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謀殺未遂的曲奇
- 我的青春觀察日志,果然沒問題
- 寂生落愁
- 3604字
- 2025-07-30 11:17:51
家政教室的空氣甜得發膩,藤堂詩站在料理臺前,精確得像臺人形分析儀。
電子秤紅光閃爍,穩穩停在“50.0g”。
銀邊眼鏡反射著頂燈冷光,量勺碰擊玻璃糖罐,“叮”一聲脆響,節拍器般精準。
「09:15藤堂扶鏡框頻次:0次/分鐘」——我的筆尖在日志本劃過,記錄著這完美的零干擾狀態。
“契約婚姻的必備生存技能哦。”小泉葵用手肘撞了撞旁邊高腳椅上的九條颯,促狹地笑。
九條颯沒吭聲,指間那枚銀色打火機卻翻飛得更快了,耳骨釘寒光一閃。
厚重的食譜后面,霧島雪平板的聲音冒出來:“《人類婚姻崩壞案例精選》數據表明,料理失誤是配偶滿意度下降的關鍵變量,長期占據離婚誘因TOP3。”
她頓了頓:“樣本量足夠顯著。”
藤堂詩的金屬刮刀在玻璃碗壁上,極輕微地頓了一下。
面糊的漩渦出現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滯澀點。
“哇哦!公式呢?滿意度下降曲線斜率是多少?”小泉立刻轉移火力,撲向霧島。
“魔女大人請賜予我力量——!”
尖叫破空而來,緊接著“砰!”教室門被撞開。
一團粉紅旋風卷了進來。
吉岡結的尖頂巫師帽歪斜著,綴滿亮片和閃爍LED燈的Cos服晃得人眼花。
她高舉著頂端紅燈狂閃的“魔杖”,直沖藤堂詩的操作臺:“甜味增幅!十倍!目標——糖罐鎖定!”
魔杖帶著風聲刺向敞開的玻璃罐。
就在尖端幾乎碰到糖粒的瞬間,霧島雪的聲音像塊冰砸下:“藤堂,糖罐標簽,貼反了。”
藤堂詩伸向糖罐的手指猛地縮回,快如觸電。
時間被偷走了一秒。
在所有人——包括僵住的吉岡——還在解碼“標簽反了”的含義時,藤堂詩已經抓起裱花袋。
混合著白色晶體的淺黃面糊,被她穩定地擠進星形模具,流暢得沒有一絲猶豫。
九條颯不知何時已起身。
藤堂詩剛放下裱花袋,他長臂一伸,精準掠過她身側,手指在烤箱面板快速撥動。
“上火,調低15度。”他收回手,袖口蹭過臺面面粉,留下飛揚的螺旋狀銀河。
“叮!”烤箱提示音清脆如審判。
吉岡的魔杖頂燈猛地爆出刺目紅光,尖銳警報撕裂空氣:
“警告!檢測到犯罪級不可食用物質!危險!危險!”扭曲焦黑的曲奇躺在烤盤里,宛如異星失敗品。
藤堂詩鏡片后的瞳孔驟縮。她抬手扶眼鏡的動作快到模糊:「扶鏡框頻次:5次/分鐘」。
九條颯面不改色地拿起一塊最猙獰的。
“契約條款第7項,”他清晰念出,目光鎖住藤堂詩繃緊的側臉,當著她的面咬下一口。
“乙方需無條件接受甲方所有料理成品。”
喉結滾動,吞咽動作極其短暫地停滯了0.8秒,耳骨釘卻高頻微顫。
“天啊!那是鹽罐!”小泉尖叫,指向角落同樣大小的玻璃罐。
“我剛看見霧島偷換了標簽!”
