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茜茜是公司創業一年的時候，由沈鄭飛和姚省一起面試招進來的。她是新聞與媒體專業的畢業生，一個人到杭城來闖蕩，進智科技之前在幾家小媒體里做過實習和文案。

記得那天費茜茜是最后一個面試者。沈鄭飛和姚省之前連面了五個人，三個直接否了，兩個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的。費茜茜因為專業不對口，沈姚二人都覺得走個形式快點結束就完了。誰知對方剛進門，姚省就偷偷踢了沈鄭飛一腳。沈鄭飛還在看簡歷，撇頭瞧見姚省給自己打眼色，這才抬頭看向進來的姑娘。好家伙，難得一見的大長腿美女，打扮得很時尚，尤其是她在屋子里還戴副夸張的大墨鏡。

美女大家都愛看，沈鄭飛也不例外。之前他們看到簡歷上的照片時，姚省就說費茜茜是今天來面試的顏值擔當。顏值擔當不代表就能順利應聘，才華與美貌很多時候就是一對矛盾，所以沈鄭飛原本對費茜茜不太上心。不過當費茜茜坐下后并不打算拿下墨鏡時，倒讓沈鄭飛心里有些好奇和期待。

在德國那會沈鄭飛聽說過一些特立獨行的面試者。比如最傳奇的是他大學導師招博士時，遇到過一位“印第安納瓊斯”的超級粉絲。那位把自己打扮得和印第安納瓊斯一模一樣，戴著帽子掛著皮鞭插著匕首，面試時還表演了一把飛刀扎氣球和舞鞭抽空氣。導師面完試心有余悸地問助教“你說我要是不招他，他會不會明天把腿邊那把匕首朝我扔過來”。

沈鄭飛不禁想，費茜茜要是摘下墨鏡會不會像超人一樣射出兩道激光呢。

可惜費茜茜從頭到尾就沒摘下墨鏡的意思，她和正常的優秀面試者差別不大，不怯場、與面試官有問有答。當然僅憑此還不足以打動沈鄭飛，在最后的提問環節，費茜茜拿出了一份針對智科技的市場推廣計劃，向沈鄭飛和姚省推介。沈鄭飛掃了一遍覺得很不錯。

費茜茜出門時，姚省忍不住問她為什么戴著墨鏡。費茜茜摘下眼睛，露出兩個十分顯眼的黑眼圈，說昨晚熬夜寫市場推廣計劃書，今天出門時才發現黑眼圈遮不住，所以干脆全程戴著墨鏡。

等費茜茜走了，姚省摸著下巴說：“這姑娘的眼睛果然很大，黑著眼圈顯得更大。”

沈鄭飛這才醒悟。“你是想看她的大眼睛。別摸下巴了，太猥瑣。”

姚省笑說：“簡歷上的照片眼睛那么大，不親眼看一看吃虧。”

沈鄭飛拍著計劃書說：“那就招進來天天可以看。”

“咦？”姚省似笑非笑地看向沈鄭飛，“她沒有市場營銷的經驗，你確定要招？”

“她這個計劃我挺感興趣，想用用看，不讓她自己來，說不過去。”沈鄭飛一本正經地回答。

事實證明，費茜茜還是有兩把刷子。她的推廣計劃是利用新聞學中的傳播理論，在網絡上制造新聞效應以達到產品推廣的效果。因為沈鄭飛慧眼識人，姚省自動將費茜茜歸入沈鄭飛手下，到后來市場部也就順理成章地由沈鄭飛來管了。

一般來說，沈鄭飛在工作上都是對事不對人，對所有員工一視同仁。姚省經常批評他，“在國內你還玩德國公司那一套？同志啊，中國是人情社會，階層社會。公司管理時就要有親疏之別，尊卑之分。”姚省甚至要求沈鄭飛培養幾個所謂的“嫡系”。沈鄭飛對此一直沒有太刻意，骨子里也有些反感。所以沈鄭飛能對費茜茜這個“嫡系”大大出手，姚省不得不替沈鄭飛操心，逼他去安撫手下大將。沈鄭飛昨天晚上發的工作午餐邀請，時間為11：15--12：45。今天親自來市場部，是姚省教的“降階來迎”的戲碼。

