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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林七懵了:“我…我沒使勁啊,你訛我!”

陳芊芊齜牙咧嘴,一聲不吭。好你個林七,姑奶奶過陣子不揍得你滿地找牙,我就不叫陳芊芊!

韓爍心疼得不得了,當下打橫抱起陳芊芊,往房中走去。

韓爍輕手輕腳地給陳芊芊上好藥,替她包扎好。她傷在手臂上,不免褪下了衣服,露出半個肩膀。

暖黃燭光之下,韓爍看陳芊芊,佳人如玉,陳芊芊看韓爍,美人如月,兩顆年輕的心,漸漸靠攏。

浸了冷水,又吹了秋風,陳芊芊感了風寒。

韓爍溫柔地吹了吹藥,喂她喝下。陳芊芊想伸手接過,被韓爍躲了過去,她只好一口一口喝著。

按她的想法,大口喝才不苦,現在這樣一小勺一小勺的,苦得她舌根都發麻。但看著韓爍專注又溫柔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她就沒忍心說那些煞風景的話。

韓爍見她乖巧地喝了藥,笑了笑,扶她躺下,又給她掖了掖被角:“早些歇息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陳芊芊懶洋洋道:“剛喝了藥,睡不著。”可不是睡不著嗎,苦得人腦子都精神起來。

她嗓子因風寒啞了,又低又柔,還帶了幾分小女孩的腔調,將韓爍的心都融化成一灘水,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給她。

韓爍俯下身來看她,撫了撫她的額發:“那我陪你可好?”

陳芊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韓爍:“好啊。”

此時,門外院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白芨在旁幽幽說道:“花垣男子,說一套做一套,嘴上說不彈琴,實際上偷偷苦練,勾引女子,真不要臉。”

韓爍蹙了蹙眉。君子六藝,除了樂,他都習得極好。可偏偏,除了樂。

更偏偏,傳聞中的花垣城三公主陳芊芊,極愛聽人撫琴,曾因一曲琴音而贈琴者萬金。

韓爍目光有一分黯然。他不會彈琴,只能給陳芊芊喂藥。

也許,再強大再自信的人,遇見心愛之人的那一刻,便墜入了凡塵,總覺得自己哪里哪里都不好。

“白芨,你這話說得不對!”聽陳芊芊反駁,韓爍心中更加黯然。

下一瞬,陳芊芊道:“你別一棍子打死啊,你應該將花垣男子,改成裴恒這廝才對!”

韓爍瞬間抬起頭來,看向陳芊芊。

陳芊芊看著眼眸明亮,風姿如玉的韓爍,恍了恍神,茫然道:“怎么了,我哪里說錯了嗎?”

韓爍搖搖頭,道:“芊芊,我聽聞你極愛聽人撫琴,可惜我不會。”

陳芊芊有些奇怪:“我又不用你彈琴。”你可是韓爍啊!武功卓絕,天縱之姿的韓爍!你給我彈什么琴啊!

陳芊芊看著旁邊空空的藥碗,心中有些感動。韓爍來照顧她,她應該要表示一下的,禮尚往來才是長久之道嘛!

因而,陳芊芊道:“你能來這么照顧我,我已經很感謝啦!”

琴聲悠揚,赫然是名曲鳳囚凰。陳芊芊卻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她不愛聽這些,在教坊司不過是做做樣子。她真正愛的,是高山流水,是金戈鐵馬,是天地高遠,是黃沙漫漫。

韓爍察言觀色,問道:“芊芊,我曾聽聞你喜歡一位琴者的琴聲,而萬金相贈。”

陳芊芊思忖了一會,點頭:“確有其事。不過那個人奏的是戰曲,那曲調高昂,意境深遠。我后來與那人閑談,發現他胸有溝壑,志向遠大,就送了他一筆錢,讓他自己去闖出一番天地來。不過可惜呀。”

韓爍立馬問:“可惜什么?”他心里有點酸溜溜的,可惜把人放跑了?

陳芊芊覺得背后說人壞話不太好,搖了搖頭。

韓爍心中更酸了,酸得直冒泡。他壓抑了許久,都沒將這股酸意壓下去。不禁追問道:“到底可惜什么?”