霧島雪淡定舉起筆記本:“味覺忍耐極限測試。實驗編號:004。”
九條颯已面無表情吞下第二塊、第三塊。當他手指伸向最后一塊——
藤堂詩的手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空氣凍結。
第一次皮膚接觸。
她指尖冰涼刺骨,他手腕脈搏在我視線里狂跳。
電子鐘秒針“滴答、滴答”走過十格。
最終,藤堂詩的手指倏地松開。眼鏡滑到鼻梁中段。
“好吃。”九條颯聲音毫無波瀾,咽下最后一塊。
打火機在他掌心旋出銀亮殘影。
我的筆尖卻停住,捕捉到他后頸細密的汗珠,和制服下擺被攥緊后無法撫平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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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的走廊,寂靜被消防栓后“咕咚…咕咚…”的瘋狂吞咽聲打破。
九條颯背對著我,仰頭灌下第三瓶礦泉水。
喉結劇烈滾動,頸側線條繃緊欲裂。空瓶被捏得“咔啦”脆響扭曲變形。
他甩掉瓶子,從制服內袋掏出那個印著無辜小熊的曲奇盒。
打火機冰冷的金屬外殼邊緣在盒蓋上用力刻劃,暮光中銀灰字跡深刻刺眼:「物證01號首次謀殺未遂紀念」。
“鹽分瞬時攝取量超日攝入值487%,引發強烈渴感及心血管負荷風險。”霧島雪鬼魅般現身,手機屏幕幽光映著生理曲線圖。
“需要利尿劑嗎?后勤組可提供。”
九條颯像被電到,瞬間將盒子塞回口袋。
“閉嘴。數據加密,最高權限。”聲音沙啞。
“滴滴滴!嗶嗶——!”
刺耳警報炸響。
吉岡結揮舞著升級版“謊言毒素二合一檢測儀”沖來,魔杖紅燈死死鎖定九條颯。
“偵測到超高強度謊言電波!體內水分異常流動!心率120!血壓上升!危險等級:橙!惡魔說謊!凈化開始!”魔杖屏幕瘋狂亂碼。
九條颯低罵一句,轉身疾走。
“站住!惡魔別逃!接受審判——!”吉岡尖叫著追去,粉紅披風獵獵如戰旗。
喧囂掠過。
消防栓陰影里,藤堂詩靜靜站著,目光追隨著九條颯消失的拐角。
她攤開緊握的左手。
掌心皺巴巴的紙片上,「糖」字被劃掉,旁邊是她冷峻的小字:「鹽|測試用」。
我將日志本轉向她,指尖點著一行記錄:
「14:50藤堂扶鏡框峰值:5次/分鐘(目標食用第四塊時段)」。
“為什么松手?”我問。
藤堂詩的目光從紙片抬起,重新戴上眼鏡,冰封面具完美無瑕。
她推了推鏡架,聲音平穩:“契約婚姻守則第一條,核心條款。”鏡框冷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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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室的門被推開時,里面正上演一場小型混戰。
“謀殺共犯要同罪論處哦!”小泉葵大笑著,手里捏著一塊焦黑的鹽曲奇,正試圖塞進霧島雪緊抿的嘴里。
霧島雪面無表情地閃避,手里的硬皮筆記本像盾牌一樣精準格擋。
白鳥鈴的電子畫板無聲亮起,像素小人舉著一塊像素風的扭曲曲奇,頭頂對話框瘋狂閃爍:
「要救護車嗎?要救護車嗎?要嗎?」。
幾乎同時,葉山拓頭戴的巨大耳機里,切換出逼真到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嗚哇——嗚哇——”地充斥整個房間。
我走到桌邊,翻開那個被九條颯刻上謀殺宣言的小熊曲奇盒。
盒底,一行新鮮的鋼筆小字靜靜躺著:
「但糖霜是甜的——九條」
鋼筆尖在日志本上劃過新痕:
「15:02謊言檢測儀準確率:100%(水分異常實錘)」
「15:10藤堂糖罐誤差值歷史性突破±3g(標志性事件)」
「15:15謀殺未遂物證歸檔:溫度刻度#2(對應上火-15℃)」
暮色沉甸甸地壓進窗欞。活動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藤堂詩走了進來。
所有打鬧和噪音像被按了暫停鍵。
她徑直走向九條颯常坐的那張靠窗高腳椅,將一個全新的、光潔如實驗室器皿的玻璃糖罐放在桌面上。
罐底壓著一張打印體標簽,墨跡清晰:「誤差±0g|未啟用」。
而那個刻著「物證01號首次謀殺未遂紀念」的小熊曲奇盒,被她輕輕拿起,端端正正地放在嶄新的糖罐旁邊。
一塵不染的絕對精準,與荒誕滑稽的謀殺宣告,在夕陽余暉里構成一幅靜默的諷刺畫。
“哇哦,”小泉葵終于放過了霧島雪,吹了聲口哨。
“誤差歸零儀式?這算是道歉還是宣戰啊,藤堂大學霸?”
