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君屈起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沒人知道她握著手機的指節攥的發白。聽他沒了動靜，有些擔心：“沒有嗎？”

仔細聽語氣中多了幾分焦慮。

“……不是，找到了，我馬上上來?！?

程泊的目光停在某處。

借著窗外的光，他看見滿滿一抽屜全是開了封有燒過痕跡的蠟燭，而下面那個抽屜里，則滿滿全是打火機。

他好像突然就懂了——

……

……

聽著他的腳步聲和手機里的聲音漸漸重合，陳柏君緊繃的意識開始慢慢放松，她想起自己客廳的抽屜，突然明白剛才的沉默從何而來。

下一秒門被推開，蠟燭的光柔和他臉部輪廓，她有傾訴的沖動。

“阿泊，要給我念故事嗎？”

“那我給你念……”

“《小紅帽》?！泵摽诙龅拇鸢?。

程泊有點疑惑，但沒有詢問，她想聽那他就給她念，《小紅帽》或是《灰姑娘》都沒有太大關系。

是沉穩平緩的嗓音，“從前有個小姑娘，叫小紅帽。一天，媽媽要她帶著糕點……”

故事緩緩推進，“小紅帽在森林里蹦蹦跳跳，開心極了……

“她暫時忘記了外婆的病，開心地在森林里玩耍……

“大樹問她：‘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看望我的外婆，她就住在那邊的……’

“小紅帽不知道的是，遠處的大樹后面，一只大灰狼將這些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完，心里正為自己午餐的出現而感到高興，他轉身往森林里走去……”

他話語轉段間有一刻停頓，陳柏君開口接上：“但是這時她看見了一只漂亮的蝴蝶，腳步沒動，但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它，然后她看見了那條尾巴。

“她聽媽媽講過，這是森林里的大灰狼……

“她沒有在意，蹦蹦跳跳地去了外婆家……

她的聲音流露出一絲無措，“可是等她去到外婆家，外婆已經……已經……”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程泊摸了摸她的臉，一片冰涼，又包住她攥成拳頭的手，想給她一些勇氣。

“——是她害死了外婆?！标惏鼐Z氣中只剩下難過和自責。

“是我，是我害死了奶奶……奶奶已經病了很久……死前還要受這種苦……”

他用溫柔的嗓音接上她的話。

“外婆對小紅帽很好，從小給她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點。所以小紅帽很內疚。但這不是小紅帽的錯。

程泊知道她有心理創傷，但沒有想過這么嚴重。于她而言，親人離世已經十分痛苦，與她有直接關系更讓她內疚與自責。

他只能用其他方式開解她。

“小紅帽還是很自責，她每天都在做噩夢，吃不下飯，上不了學，每天閉上眼睛都會看見外婆的臉。

“村里的人都很擔心她，他們極力安慰小紅帽，可是小紅帽沒有任何好轉。媽媽也跟著一天天的憔悴。最后媽媽帶她離開了小鎮，去了另一個小鎮，她總是帶小紅帽去敬老院去看爺爺奶奶們的笑臉。

“小紅帽能理解外婆她很高興小紅帽逃過一劫的心情嗎？她在世上的牽掛不多，唯一牽掛的就是她可愛的外孫女，一切都不是小紅帽的錯。小紅帽看多了山川河流，海浪沙灘，看多了爺爺奶奶們臉上的笑臉，也開始漸漸有了笑容。她還沒有徹底痊愈，不過她想，應該快了?！?

程泊給予她一個未到的好結果，希望她能徹底走出來：“我想，你也快了?！?

聽著他的嗓音，她的心慢慢平定。

“我不知道……那時候除了奶奶，他也經常出現在我的夢里，他臉側的刀疤一直在晃一直晃，然后就回到了那天晚上停電以后窗外的電閃雷鳴……”

蠟燭還在燃燒，光柔和了他的側臉，程泊收回手，靜靜地聽著她把剩下的內容講完。

“我一直都很內疚，那天是我給他指了房間，才害死了奶奶……后來他本來都已經走了，卻又繞回來把我抓走了……他們說我在那個房間里待了半個月。只有半個月……我感覺過了很久很久……”

窗外的漆黑夜色，看起來像極了她童年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