湯藥中放了幾味安神的藥材,韓爍出神的片刻,陳芊芊已然進入了甜美夢鄉。

韓爍心里像被小貓撓了,難受得百爪撓心,可他也舍不得將陳芊芊叫醒,只好把氣撒在裴恒身上。

他對著白芨低聲道:“把裴恒給我趕走,明天,不,以后都不許他踏入月漓府。”

第二天,陳芊芊緩緩睜開眼,看見床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的韓爍,頂著兩個烏黑的大眼圈,嚇得夠嗆。她結結巴巴問道:“韓爍…啊不,韓少君,你這是怎么了?”韓爍見她終于醒了,追問道:“到底可惜什么?”陳芊芊剛睡醒,一時懵了,茫然道:“什么可惜什么啊?”韓爍刨根問底:“你昨日說,你萬金相贈的男子,你到底可惜什么啊?”陳芊芊恍然大悟,隨即眼神上上下下看了看韓爍,不可置信道:“你不會因為這個?想了一宿吧?”不會吧?不能吧?韓爍目光一錯不錯看著陳芊芊,大有她不回答就不罷休的架勢,執著極了:“芊芊,到底可惜什么?”韓爍目光灼灼,竟看得陳芊芊一句話又說得結結巴巴:“可…可可可惜他不太行。”韓爍臉都綠了:“什么不太行?!”陳芊芊繼續結結巴巴:“長…長的不太行啊。”不然還能有什么啊?韓爍長長出了一口氣。幸好他早喝了龍骨湯,否則,他一定會被陳芊芊給氣死的!??????????梓銳看著光禿禿的院子和這“家徒四壁”的月漓府,愁眉苦臉:“三公主,您以后可怎么辦呀。韓少君是玄虎城派來入贅的,別說幫您了,自己都自身難保。”??陳芊芊燒掉最新傳來的密信,上面寫著暗探最新打探到的韓爍小時候的事跡,對梓銳感嘆道:“你這就看表面了吧?看問題不夠深刻了吧?你是不知道,韓爍他有多厲害。”??韓爍恰好聽到這一句,微微一笑。芊芊真乖,竟然在背后偷偷夸獎我。??他柔聲道:“你身子骨這么弱,怎么還在外面吹風?”??陳芊芊一見韓爍,對他招了招手,揚起明媚的笑容:“少君,來一起吃水果啊。”她放了顆桂圓在韓爍手里。??韓爍笑容更深了,芊芊真乖,好東西還知道分給我。??陳芊芊看著韓爍的笑臉,不知為何,他開心,自己竟然也開心。不過多少心里覺得奇奇怪怪的,韓爍怎么突然就笑得這么開心啊???韓爍剝好桂圓,喂進陳芊芊嘴里。??他東西都塞到嘴邊了,自己總不能不給面子吧?這樣想著,陳芊芊張口吃下。??她雙頰鼓鼓的,像一只可愛的小倉鼠。韓爍不由伸手捏了捏,問道:“甜不甜。”

陳芊芊愉悅地點了點頭,心里竟覺得有些甜絲絲的。

韓爍讓白芨端上外面酒樓中的飯菜,道:“這幾日便委屈你了。”

陳芊芊看著如此多的菜,咂了咂舌:“咱們家如今,有上頓沒下頓的,這是否太鋪張了些?”

韓爍勾了勾嘴角:“芊芊何必擔心?以我的資產,養你綽綽有余。”

嘖嘖,霸氣啊!

陳芊芊滴溜溜轉了轉眼珠,計上心來:“你是說你的嫁妝吧。”

韓爍一本正經:“是聘禮。”

嘿嘿,魚兒上鉤了。

陳芊芊也一本正經:“先說好,我可不是覬覦韓少君的財產。你要說你這小金庫是嫁妝,我自然沒什么好說的。可你要說這是聘禮,是不是得給我?”

她目光炯炯有神,看著韓爍。

梓銳及時插話:“說得對。”

白芨忙道:“少君,三思啊!”

韓爍想也不想,道:“看來芊芊是想管我的錢了。白芨,去將賬冊拿來。”

陳芊芊心里樂開了花,嘴上卻故意推辭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想搞清楚,這是嫁妝還是聘禮。”

白芨心疼不已,勸道:“嘴上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韓爍挑了挑眉,還不快去?