姚省當時說：“安撫大將，戲要做足，你親自去，讓其他人好好看看，費茜茜是你的心頭肉。”

“什么心頭肉！我對費茜茜只是欣賞。你這話有問題啊。”沈鄭飛皺眉頭。

“有什么問題，其實我早看出來了。”姚省擠到沈鄭飛耳邊說，“自從你慧眼識珠，力排眾議把她招進來，費美女對你頗有點要以身相許的意思，不信你請她吃晚飯試試。”

“還力排眾議，不就排了你一個！”沈鄭飛“厭惡”地一把推開姚省，“我不習慣讓男人在我耳朵里吹氣。”

費茜茜是那種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讓人找出來的美女，眼睛特別大，腿特別長，打扮時尚。所以沈鄭飛走進市場部，只掃了一眼，就發現費茜茜不在。不過他的出現立馬引起市場部的騷動，四個員工都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沈鄭飛心里別扭。

“不用管我，你們繼續工作。”沈鄭飛喊了一句，又問離門最近的一個小伙，“費茜茜不在嗎？”

小伙大概是剛進公司沒多久，沈鄭飛對他沒印象。

“沈總，費經理去人事部了。”

“哦，那我在這等一會。”沈鄭飛走進市場部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沈總，我給你倒水。”小伙對面是個有眼色的姑娘，立刻沖過來倒水。

沈鄭飛說了句“謝謝”，對這種殷勤卻有些不待見。他瞧見市場部里幾個人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自己突然坐進來，大概是把他們驚到了。干坐著也不好，于是又問那小伙：“以前不怎么見到你，新進公司的？”

小伙先立刻站起來，然后彎下腰回答：“我叫張海，上個月剛進公司。”

“不用站著。工作還習慣嗎？不明白的可以多問同事。”

“習慣，我一直有問。”小伙畢恭畢敬地坐下。

“這兩天在做什么？”

“給公眾號寫文案。”

沈鄭飛心里“咦”了一聲，臉上不動聲色。“那微博那邊也是你在寫？”

“對的，兩邊都是我在寫。費經理要求很高，我的文案給打回兩次了。”張海抓抓頭發，還有點羞澀的模樣。

“老沈，你已經來了。”聽這話就知道費茜茜回來了，腿長的大眼睛美女如風般從門外走進來，手上抱著一摞材料。

沈鄭飛起身說：“剛來，我在電梯那等你。”

“行，我馬上來。”費茜茜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沈鄭飛走過張海身邊，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又對市場部其他員工點點頭，出門去了。

過了五分鐘，費茜茜戴著那副大墨鏡，長裙束腰，手里拿著一個小皮包，又如風般刮到電梯口。“老沈，讓你久等不好意思哈。”

作為沈鄭飛一手提拔起來的市場部經理，費茜茜和沈鄭飛的關系確實說得上是“嫡系”，從她的稱呼上就能聽出來。她叫姚省“姚總”，叫張格“張博士”“張總”都有，但叫沈鄭飛一定是“老沈”。而且費茜茜和沈鄭飛在工作上非常直接，從不繞彎子還敢頂撞他。

沈鄭飛將費茜茜讓進電梯，按了去車庫的地下一層。“今天是工作午餐，不過昨天把你的方案都否了，所以你可以挑個地方。”

“老沈，昨天回家我差點就寫辭職信了。”可惜費茜茜的大眼睛躲在墨鏡后面，看不出她說這話的真實表情。

“我剛才問張海，他在寫公眾號和微博的文案。其實我否不否你的方案，你還不是照做。”

“那不一樣，公眾號那些我覺得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就和市場脫軌了。你不讓招人，我只能壓榨現有員工的潛力了。”費茜茜提高一點聲音，“就算效果不好，至少先開展起來，不然以后再做就來不及了。”

“你為什么想寫辭職信？”

