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貓在泰國蘇梅島，過了一個沒有春晚、沒有應酬、沒有大吃大喝的年。曬了幾天太陽，喝了幾頓冬陰功湯，撿了幾塊石頭，寫了幾篇小文章。自己感覺有點嘚瑟，過了一個不一樣的年，一個充實有意義的年，一個簡單純粹的年。

尤其滿意撿的幾塊小石頭。蘇梅島上酒店里的花徑邊，隨處鋪著雞蛋大小的黑色鵝卵石。客人們的眼睛都被無敵海景、漂亮mm吸引，沒有人注意到它們。只有我，發現在這些普通的鵝卵石中，竟然有不少形狀各異的觀賞石！黝黑發亮，包漿厚重。有的黑中鑲有金線，像一座微型山巒。撫之細膩溫潤，賞心悅目。征得酒店管理人員同意，我小心撿了幾顆，洗凈把玩，愛不釋手。一路被老婆批評、被女兒嘲笑，不遠千里從泰國帶回來了。

女兒為省錢，訂的亞洲航空的廉價往返機票，沒有飛機餐及飲料，行李費也必須另付。去程行李費折人民幣360多元，返程行李費卻折人民幣420多元，多出了60多元。我們也沒買什么東西，老婆起初極納悶，旋即醒悟，繼而斥責：都是你撿了一堆破石頭！一堆沒用的東西！害我多出了幾十塊錢！

一堆無用！

一語驚醒夢中人。細細想來，我的人生，充斥著一堆一堆無用的東西。誤盡平生因語文，百無一用是書生。讀了一堆無用的書，喝了一堆無用的酒，買了一堆無用的東西，寫了一堆無用的文章，交了一堆無用的朋友，教了一堆也許將來像我一樣無用的學生……

可是我不明白，人生在世，為什么事事處處都要有用呢？我們習慣背負著沉重的包袱：吃頓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登個山，不是思親就是抒發家國情懷；讀幾年書，就更加了不得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前段時間有個好心的朋友提醒我：你是老師，又是領導，你怎么經常在朋友圈發一些吃喝玩樂的文章呢？要注意影響啊，小心別人背后說你！

我檢視自己，我確實有些小知識分子的臭毛病，有些小情調小文藝，沒有每時每刻都關心蒼生社稷，沒有每時每刻都以天下為己任。我shopping、旅行的時候，沒有時刻提防著安倍與特朗普；我喝小酒、寫小文章自娛自樂的時候，常常高興得忘乎所以，會忘了天底下還有許多困難群眾……相反，我耗費了不少寶貴的時間談藝術、談旅行、談美食、談文玩。有時候，甚至流露出一點點羨慕風花雪月的意思……當然，我也談了不少關于教育的話題。只是以教育為職業，閑暇時就不想為教育所累，談點輕松的話題，娛己娛人。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何謂有用？何謂無用？仁者無敵，智者無言，行者無疆，師者無用。大人大用治國安邦，小人有用為害一方，凡人無用身心安康。可是我看見太多的像我一樣的凡夫俗子，天天為國計民生操碎了心，卻不愿意靜下心來讀一本書、看一次電影、聽一場音樂會。我安我心，我樂我心，不知是否也算是一種有用？而且，我要為自己澄清的是，我的一堆無用，絕不是一地雞毛。一地雞毛使人小、令人厭、惹人煩。一堆無用，卻讓我的生活多姿多彩，也讓一些朋友開心快樂。

堅守一堆無用，遠離一地雞毛：這就是我的執念。至于可能會讓您不舒服了，很簡單，哈哈，您不跟我一般見識，您把我拉黑，或者萬一將來我送您文集時，您轉身扔了，不就得了？

管它呢！一堆無用，無用就無用。花中君子，石中宰相，無用是福。對你無用，對我有用。此時無用，將來有用。請不要用一地雞毛，來撓我的一堆無用。哈哈，不堪大用即小用，我之無用勝有用。人之將老欲立言，書之未成先寫序。

是為序。

2017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