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夫子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他不忍看堂下眾人的樣子，世家大族子弟皆是打著盹，眼皮千斤重，反而是為數(shù)不多的寒門子弟，精神抖擻，聚精會神。老先生此話一出，那些霜打的茄子立刻恢復了精神，快速的收拾著筆墨，沖了出去，引得夫子直搖頭。

“徐兄，你這臉？”

迎面來了一人，穿著樸素，身著破爛的白袍子，因為長時間沒有輪換，變得有些臟兮兮的，但他確是滿腹經(jīng)綸，言語談吐間透露著超脫凡塵的氣息。

我看著他，苦笑著，“摔得。”由于他是跟在夫子的腳步進來的，所以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又看著二弟的巴掌臉，“那，這？”

他也意識到不應該問，但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謂好奇心害死貓。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回答，只能隨機應變，“我打的。”

“真狠。”

我也只能跟著尷尬的笑著，二弟在一旁卻絲毫不知道我們的談話，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將手里抄寫的三字經(jīng)交給夫子。

“夫子，我抄好了，只是，有一些被高衙內(nèi)撕了。”

二弟邊說著，邊指著地上那一灘“廢紙”。

只見夫子拿過來抄好的三字經(jīng)，看了一眼，皺了皺眉。

“你是如何將所有的字都寫的歪七扭八的？”

夫子質(zhì)問著他，但是徐達卻沒有回答，委屈的看著地上。

夫子無奈，擺了擺手。

“去吧去吧。”

“是，夫子。”

夫子在堂上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轉而又看向了我，我心中連忙說著不好，將臉轉向門外，希望夫子看不見我，也不要來找我。

終于該來的還是會來，怎么跑也跑不掉，身后一聲蒼老的聲音傳過來。

“慶哥兒，你來一下。”

我做出一臉苦笑，看著面前的同窗羅千城，擺了擺手，做出沒有辦法的樣子，他也笑著看這我，對我噗嗤一笑，嘲笑著，“那徐兄，我就先走了，后會有期。”

“好你個羅千城，這么不仗義。”

我嘴里罵罵咧咧，在轉過頭面向夫子的時候，卻依然保持著微笑，慢慢走到近前，作揖道。

“夫子，你找我？”

夫子在堂上坐著，目光中滿是一股責怪的意思。

“慶哥兒，你今天哪里不舒服？”

“沒有。”

“那便是不愿意回答了。”

“是。”

我也沒有任何的掩飾，直接就是開門見山，愛誰誰，反正我是不當這個冤大頭。

“行吧行吧，看你功課做的也不錯，就不罰你抄了，滾。”

“是。”

夫子雖是一臉的不悅，但我卻很高興，嬉皮笑臉的小跑著離開了，跟著他學習了兩年，兩人之間早已經(jīng)是非常熟悉了，面前這人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氣古怪一老頭，說話雖不討人喜歡，但對于我的教誨實在是銘記于心不敢忘。

回頭一看，心里也是罵罵咧咧，徐達這個小兔崽子早就沒了蹤影，不知往何處去了，碩大的學堂之中只留下我一個人。

清風從學堂之外久久沒有等到我，便走了進來，幫我收拾著東西。

“公子，你這臉是？”

我心中自然是不快，剛走一個又來一個，我沒什么好氣，重重的回了一句，“摔的。”

說完就大踏步的離開了學堂，剛剛出了門，就見到門外的石墩之上趴著一個小姑娘，身上穿的都是一些粗布衣裳，但也沒有大塊的補丁，家境看起來不是富戶，但也絕非寒門，生活應該是不錯，身邊皆是夫子所誦的詩詞佳句，以前我都沒有見過她，所以感到好奇，走進前去看著她的筆跡，清脆有力，雖沒有到達很高的境界，但也算是一手好字了，讓人目不暇接。

“公子在一旁偷窺別人，不是君子所為吧。”

只見那姑娘依然是看著自己所摘抄的詩詞，沉浸其中，自言自語的吟誦著。

“門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我感到好奇，這個時代的窮苦人家居然會有女孩子如此熱愛學習，并且了解頗深的。

在這個時代，女子就是男子炫耀的工具，像占有物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到了年齡便早早的被父母嫁了出去，去換取這彩禮錢。有的富戶人家雖不需要，但是女兒絕對是他們攀附權貴的大好工具，就好比每次春闈放榜之時，一些商賈人家都有榜前擇婿的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lián)屓嗽缫咽浅B(tài)，哪里還有熱衷于讀書的女孩子。

“姑娘很喜歡蘇學士的詩句？”

“東坡先生滿腹才華，冠絕京都，最終卻克死常州，可惜可惜。”

她一直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仿佛我是非常令人討厭的人，從她的目光中我看出了他對我的厭煩，也不知道是為何，仔細想想好像沒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只好沿著話茬繼續(xù)說下去，安慰道。

“不過其最終不也是得到了好名聲，詩詞譽滿天下了嗎？”

姑娘和我說了不多幾句便是要走，帶著那些詩詞佳句離開了，雖沒有什么華麗衣服的堆砌，卻掩蓋不住她那從小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

我循著街道望去，若有所思，亦不知為何，直到清風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公子，該回家了。”

“好。”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和身邊的書童走在街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