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有病。”
精神診斷室中，符輪低著頭，無力地垂著雙手。
“什么病？”
“……我根本看不懂這個世界。”
“戴上旁邊的醫療用虛擬頭盔。我來給你診斷一下。”
——【連接開始】——
“現如今，網紅經濟已經成為世界目前的首席收入。由‘奶■娛樂’公司所展開了‘全球娛樂化’行動正在陸續展開。”
符輪盲目地走在閃爍著五顏六色霓虹燈的街道上。周圍的低音炮轟炸從不間斷。
“是兄弟就來砍我，一起玩。XX傳奇，你沒有玩過的全新版本。”
這樣一款游戲的廣告，幾乎遍布了整個A區的廣告牌。
這樣一款游戲，內容是什么樣的呢？符輪曾打開過，內容讓他大失所望。移動尋路，自動打怪，自動交劇情。
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打開游戲，然后放著，讓他自己運行。
而就這樣一款游戲，卻成為了班級中的主流。無數家庭富裕的同學幾千幾千往里砸資源點。
“……”符輪無言。
然后，他眼前的景象變了。
一個老牌的作者，在向新上任的作者用視頻會議發號施令。
“閱文有命令，最近‘簽到系統’題材的小說爆火。我限你們三天之內，把你們以‘簽到’為題材的小說大綱和前1w字發給我進行內投，安排推薦。”
“可是……王大龍先生，我想慢慢把我那本網游文寫完。”
“網游？網游？2334年了，還寫網游題材？你那本我看了，壓根不會有人看的！大家看網文是為了爽，為了排擠壓力，娛樂！娛樂懂嗎？你那劇情苦大仇深，一副撲街的樣子，寫什么寫？趕緊完結了！”
“……我寫書是給自己看的啊。”
“給自己？給自己看你寫什么網文？賺不著錢，你靠什么吃飯？我給你幾本書作為參考，趕緊把簽到文給我趕制出來！”
符輪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些作家一個看見他的都沒有。
然后，他眼前的景象再次轉變。
“你買了這么多快遞，都是些什么？”母親朝女兒問。
“你不知道嗎嗎？網紅化妝品，網紅衣服，網紅玩具，網紅零食！這些都是最近在抖手上火爆的東西！不買的人跟不上時代，只有買了它們，才能走在時代的潮流！這叫做精致生活！”
“……那，垃圾桶的那些是什么？”
“過時的，不需要的垃圾。哦，你知道的，網紅產品的質量向來不好。”
“……”符輪無言。
然后，景象再度轉變。
“網絡是黑暗的，我就是一個戴著面具的小丑，人生不值得，我就像是在海洋中逐漸下落的沉船。”
“我是我們班的班長，風紀委員，我要找個cp，不要16歲以上的老阿姨。我的要求是你可以和我恩恩愛愛，我會給你一切需要的幫助，打游戲能帶你排位。”
“五年級了，我五年級了，考試成績沒有及格，我要抑郁，我要黑化！”
無數小學生，年紀輕輕就戴上了眼鏡，并瘋狂刷著手中的手機。
“……”符輪無言。他只是在他們旁邊默默看著。
然后，景象再度轉變。
“……我是說，靠男扮女裝欺騙夜君，會不會太過分了點？說到底，他也就是有點好色。”
“哈？過分？哪過分了？他就是個人渣！敢當眾表白個剛認識的妹子！他被欺騙，被萬箭穿心，被千刀萬剮，那是他活該！”
“就是就是！對了，我新建了一個群【夜君樂子同好會】，大家趕緊進來！這里會分享夜君最新的樂子供大家品品。”
“好！樂子，樂子！玩弄夜君，當然是為了看樂子！”
符輪默默地看著群中的通話記錄，什么都沒說。
……
景象一變再變，百轉千回。
他看見了排行榜幾個生活區up隨便做的xxx挑戰數百萬播放，靠屎尿屁梗的福爾摩斯動畫配音登上榜首，也看見了小up們用心做的視頻猶如打水漂，連看的人都寥寥無幾。
他看見了十幾歲的孩子們高呼著“媽媽愛你”，而她們所愛的卻是個二三十歲的“孩子”。
這其中的人，有符輪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喜怒哀樂，都在一部手機上。
有的人對著手機屏幕傻笑，有的人對著屏幕憤怒，哭泣，甚至砸手機。
然后，符輪看見了自己。今天早上的自己。
——
符輪悠閑地坐在課桌前。自從玩了登宛的游戲，他感覺心情好多了。
成功對抗夜君，也讓他獲取了很大的成就感。
如今，自己身上的裝備已經齊全，也該朝著其他的目標進發——
“喂。你，就是你，怪胎，給??（爺）爬。”
一個吊兒郎當的學生，從旁邊狠狠撞了符輪一下。
啊，這好像是班上那誰的男朋友，想給自己女朋友看自己有多壞特意來找茬了。
畢竟，最近的潮流是壞男孩。
“……”符輪無言，正了正身子。
“爬啊！你倒是爬啊，怎么不爬？”
“不要。”符輪冷冷回應道。
“呦呵，來勁了，那寧是真滴???（牛杯），傻■玩意，給我滾開。”
符輪無動于衷。
“嘖。nt玩意。你媽■了。”
“……”符輪抬起了頭，冷冰冰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么？”
“傻■玩意，你媽■了。”
繃著的弦，斷了。
符輪不知道自己當初在想什么。或者說，大腦中只是一片空白。
或許是打游戲使他的性子開始不再愚鈍，又或是多年來的欺壓積勞成疾？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拳頭，猶如狂風巨浪，滔滔不絕，盡數揮打在了那同學的身上。
“■，你■■給我停下，我只是在玩梗！你■死了只是一個梗！！停下！”先前盛氣凌人的他發出了求饒聲
但符輪什么也聽不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條底線。他才不管觸及那條線的是腳，還是“梗”。
碰了，就是碰了。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此之謂等價交易。
“快住手啊！x同學只是玩個梗，你■■清醒一點！”
“精神病院！趕緊把這玩意送精神病院去！”
“你這人怎么這樣？玩個梗而已就打人？”
看客。
在魯迅的回憶性散文中，那些一起看電影，并高呼“萬歲！”的看客。
——
符輪摘下了頭盔。
“醫生，我有病。”他坦然道。
“不，你沒病。”
“不，我有。”
“……你確實有。突然激烈的運動導致的肌肉拉傷，以及飲食不良導致的內分泌異常。建議多吃多運動。”
“……”符輪愣了愣，“您不是心理醫生嗎，怎么看起生理了。”
“現在的年輕孩子還都喜歡看抖手快音呢，你看嗎？”
“不看。”
“你是年輕孩子嗎？”
“是。”
“這不就對了？走吧，記得叫門口的下一個患者進來。”
符輪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醫生的話自然是不能違背的。
于是，他邁開步子，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