白芨只好領命而去。

韓爍看著志得意滿的陳芊芊,問道:“芊芊,你既然收了我的賬本,也是不是該改口叫我夫君了?”

陳芊芊倒是對白芨的勸誡從善如流:“夫君,芊芊這廂有禮了。”

嘿嘿,她可不是韓爍,嘴上吃點虧就吃點虧唄!

她這一聲夫君,聽得韓爍身心舒暢。他知道陳芊芊尊貴慣了,原先也只是調侃一番,心中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卻不想芊芊這樣乖巧,可見愛我甚深。

這樣想著,韓爍越發溫柔,給陳芊芊夾了一個雞腿:“慢點吃。”

陳芊芊想出門,韓爍不讓,只說要聽戲,他將戲子請來,要逛街,他將街上的鋪子搬來。

陳芊芊也知道,自己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因而也不出門。

不過她每月必要去大郡主府一次,自然不愿意為這點小事放了大姐姐鴿子。

陳芊芊從后門溜出,回去之時,卻發現后門蹲滿了人。想翻墻,發現墻角下也蹲滿了人,密密麻麻的。

陳芊芊頗為滿意,看來自己這人厭狗嫌的形象,很深入人心嘛!

陳芊芊想了想,一邊裝著罵自己,一邊混到了大門口。不過半路上,被人認了出來,頓時蔬菜瓜果雞蛋都往她身上砸了過來。

陳芊芊剛要拍門,大門卻突然開了,探出韓爍的小半個身姿來,他大手一攬,攬住陳芊芊的腰,將她擁入懷中,抱進了門。

門外謾罵聲不絕于耳,連厚重上好的紫檀木大門都隔絕不了。

世人無知,聽風就是雨,不知他們口中謾罵之人,卻是傾力愛護他們之人。

韓爍看著面前的陳芊芊,心中泛起一絲酸楚,溫柔的撫了撫她的臉頰。

陳芊芊撇了撇嘴,他罵任他罵,我只當清風耳畔過,半點不入心。

韓爍見她這般,只以為她傷心了,捂住了她的耳朵,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別怕,我在。”

陳芊芊被韓爍擁在懷中,整個人沉浸在他身上清冷好聞的香氣中。

聽著韓爍強有力的心跳,陳芊芊的心跳漏了一拍。

韓爍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一只手輕輕在她背后拍著,安撫于她:“日后你要出門,喊上我陪你可好?”

陳芊芊原先真的不覺得一絲委屈,但被韓爍這樣溫柔地對待輕哄,心中突然一酸,倒真覺得自己這人人喊打的,有幾分可憐了。

哎,情愛一事,可真叫百煉鋼,也化為繞指柔啊!

老管家:“龍骨顯靈,天降神罰。”

林七目光雪亮,幸災樂禍:“真的?陳芊芊她怎么了?”

老管家:“突降天雷,咱們家的礦被炸了。”

林七腦子嗡嗡的:“誰家的礦炸了?”

老管家:“咱們家啊!”

林七:“咱們家的什么炸了?”

老管家:“礦啊!”

林七:“咱們家的礦怎么了?”

老管家:“炸了啊!”

似乎還怕林七聽不清楚,老管家繼續道:“咱們家的礦炸了!”

炸了!炸了!炸了!

林七怒叫:“老天爺罰陳芊芊,這雷竟然劈歪了!”

陳芊芊在府中狂笑,天助我也!

她本就疑心林家中有人有不臣之心,如今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將水攪渾,探一探底。

但她沒笑多久,就有人通報,府外跪了一大撥人,要她自盡謝罪,以求天神寬恕:“求三公主舍身祭天,英勇赴死!”

看著滿地跪著的眾人,陳芊芊面色冷肅,神情莫測。

梓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三公主。他一直打心底里覺得三公主是最尊貴的女子,對她忠心耿耿。可今日的三公主,讓他覺得仿佛遇見了立于云端的神祗,神色淡漠,冷眼看世人悲喜哀愁而不動聲色。

韓爍遲來一步,看著府外跪滿的平民百姓,和呆立的陳芊芊,心頭怒起。

一群螻蟻而已,竟敢叫她祭天!

