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皓蒼老神在在，過了上古之后還從來沒有能讓他受氣的。

沭止氣得心內五火焚燒，又忌憚著眼前天界素有名氣的幾人都在，壓了又壓胸中升起的暴戾，臉上還能綻開一個笑，“浮塵上神不介意本尊在此坐坐，看看我魔崽子們的表現吧？”

洛浮塵指尖微動，頷首算是同意了，眾人朝進入問心路中的魔域諸人看去。

今日隨著魔尊來此的皆是天魔大戰之后的魔族新秀，極少有聽聞過曾經明光戰神的赫赫威名，多抱著輕視的態度，現下甫一進入問心路中，額上便有斗大汗珠滾落。

痛，不同于他們以往肉體上受傷的疼痛，仿佛魂魄在三昧真火中赤裸煅燒般，從靈魂透出的疼痛彌漫了全身，不到半晌便有魔族人堅持不住疼到嚎叫出聲。

之前出言冷嘲熱諷的魁梧壯漢伊泰已是這一批魔族中功法最為深厚的，此刻臉上也已經煞白一片，本以為問心路中也就是一些簡單的幻境，想他歷經無數，總不會受小小幻術所惑，迷失在問心路中。

可誰會知道這問心路中的幻術竟然有紅蓮業火的影子。入目所見是騰起的虛幻艷紅色彩，若非他年幼時曾被父君領著去過一次紅蓮淵，親眼見過那無盡業火熊熊又無聲的燒著，給他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也不會一眼就認出來眼下的幻境就是紅蓮業火。

伊泰眉目間滿是掙扎，沭止臉色愈發難看，洛浮塵不緊不慢喝了口茶，道：“魔尊領了人來此，想必應當知曉我這問心路的規矩。”

“什么規矩？”

洛浮塵向赤澤示意，赤澤站出來回稟道：“我們上神布下這問心路只求挑選可收作徒弟的苗子，不是為了傷敵，是以有言在前，凡入問心路者都需得堅定心性走出來才算成功，若感覺自己走不出來便直接以力破法，算作失敗也是能出來的。”

“現在看來，魔尊帶來的人只怕是撐不住了。”花神話音剛落，伊泰便忍不住以力破法掙脫了幻境。

“這可是運氣不大好，就淘汰一個。”花神幻出流螢團扇遮住臉上的笑容，轉頭問向赤澤：“說起來，天界的仙者中最先放棄的是堅持了多久來著？”

“回花神，是一刻鐘。”

“這位堅持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吧？如此比較還是魔界人才凋零得更厲害呀……”

花神語調綿軟，說出的話卻十分打魔尊的臉面。

沭止氣得臉色陰沉怒罵道：“廢物！”

“別急，這不是還有一些在里面。”皓蒼假意安撫道。

這次話音還沒落下，又倒下了一批魔界中人。

“哎呀，這可真是……”皓蒼瞧著水鏡中東倒西歪的魔族諸人被逗樂了。

這一批挑事的魔族從問心路中跌跌撞撞出來時，沭止眼內有陰霾一閃而過，又很快收斂，臉上掛起一個笑。

眾魔族瞧見愈發膽戰心驚，顫巍巍立在沭止身后，沭止只當無事發生般一張臉對著洛浮塵，上面堆滿了恭維假意：“看來是我魔族中人與明光戰神沒有師徒緣分啊。”

“魔尊說笑了。”洛浮塵低頭喝了口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下次若有機會，本尊倒很想向明光戰神討教討教，屆時還望明光戰神不吝賜教。”說著沭止臉上的笑消失不見。

“我們走。”沭止攜著諸魔族灰溜溜離開。

敖潤望著遠走的魔族諸人，心下頗為不甘，“他們如此目中無人，上神就這么讓他們走了？”早知道他們魔族不甘臣服于天界，竟沒想到居然如此肆意妄為，毫不將他們放在眼里。

花神聽罷笑而不語，皓蒼卻是毫不客氣笑出聲：“傻小子，你真以為他們如此挑釁還能全身而退不成？不過是吃了暗虧有苦說不出罷了。”

花神也道：“敖潤小神君看來是以為未來的師尊是個泥捏的菩薩了，須知當年的明光戰神在妖族和魔族中也有一個“修羅戰神”的稱號。”

正說著，最后又從問心路中走出來兩女一男，其中一名女子看著倒像個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黑而澄澈，綴著桃花瓣的霞衣飄飄，顯得很是靈動活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位瞧著像小姑娘的，渾身散發的氣息像是個妖族。

另一位女子卻是個熟人——蒲月，想來是之前的傷勢未愈，走出問心路已耗盡了自身全部力氣，臉上蒼白得很，身形也搖搖欲墜，仿佛一陣風吹過就要倒下去。

最后的男子看模樣十分臉生，還是赤澤低聲介紹道：“他是近些年從地府上來天界的，名喚邵樾，早前一直在地府鎮壓十方惡鬼，是閻君手中的得力干將，不知后來為何閻君竟親自領他來了天界，曾轟動一時。”

洛浮塵細細觀察了番這陌生男子，一身黑色的衣袍上繡著銀色祥云暗紋，襯得露出的肌膚冷白如玉，一張臉自然生得極好，只是狹長雙眼中透露出的情緒分外漠然，又夾雜著幾絲陰沉和被死死壓住的躁郁。

她心下嘆了口氣，本就知道收徒這件事情麻煩，可萬萬沒想到這么麻煩，面上卻顯得平靜：“汝等今日踏出問心路皆耗費了不少心力，拜師之禮便等明日再行。”

“白澤山中有許多空置的地方，你們各去尋一處喜歡的住著歇息一晚。”

眾人皆躬身應“是”，準備退下，唯有那小姑娘模樣的妖族手指絞著衣角，大眼中透露著不安，猶疑了半晌，才鼓起勇氣問道：“上神可是嫌棄我是妖族，這才……才……”剩下沒能說出口的話，自然是怕洛浮塵思慮一晚決心不收妖族為徒。

皓蒼覺得有趣，逗弄她道：“若不能收你為徒又如何？”

她黯然了會兒，嘴唇微動，自言自語似的嚅嚅道：“可我聽說，聽說上神收徒可以不問出處來歷。”

如此失望了一番，接著又抬起頭，眼睛亮得仿佛有團火一般望著洛浮塵：“倘若因為要收我為徒才惹得上神為難，我也可以甘愿退出的。”

“無論是誰踏出問心路，只要他愿意，便是本上神的徒兒。你上前來，我且問你，你可愿意當我的徒弟？”洛浮塵朝她招了招手。

“我愿意的！謝謝師父！”小姑娘神情一瞬間變得神采飛揚，歡天喜地的又拜了拜洛浮塵。

“你們其他人呢，可聽清了？如果要反悔，現在還來得及。”洛浮塵問向余下走出問心路的四位。

“我等愿意拜入浮塵上神門下。”幾人齊聲道。

洛浮塵滿意的點了點頭，“去吧。”

幾人退下后，花神昭泠臉上神色有些擔憂，走出問心路的這幾人中，一個是身份不明的妖族，一個從地府中上來恐怕也是別有用心，一個是曾經救下的靈族公主蒲月，數來數去也就敖潤同這個葛有仙君看起來單純些。

“地府上來的那個邵樾……”昭泠團扇微搖，問向在場諸位：“你們看出來可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大問題。”皓蒼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