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粒子最感謝誰,毫無疑問,粒子會告訴你是文程。文程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男孩子,前面的兩顆門牙壞掉了,頭發在陽光下呈現出一點點好看的黃。粒子記得那時候文程總是洗完澡從宿舍來到教室晚修,他坐下來,會問候一句“這么早”或者說一句“這么努力?”粒子會在書本里抬頭,回一句“是啊”或者是笑一笑。
然后就開始誰都不說話,各自學習起功課來,粒子拿著不會的數學題問他的時候,會低下頭細細聽他講解,有時候遇上他也要思考一下,粒子就先把題目放在他桌子上,轉頭去看看別的書,比如政治。通常粒子還沒有看完一頁,文程就會拿著筆敲著練習冊,跟粒子說,知道了,你過來,我告訴你。
文程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很真誠很善良,一個人能為別人付出時間已經很難得,更難得的是他不吝惜所得,會毫無保留的把他懂得的一五一十的教給你,聽不懂的時候,會耐心的講解好幾遍。大攀的數學也很厲害,但他不善言辭,他自己會做,但是不懂怎么告訴別人,粒子拿過文程不會的題目問大攀,但是問大攀總是無果,往后文程不會的題目,粒子就留著問數學老師,也就是應叔叔。
小學數學就開始不及格,對粒子來說,要繼續學下去的課程很難,就像應叔叔說的那樣,別人都是有一條路走到今天,而粒子的路完全從中間斷了,要從現在開始重建一條路。
應叔叔和文程真的很像,他們寡言,卻毫無保留,如果粒子的生命里沒有這兩個人,她學不好那門數學。所以時隔很多很多年后,粒子想起文程和應叔叔,心里還是充滿了感激。若是能救他人于迷途,被心懷感激念念多年,未必不是功德無量,功德無量的人從不想著要功德無量。
粒子拿著小本本,每次測試完,都認真的比對著和大攀差多少分,小本本做好記錄。她把大攀當做目標,這樣做顯然讓她會有些沮喪,因為大攀幾乎是班里最優秀的那個人,她總是差很多分。為什么是大攀呢,粒子也說不清楚,大概就是想向優秀的人靠攏吧,那么優秀的人可是“疑似”喜歡自己,怎么也要靠近一下吧,
然后一個學期的一半就過去了,要期中考試了。期中考試的前一天,阿繡和粒子在學校的操場散步,阿繡說,不知道這次考試會怎么樣,粒子靜靜聽著。阿繡說,怕班里的同學超越她。粒子抬頭,問她,擔心誰超過呢?阿繡說了班里那個成績進步的男生的名字。粒子看著她,發現她的眼睛是看向自己的。粒子覺得自己看懂了,那個彼此都心領神會的瞬間,她知道阿繡在害怕,恐懼的源頭來自于自己。
期末考試的前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粒子心里有點緊張的期待,她知道自己必定進步了,但是她現在到了哪個層次呢,也許可以超越阿繡的。真正準備好考試的人,對待考試正如要大干一場般躍躍欲試,粒子體會到了這種心情,沒有害怕,沒有恐懼,不會想要逃離。
然后,考試成績出來了,結果是粒子以0.5分的微妙優勢超越了阿繡,成為年級第二,而年級第一,是大攀。粒子和大攀之間的分數還是差了很多,但是不要緊,在那張薄薄的成績排名單上,她的名字無限靠近他的。粒子沒有辦法給他的“疑似”喜歡什么回應,但也許就是最好的回應。
期中考試結束,周末過去,周日晚修開始。粒子從家里走到教學樓的時候,在一樓,就聽到了四樓傳來阿繡的聲音,還有一群女生,阿繡說“憑什么是她第二,我寧愿是別人”帶著一點歇斯底里。粒子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你們就盡情的恐懼吧。下一秒又失神的想,那些難聽的話,大概也會從阿繡的嘴巴里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