韓爍將陳芊芊護在身后,目光冰冷,被掃視到的人心中發顫,不敢說話。

韓爍冷冷道:“白芨,一炷香之內,我要這些人消失。”

陳芊芊拉了拉韓爍的袖子:“算了,少君。我們先回府。”

廟堂之上,陳楚楚和城主,與一眾臣屬僵持不下。

陳楚楚幾乎恨得咬牙切齒,語氣幽微:“你們竟敢說,讓芊芊祭天?”

多名臣屬異口同聲:“請城主下令,賜死三公主!”

王,候,將,相。

當后三股勢力合成一股時,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王,也頗多掣肘。

城主面色鐵青,一時進退兩難。

陳楚楚思忖片刻,道:“庶人陳芊芊擅盜龍骨,犯下大罪,天怒人怨,罪無可恕。”

她每說一個字,城主的目光就冷一分。怎么,陳楚楚,連你也要致芊芊于死地嗎?

陳楚楚繼續道:“女兒愿帶兵圍困月漓府,嚴加看守。”

陳楚楚說完,抬起頭來,與城主對視一眼。

城主一顆心放下,勾了勾嘴角:“準了。”

陳芊芊和韓爍坐在府中,一時無言。

韓爍看著陳芊芊瑩白如玉的側臉,問道:“芊芊,值得嗎?”

你煎熬心血庇護的螻蟻百姓,卻求著讓你去赴死,值得嗎?

你費盡心機想要推上少城主位的二姐,卻帶兵圍困于你,值得嗎?

陳芊芊喝了一口清茶,淡淡道:“值得。”

韓爍不再多言,拿出地圖與陳芊芊商量對策。一番思量,若要救礦工,就得炸福脈啊。

韓爍坐在旁邊,清了清嗓子:“芊芊,這炸福脈是大事,你是不是得要找個幫手?”

是要找的吧?是吧?看我,看我。

陳芊芊一拍桌子:“對啊!我找二姐去!”

院子中,陳芊芊與陳楚楚爭執。

陳楚楚道:“芊芊,都這時候了,你還惦記那一百多個礦工。”

陳芊芊有些驚異:“二姐,那可都是一條條人命啊!”

陳楚楚目光一閃,最終還是狠心道:“我不許你去。”

人命當然金貴,可別人的命跟你比起來,在我這里就一文不值。

幾句爭執,陳楚楚說什么也不肯讓步,最終,她道:“你炸了福脈,也不一定救得了礦工。你先偷龍骨,再炸福脈,到時候還能有什么活路?你若實在執迷不悟,我便辭去這司軍一職,替你去炸如何?”

陳芊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了不了,二姐你可千萬別這么干,不對,想也不要這么想!”

開玩笑,未來的少城主,怎么能有這種污點呢,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此路不通,陳芊芊回到屋中,摸了摸下巴。

韓爍咳了一聲,再咳了一聲。陳芊芊注意力終于被打斷,關切道:“你不舒服嗎?”

韓爍無奈,提醒道:“芊芊,你有沒有想過,可以試著依靠一下,男人?”

陳芊芊還沒說話,梓銳恍然大悟:“三公主,可以去求裴司學啊!”

韓爍氣結。

陳芊芊一巴掌拍歪了梓銳的帽子:“求他?求他我還不如去求一只雞。”

梓銳又道:“那不如去求助林七?”

陳芊芊簡直都要給梓銳跪下了:“求林七,去炸了她自己家的礦?除非你跟林七,有一個人腦子被雷劈了。”

白芨終于按捺不住了:“三公主,我們少君這么大一個活人站在這里,你當真看不見嗎?”

陳芊芊回頭看了看韓爍,驚奇道:“你愿意幫我?”

韓爍道:“夫妻一體,為何不愿意?”

陳芊芊理所當然道:“這是花垣城的內務,你我畢竟立場不同,你不幫我,也是應該。”

就好像自己對韓爍隱瞞了自己的暗探和私軍,也好像韓爍從未對自己提過哪些人是玄虎城安插在花垣城的,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各憑本事,實在不必多言。

韓爍也理直氣壯:“我今日非是玄虎城少城主,只是你的夫君。”

陳芊芊樂了:“你要幫忙,我自然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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