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碑林，茹雪喚來一名仆役，先帶著郝漢前去洗刷污漬，更換衣物，而她本人則拿出書本，獨自躲在一處陰涼地品讀，順便消磨時間。

未過多久，郝漢穿著一套新換的衣服鞋子，返回到碑林前。

抬頭看了他一眼，茹雪合上書本，微笑調侃道。

“你身上的衣服鞋子，只要是我給你的，好像都穿不長，也不知這套能堅持多久？”

“之前是我沒有注意，以后我一定小心，不把這身再弄壞?！币苍S是出于小民的儉樸，郝漢竟然感到幾分羞臊，態度認真的保證道。

“呃？噗，我只是隨口說笑，你當什么真？走吧、走吧，先陪我回藏經閣?！比阊﹩∪皇?，眼睛瞇成了一雙月牙。

推著輪椅上坡。

“仙子，你剛才為什么說學拳法不是好事？”

茹雪回頭看了郝漢一眼，其中意味深長。

“你就沒有想過，宗門把持仙路這么多年了，為什么如今要突然對你們庶民放開口子？”

“聽到能修行，確實沒想太多，畢竟當時只有爭取進宗門，才有可能保住族人的性命?！焙聺h抬起一只手，撓撓頭。

茹雪一時無語。

“你就沒想過，踏入修行之后的危險嗎？”

“踏入修行之后的危險？仙子是指居驕嗎？暮法師已經警告過他了，有暮法師維護，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吧？”

“你當暮法師是好心？他現在維護下你，只是為了日后索要更多！”

“索要什么？”

“你以后會知道的！”遲疑片刻，茹雪沒有明說。

“那與學拳法有什么關系，到底為什么不是好事？”郝漢對這個問題很執著。

坐在前方的茹雪，抗拒地別轉頭。

讀懂了這動作。

“仙子為難，那就算了，我不問了?！焙聺h誠懇道。

茹雪的念頭，反倒開始游移不定，最終咬了咬牙。

“還是明白告訴你把，讓你學拳，就是讓你學會攻伐之術，意味著你馬上就要被送上戰場了！”

“上戰場？”

“對，上戰場，仙族也有敵人，自然也要打仗，但仙族有規矩，只有達到煉氣境才會被送上戰場，但對你們卒徒就不必遵守這道限制了，就在你們這批卒徒開始修行的那天，道場遭遇了一場大敗，煉氣境以上的仙人死傷慘重，現在人手匱乏，竟然你有了修為，到時道場肯定會帶上你做做樣子?！?

郝漢有些難以置信，可他也想起，修行開始那天，大殿里，匆匆離開的暮法師，臉色確實有些糟糕。

“在蓬萊境，怎么可能有人敢和仙族作對，而且聽你的意思，好像還……”郝漢沒敢把話說完。

“對你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以你的修為，你的身份，上了戰場，什么都不是，別去逞能送死！”茹雪語帶關切。

“多謝仙子告訴我這些！”

“你是個有趣的家伙，雖然對我這仙族不會放低姿態自稱小人，但眼睛卻比其他人真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

“其實你如果想不上戰場，躲開危險的話，我也是有辦法幫你的，只要你退出外門，轉為仆役，我去和父親說說，想必也是可以的。”

“那成為仆役，還能修行嗎？”郝漢苦笑。

茹雪沉默了。

一絲不安，紊繞不散。

……

日月變換。

在略顯忐忑的等待中，時間到了數日后。

通過系統的解析輔助，郝漢已經學會了南山拳法，也通過了暮法師的考校。

而外門之中的其他人，在修行之途上，卻依舊沒有寸進。

這一日，暮法師將他帶至一處校場。

空曠的校場，只有他與法師二人。

“且隨我走一趟，宗門授你機緣，如今到了你報效的時刻?！?

