作戰，空中來來往往的實心球，笨拙的砸向地面，有沒有聽見青春的擲地有聲呢。全班一起定了兩套班服，說是班服，其實就是兩套不同顏色的運動服，為了方便體育考試的練習，老師特意挑的運動服，一套紅色，一套藍綠色，考慮班里女孩子的保守傾向，挑了類似Polo衫那樣有領子設計的，褲子是在膝蓋上面的長度。粒子記得，老師那時候挑衣服，就是考慮著這些。那時候起，林老師就和學校申請我們班不必要每天都穿校服了，大家都是兩套運動服輪換著穿，因為課間都要練習實心球。

那時候課間總是有同學犯困，下課了總是喜歡趴在桌子上睡覺，總是大家如果不練球，就待在教室里。每每這個時候，林老師路過教室的窗前，說是路過，是因為教室隔壁是教務處，他常常要去教務處辦事，會順便看同學們在干嘛，如果是上課，他就偷偷趴在哪個窗戶前，看誰在發呆開小差。課間他路過的時候，如果發現教室外面的水泥地板上只有寥寥幾個人在練球，他就會一下子沖進教室里，把待在教室里的同學像放牛一樣趕出來，他總是神采奕奕，看不得同學們困倦低沉的樣子。他走路總是大步大步的走，他不是很高，大概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他有些羅圈腿，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的自信，他總是滿面春風的樣子。他的腰間有一串大大的鑰匙圈，每次走路總是嘩啦啦作響，那串鑰匙里是學校很多機房的鑰匙。每當粒子和同學們聽見有節奏的鑰匙聲響，就知道他來了。但是他偷偷看同學們的時候，是不會有聲音的，不知道是他放慢了腳步，還是把鑰匙圈取下來了。林老師說話很少會粗暴罵人，班級的上課模式一直是小組討論的模式。教室里有八塊大黑板，除了教室講臺前的那個，還有七個架子架著，底下有滑輪的黑板，每塊黑板都專門屬于一個小組，那時候上課老師提問題，每組都要派代表上去回答，在黑板上寫答案。班里的黑板擦經常會不見，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林老師一開始總是很生氣，后來就想出一個主意，讓每個小組自己回去利用舊衣服縫制一個黑板擦，后來，自己組縫制的黑板擦也不見了，他之前問過一次，怎么黑板擦老是不見了。有嘴快的同學說，吃掉了，惹的哄堂大笑。此后，他每每抱怨黑板擦不見，都會說“你們這班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生的，天天吃黑板擦”也不知他是真的生氣還是假裝生氣，總之粒子和同學們只顧著笑。

跟著林老師的三年里，每一年的平安夜，他總是自費買兩大箱的大紅蘋果，叫了同學去他宿舍洗干凈，抬來教室，一個人發一個大蘋果。后來初三的時候，他發蘋果的次數比前兩年多，他總是挑大的買，經常會被賣水果的人欺負，經常是打開蘋果箱子，第一層的蘋果很大，底下的就小很多。他每買一次，就要抱怨一次，但是明年，他還是被欺負。粒子不知道這世界上會有多少老師，愿意這樣做，但是林老師真的每次都給帶來深深的感動，他那樣真實的把班里每個同學都當做孩子對待。初三晚自習的晚上，住宿的同學要自習到很晚，他經常煮了涼粉龜苓膏，在自習結束的時候叫大家去吃。

初一的時候，班級里發生過一件不好的事情。團支書收了大家交資料的錢，但是又心大沒隨身帶著，中午回宿舍把錢留在了教室的抽屜里，結果錢不見了。那時候教室走廊里沒有監控器，林老師知道這件事后，在班里說，一定是我們班的同學，他說他已經知道是誰了。粒子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還是為了炸出那個人。總之大概過了兩天，那筆錢回到了團支書的抽屜里，但是少了很多。林老師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一直到現在，粒子仍然一直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相信其他同學也一樣。不知道那位同學會不會一直記得林老師，曾經有個老師，曾那樣照顧著ta

體育考試真的到來那天，粒子和同學們仗著林老師撐腰，愣是沒去英語老師說的早讀，大家都在美美的睡覺。記得在搖晃的大巴車上，林老師拎出一大袋的香蕉，他不知道去哪里聽說吃香蕉可以緩解壓力，輪番掰開一個個傳過去，到每個人手里都有一根香蕉。問大家有沒有準備好葡萄糖，釘鞋等等。還仔細叮囑如果要喝功能飲料，要提前多少時間喝，以及考試前一定要做好熱身準備。粒子不知道那時候手里握著香蕉的大家，心里在想什么，聽著老師的叮囑，心情又是如何。仿佛一切只要按照老師的安排，就可以成功的到達，有時候覺得老師太過迂腐，我們太年輕，總是喜歡把經驗歸為笑談。

體育考試的結果，粒子的實心球沒有發揮好，只扔了六米多，平時都是能丟七米的，但是跑步反而快了許多。最后拿到了63分的成績，粒子已經很滿足了，要知道上一次期末體育考試，粒子只考了35分。班里有個男生沒有參加那次的考試，他在考試前夕打籃球摔傷了，籃球框的籃板玻璃被他砸碎，碎了一地堆在陽光下閃閃亮亮。不能考試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有特殊原因無法參加考試，可以直接給及格水平，而他正常考試未必能及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