藤堂詩沒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銀邊眼鏡反射著最后的金光,目光落在那個曲奇盒上,仿佛在研究一個等待破解的異常數據。
霧島雪推了推眼鏡,平板地開口:
“行為解讀:矛盾信號。提供‘未啟用’糖罐暗示修正意愿,同時保留‘物證’暗示對既定實驗結果的尊重。符合藤堂一貫的…”
她的話被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九條颯斜倚在門框上。
他看起來恢復了平常的散漫,只是臉色在暮色中顯得有些蒼白,嘴唇也有些干。
他的目光掃過桌面——嶄新的糖罐,旁邊的謀殺曲奇盒。
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在他嘴角掠過,快得像是錯覺。
他無視了所有人的目光,徑直走過去,拉開那把高腳椅坐下。
椅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他沒有碰那個嶄新的糖罐,反而伸手,打開了那個“物證01號”曲奇盒的蓋子。
里面空空如也。
最后一塊鹽曲奇早已在他腹中,或者更可能,在他逃離吉岡結“凈化”時,被丟進了某個不可知的角落。
他拿起盒子,手指摩挲著盒蓋上自己刻下的潦草字跡,然后抬眼,看向站在桌邊的藤堂詩。
“誤差±0g?”他開口,聲音還有點沙啞,帶著點被鹽水沖刷過的質感,打火機在他指間靈活地翻轉。
“意思是,下次謀殺,劑量會更精準?”
活動室里一片死寂。
白鳥鈴的像素小人頭頂冒出大大的紅色問號。
葉山拓的耳機忘了切換,救護車的尾音在空氣中拖出長長的回響。
藤堂詩鏡片后的眸光紋絲不動。
她微微抬起下巴,迎著九條颯帶著一絲挑釁的目光。
“未啟用狀態,代表參數重置。”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像在宣讀實驗報告。
“誤差歸零是基礎要求。至于下一次實驗內容,”她頓了頓,銀邊眼鏡的冷光似乎更銳利了幾分。
“變量尚未設定。”
“哦?”九條颯挑眉,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與藤堂詩的距離。
他拿起那個嶄新的糖罐,指腹輕輕擦過光滑的玻璃壁,最后落在罐底那張「誤差±0g|未啟用」的標簽上。
“重置…聽起來像新游戲的存檔點。”他抬眼,目光鎖住藤堂詩。
“契約條款第7項,可是長期生效的。乙方職責,隨時恭候甲方的新…實驗品。”
他刻意加重了“實驗品”三個字。
“喂喂!”小泉葵忍不住插嘴。
“九條,你的味蕾和胃袋是鐵打的嗎?還想再來一次?”
九條颯沒理她,只是看著藤堂詩,嘴角那點若有似無的弧度加深了,帶著點玩命般的興味。
藤堂詩沉默了幾秒。
活動室里只剩下葉山拓耳機里偶爾漏出的、微弱的電流雜音。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糖罐,而是拿起了那個空的小熊曲奇盒。
她的指尖拂過盒底那行「但糖霜是甜的——九條」的小字。
“糖霜成分分析報告尚未提交。”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
“乙方九條颯,請于24小時內,向實驗主導方藤堂詩,提交關于‘糖霜甜度’的詳細感官評估報告。格式要求:書面,不少于500字,需包含具體味覺坐標描述及生理反應參數。”
她推了推下滑的眼鏡,鏡片后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近乎狡黠的光芒。
“這是下一次實驗的,初始變量設定。”
九條颯轉著打火機的手指,第一次,真正地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