“是！”

郝漢淡定應允，心中大石落下，事情果然如茹雪所言，因為事前知曉，所以聽到后反倒不覺意外。

暮法師滿意點頭，接著振臂甩袖，有一物飛出，直躍半空，原本只有手掌大小，卻瞬間暴漲。

其狀粗看形同樹葉，兩頭窄，中間寬，下方猶如肚腩一般突出，可等漲大后再細看，才發現表面的紋理與涂漆，竟然是一艘理論上來說，只能行于水中的木舟，長愈十步，寬有四、五。

此時無憑無依，就這么懸停在半空。

來不及驚嘆，郝漢已經被暮法師攥住后頸衣領，一把提起，然后隨之縱躍到到木舟上面。

木舟上面陳設簡單，無櫓無槳亦無帆，只有難以明了涵義的繁復紋絡，刻在船身四處，閃爍著些微光亮。

“此乃飛舟，你自去找一處坐下，不要打擾我?！?

暮法師放下郝漢，隨口交待了兩句，便站到船艏位置，開始凝神捏訣。

仙人手段讓人心生震撼，郝漢拘謹了手腳，退到一旁立定，不敢稍動。

不消片刻，一道光猶如流水一般，起始于仙人腳下，然后沿著紋絡延伸、分岔，直到布滿飛舟所有地方，接著光芒猛地一亮，飛舟開始升高，舟外升起一道薄膜，其上有各色流光溢彩，可又如琉璃一般，透過薄膜，隱約可見外界景色。

光芒越來越亮，飛舟繼續上升，直到越過了云層，才開始逐漸黯淡。

在云層之上，飛舟調整好方向，啟動加速，初始緩慢，但下一個瞬間就驟然提升到一個難以形容的極致。

沒有牢固身形的準備，一股慣力將郝漢帶倒，一屁股摔翻在地，接著就滾了兩個跟頭，直到撞上船舷。

好在這股力道稍縱即逝，郝漢手腳并用，扶著船舷站起，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云層之上，罡風猛烈，但全被薄膜阻擋在了外面，表面不斷泛起漣漪，外界景色也被拉長扭曲，分辨不出原貌。

一路沒有言語，也不知過了多久，飛舟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急促，郝漢又是一陣翻滾，這次是向前，一直翻到暮法師的腳下。

暮法師再次把他一把提起，縱身一躍，飛下了飛舟，腳踏實地之后，丟下了郝漢，重新把飛舟縮小，收回袖中。

一時天旋地轉，眼也花了，郝漢忍不住撐地干嘔。

好半天才恢復清醒，郝漢艱難起身，觀察四周景色。

這里是一處荒郊山林，左右未見人煙，暮法師站在前方，冷冷回望。

郝漢急忙追上。

繼續向前，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走出山林，才看見其他人影。

山林外面是一片廢墟。

廢墟處于谷地下凹處，地勢較低，里面盡是殘垣斷壁，甚至還有一座破敗的城樓，四面被地勢較高的山林包圍。

面前有一堆人，其中以褐衣居多，另外也有幾名仙族，總數已經過百，再眺目遠望，廢墟的其他方向也各有一堆人，每面人數都不少，居高臨下，監視著廢墟。

聽到身后動靜，前方人群回頭看見了暮法師與郝漢，急忙分出一名仙族迎了上來。

對方到了面前，停步行禮。

暮法師斜瞥了一眼，似有不滿，沒有還禮，也沒有停步，直接越過來人繼續前行。

前方人群慌忙向左右分開，留出一條道路。

來人慌忙跟上。

“見過暮法師，請問玉龍道場這次只來了法師你一人嗎？”問話這人顯然未把郝漢計算在內。

“侵古澤一役，外無友軍支援，內里后續乏力，我們玉龍道場獨力難支，幾乎把人全丟進去了，現在就我這金丹還有幾分模樣，聽到此處世家求援，現在不還是來了？請問諸位，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對方尷尬笑笑，沒有接話。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暮法師一到此處，就奪過了主導權。

他走到人群最前方，看著腳下廢墟問道。

“確認那隊魔修，就被困在這片廢墟里面？”

“回稟暮法師，已派出過卒徒試探，確認五人都被困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