“你昨天那樣我以為你是要趕我走。”費茜茜跟著沈鄭飛走出電梯，“今天我是做好準備的，這頓飯你要是為了和我談辭退，我們就不用去了。好合好散，我不差公司這一頓。”

沈鄭飛頓時苦笑起來，何至于此嘛，自己昨天在會上表現真有那么惡劣嗎？

“要辭你不會是我和你吃飯，一定是姚省，他管人事。”沈鄭飛拉開車門，“來，請上車。我這個老板向你陪罪，是我昨天態度有問題。”

“不敢不敢。”費茜茜嘻嘻一笑，“那就去西錦。”

沈鄭飛請客戶吃飯經常去西錦飯店，一家四星級的大酒店，離公司開車十分鐘，停車又方便。西錦飯店的餐廳中午有自助餐，費茜茜選這里，其實也是考慮了沈鄭飛的習慣。

智科技三位老總吃工作午餐都各有習慣。沈鄭飛一般就去兩個地方，不開車公司對面的蘇州菜館，開車西錦飯店的自助餐；如果和張格去吃，那一定是公司旁邊的蘇州面館，因為張格嫌點菜麻煩；至于姚省，很少吃工作午餐，要吃只會是和沈鄭飛張格一起，但是他喜歡請人吃晚飯，晚飯能喝酒。

“有段日子沒來了。”沈鄭飛選了靠窗的座位，從三層樓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

“我不是老總，可沒機會常來。”費茜茜剛取了蔬菜沙拉。

“這的晚飯不錯，有機會請你來試試。”說完沈鄭飛忽然想起姚省那幾句玩笑話，晚飯似乎不好隨便請，免得誤會。

“好啊，老沈要有誠意，我一定會考慮的。”費茜茜早摘了墨鏡，大眼睛撲棱了一下。

太有殺傷力了，沈鄭飛沒敢接口，起身去拿菜。

吃到一半，費茜茜一邊剝著大蝦一邊說：“其實我知道，下季度招人的名額都給研發拿去了。”

費茜茜之前剛從人事部回來，聽說人事部經理管雨昭和費茜茜私交非常好，不過沈鄭飛不會去管員工之間的交往。

“我們下季度要上新產品，沒研發不行。”沈鄭飛就事論事，他剛消滅掉一塊牛排，有點吃不動了。

“老沈，我不是說研發不重要，但光有研發也是不夠的，公司想發展肯定要多方借力。”費茜茜擦擦手，“其實我有一個想法，早想和你說了。既然這次我們市場部不再擴大推廣計劃，或許可以換個方向做做。”

“什么方向？”沈鄭飛饒有興趣地看著費茜茜，這是為借昨天的事提條件來了。

“商務拓展。”

沈鄭飛對這個詞不陌生，一般大企業都有“商務拓展”這樣一個單獨部門。

姑娘你難道想獅子大開口？

“你想提建一個新部門？”沈鄭飛問。

“不是，我想抽出時間進行這方面的開發。當然，其實我也沒什么經驗，摸著石頭過河。”費茜茜說完起身去拿飲料，給沈鄭飛思考時間。

等她回來，沈鄭飛說：“如果只是你一個人，不影響市場部工作的話，倒是可以試試。”

“我一個人有點不夠。我想提議你也參與一下，你是老總，親自出馬效果斐然。”費茜茜看來是早想好了，“我已經羅列了一份我們可以拜訪的合作對象名單，我倆分一分。我一個人真跑不過來。”

“你把名單先發給我。”沈鄭飛沒急著表態自己是否參與。

下午沈鄭飛拿到費茜茜email過來的名單，不是很長，總共十來家大小企業。每個企業費茜茜還寫了介紹，用紅色標注了重點對象，看來是費心研究過。沈鄭飛一個個看過來，看到最后一個標紅企業為“星海集團”。星海集團是杭城IT領域的明星企業，他們的總裁是個青年企業家叫強宇。大概因為和強宇是同齡人緣故，沈鄭飛平時對這家企業倒是多有關注，相對熟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