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極擅察言觀色,段嵐的皺眉一下子便落入了他的眼中:“其實我們也不必將他們殺絕,我們可以將其抓起來軟禁,直到各位高手成事的那一刻,才把他們釋放。”
桂玉明沉聲道:“還是殺了一了百了,我可不想當我在朗鳳城時,我戴的面具的真家伙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到時候,我們七人便是九死一生了。”
段嵐道:“我相信風侯方面定會在軟禁陳家令一行人時加強看守。”
這七人加上吳亙的日常商議中,段嵐還是首次發言。
他實在不忍心讓幾個無辜之人就此慘死。
“小段,身為殺手,怎能婆婆媽媽!”袁天吼粗聲粗氣地道。
“這些人,不該殺!”段嵐加重了些語氣。
“這些人,殺了好。”阮向疾的話簡促有力。
“各位高手,莫要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吳亙見氣氛漸緊,趕緊插話:“我今夜就安排人手將陳家令一行人以快馬駕車,運回武宜城,嚴加看守,并讓風侯下令有走漏消息者人頭落地。”
那幾個力主殺死陳家令一行人的殺手,見吳亙說話,也不便再爭論下去,只得閉嘴不言。
當晚,各人散了,各自用膳,各自歸房去了。
段嵐盤膝坐在床上,正想聚精會神去打通那第五段地脈,可就是不能入靜,心中老是擔心那幾個殺手會趕上載著陳家令一行人的馬車,將陳家令一行人無情殺盡。
他以前混過幫派,見過太多卑劣的人性。
他再沉吟了一會兒,終于蹦下床來,一把攫起天絕劍,并將其背上,向窗外一躍。
他剛躍出窗時,因為穿出窗戶而縮起來的四肢一起張開,整個人向空中飛去。
他辨別著武宜城的方向,運轉法力,在空中疾飛。
比起上一次的御氣飛行,他這次的飛行顯然比上一次更快、更熟練。
他終于再進一步的理解為什么修真界為什么這么重視御氣、御火等等基礎法術的修煉。
因為一個法術越高深,就越要幾種基礎法術的配合。
他這次的飛行,不僅是御氣術的施展,還有御風術的施展。
他在稍高的空中飛行著,雙目緊盯著下方綿延萬里的大地,搜尋著那一輛在夜空下急速趕路的馬車。
一會兒之后,他終于看到了一輛稍大的馬車在一條小路上疾馳。
在馬車左側的不遠處,有著四條疾速飛掠的人影。
段嵐目光銳利,從身形看出這四人是袁天吼、阮向疾、桂玉明和伍雉。
邊抗和張瀾卻沒來。
邊抗為人較為隨和,無意做這種事。
張瀾雖然生性嗜殺,但是心中欽佩風典,因此便聽從風典身邊的謀士吳亙之言,不再去動殺死陳家令一行人的念頭。
伍雉今天雖然沒有表達要殺陳家令一行人的意愿,但是伍雉一向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優秀殺手,自然也要抹掉陳家令一行人這一危險因素。
伍雉只怕當陳家令一行人被運回武宜城,再軟禁起來,經過太多人手,極易走漏風聲。
這四個人自與其他人分別之后,都是懷著殺盡陳家令一行人的心思,吃了飽飯之后便施展輕功,去東成縣到武宜城的一座山丘上埋伏著。
他們四個人,竟都在這山丘上相遇。
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后,他們便聽到了馬蹄和車輪聲。
他們飛快掠去,然后一眼認出駕駛馬車的二人正是吳亙的下屬,于是便肯定車內必是陳家令一行人。
他們之中最沖動的袁天吼首先做了一個持棒欲打的架勢,想一棒就把陳家令一行人打死。
阮向疾、桂玉明、伍雉三人只是跟在后面,他們只想親眼看見陳家令一行人從此在這世上消失。
段嵐身在空中的身子已然傾斜,向著馬車疾飛。
段嵐的速度越來越快。
四人中當先的袁天吼已掄起了他的粗鐵棒,往馬車砸去。
驅馬車的二人頓時變色。
“當”地一聲。
袁天吼、阮向疾、桂玉明、伍雉四人和那驅車的二人,只見眼前一花,一個人影不知從何處突然掠出,并且擊中了袁天吼的粗鐵棒。
袁天吼只感到一股大力從自己的粗鐵棒傳來,震得自己的虎口酸麻疼痛,要不是他連退幾步卸力,粗鐵棒恐怕就要脫手飛出。
阮向疾、桂玉明和伍雉見到向后疾退的袁天吼,紛紛減緩了自己向前飛掠的速度,并向旁邊一避,以免撞上正在向后疾退的袁天吼。
隨后,他們看清了突然出現的人影的臉。
段嵐!
還有他手中握著的那柄即使在黑夜也散發出寒光的劍。
驅馬車的人因為剛剛的變故沒有控制好馬匹,偏了一下,但回過神后立即扯動韁繩,讓馬車重新回到小路上,繼續沿著小路向著武宜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驅車人因為心中害怕,忙猛甩馬鞭,馬車駛得更快了。
馬蹄聲和車轍聲漸遠,漆黑的夜空下,只有段嵐和四個殺手對峙著。
袁天吼四人還是第一次見段嵐出手,他們以前雖然知道段嵐曾經擊殺裴渠,但也只當段嵐是一個武林中新近崛起的年輕小輩,武功雖然在小輩中名列前茅,但比他們這些成名多年的殺手必是大有不如。
但段嵐的這一出手,他們立時驚住了。
這是何等高明的輕功身法,只眼一花,人就突然出現了。
這又是何等高深的內力,只是一擊,便將袁天吼震退。
他們又怎么知道,段嵐從高空中斜斜落下,下墜之勢加上段嵐蓄意加速的勢子,合成了一個極其快的速度和一道極其大的力量,才能飛快出現在他們四人面前,并一擊就擊退袁天吼。
他們開始覺得段嵐并非只是擊敗裴渠那么簡單,他們甚至覺得段嵐已經可以匹敵風典麾下的年輕高手,亦是麾下頭號殺手,顧月輝。
段嵐看著眼前的四人,心中回想起前幾天與袁天吼、桂玉明喝酒的場景,當時只感覺袁天吼和桂玉明為人有趣、生性豪爽,是江湖上的豪杰。但此時他看著這二人,心中甚感厭惡。
他曾經是弱勢群體中的一人,因此曾深深感受到身為弱者而任人宰割的悲哀。
而陳家令一行人在此次事件中也是無辜的弱者,袁天吼四人卻要執意為了那一點點的危險可能性而要殺盡這七人,這怎能不令段嵐厭惡。
前幾天,段嵐也曾佩服過阮向疾和伍雉過人的眼力和縝密的心思,但是,現在阮向疾和伍雉二人心中卻無一點慈悲與道德,將那眼力和心思,都用在自私自利之上,絲毫不顧他人死活,這使段嵐心中對二人的佩服之心立即化為烏有,轉而被厭惡取代。
段嵐看著他們,不由想起了桂寧幫那三個討厭的當家。
馬蹄聲和車轍聲已然消失不見,馬車已去得遠了。
段嵐心中一陣暢快。
他以前,力量弱小,自己尚不能出頭,又怎可能為別人出頭。
但如今,他終于能為別人出頭,能隨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深切感到這就是力量帶給他的好處。
越強大,越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