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絲 可是今天晚上就要結婚了，還有什么好的辦法可想啊？

法賴爾 先假裝生病吧，拖延結婚的時間。

艾麗絲 醫生一來不就穿幫了。

法賴爾 這你就說錯了，你以為醫生什么都知道啊，你想裝什么病就裝什么病，你說哪里不舒服就哪里不舒服，痛在你身上，醫生哪里知道，他們就會找生病的原因，說你這不舒服是怎么來的。

（阿巴貢上，出現在中間）

阿巴貢 上帝保佑我啊，不要出事啊！

法賴爾 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還有最后一招，那就是三十六計，逃為上計。親愛的艾麗絲，要是愛情真的能夠永遠的話……（看見了阿巴貢過來了）是的，作為女兒就應該聽父親的話，而不應該去責問丈夫的人品如何，更不能以此來為難她的父親，不要任何陪嫁品，這樣的理由我們還有什么好拒絕的，父親指定你嫁誰你就應該嫁誰。

阿巴貢 好，好，說得真好。

法賴爾 老爺！對不起，請你原諒我，讓你生氣了，我剛才對小姐有點生氣才這樣大膽地說話。

阿巴貢 哪里，哪里！我聽了很高興，我希望你幫我看管她，在她身上使用我的權威。（向艾麗絲，艾麗絲打算從右邊下）你不要想跑，現在老天安排了一個人來看管你，這個權力我已經交給他了，你必須一切都聽他的話。

法賴爾 （向艾麗絲）老爺命令我來看管你，以后，你就要聽我的話。（向阿巴貢）老爺，我這就跟她一起出去，剛才還沒有教訓完她，讓我出去接著教訓。

阿巴貢 快去吧，你這是在幫我的忙啊。

法賴爾 對她，就是要嚴加管制。

阿巴貢 說得不錯，應該的……

法賴爾 這件事你就不必費心了，包在我身上，我會讓她改變想法的。

阿巴貢 好，就這樣，你好好幫我管教她，我到街上去逛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法賴爾 （向艾麗絲）是啊，金銀財寶在這個世界上是最值得人留戀和珍惜的。上天賜給了你這么一位通情達理的父親，你應該感謝他，他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生活，當一個人娶妻而不要任何陪嫁品的時候，對于這一點我們就不需要再顧慮什么了，因為這一句話包含了很多，不要任何陪嫁品，就意味著他已經有了美麗、青春、地位、名譽、還有賢德和正直。

阿巴貢 你看看，多好的小伙子，說的話就像上帝指導過的一樣，有這樣的仆人真是福氣啊。

※ 第二幕

★ 第一場

人物 克萊昂特、阿箭。

克萊昂特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跑那兒去藏起來了，我不是叫你……

阿箭 少爺，是啊，我本來是在這里一直等你的，但是老太爺，他無緣無故地就把我趕出去，還差點要打我。

克萊昂特 事情怎么樣了？現在更是萬分緊迫了！就在我剛剛離開你的那一會兒時間，我發現我爸爸是我的情敵。

阿箭 什么？老太爺也在談戀愛？和瑪利雅？

克萊昂特 是啊，我一開始聽到這事，簡直大吃一驚，我花了好大勁才忍住沒讓他發現我自己的感情。

阿箭 他也在和瑪利雅談戀愛？天啊，他是想搞什么名堂啊？這不是存心拿人開玩笑嗎？他那種德性的人還能有愛情？

克萊昂特 （在凳子上坐下）唉！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么孽，還是前世欠他什么了，居然他也和瑪利雅談戀愛。

阿箭 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直接給他說呢？

克萊昂特 我這樣做就是不想讓他懷疑，到了關鍵時候我也能想個辦法讓他放棄這個婚姻。你從他們那兒得到什么回答？

阿箭 少爺，說實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四處借錢，要是你實在沒辦法，走投無路的時候，再去借錢吧，那個時候不管遇到什么你就得忍著了。

克萊昂特 那就是沒有借到錢了。

阿箭 也不能這樣說，你還記得以前和我們來往過的那位掮客，西蒙老板，他做事勤快對人熱情，他對你的品行十分滿意，他愿意為你提供幫助。

克萊昂特 那他會借我一萬五千法郎嗎？

阿箭 不過他有幾個小條件，如果你真想借到錢，你就要答應他的條件。

克萊昂特 你有沒有跟借錢的人談談那些條件？

阿箭 啊，少爺，這樣不行，他可比您有心計多了，放債的人比你還小心的掩藏他的身份，這里面有很多想象不到的秘密事，他是不可能說出他的名字的，他今天只打算找一個借來的房子里和你見面談談，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家里情況，重要的你家里有多少家產。我估計只要你說出你父親的名字，憑他老人家這個名字就可以把這件事順利辦成。

阿箭 其實最重要的是我的母親已去世，她留給我的財產是別人無論如何也拿不走的。

克萊昂特 （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條）這是他傳給中介人的條款，要求您在達成交易之前必須了解這些。（念合同）借款人必須要做出以下的保障。借方必須為成年人，借方家庭必須有一定的經濟能力而且穩定可靠，與他人沒有法律糾紛，雙方同意在公證人的監視下簽訂合約，公證人要選最為公平正直的人，而且由放債人決定誰是公證人。因為合約是否合法有效，這個是很關鍵的。

克萊昂特 這些沒問題，完全同意。

阿箭 （接著念合同）放債人為追求大家心理上的平衡，決定以六厘作為利息出借錢財。

克萊昂特 六厘，還不錯，這樣的利息還算合理，我也沒有意見。

阿箭 就是這樣的。（接著念合同）由于放債人手上無現金提供給借款人，為了幫助借款人，放債人就只能向其他人借進，借進利息為二分，此利息也要由借款人承擔，借款人不僅要承擔前利，也要承擔后利，因為是為了給你借錢也借錢的。

克萊昂特 （突然站起來）見鬼，搞什么名堂啊？到底他是猶太人還是阿拉伯人，利息那么高，比二分五還多呢。

阿箭 是啊，我也算過，的確是這樣，所以請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克萊昂特 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好想想的？我現在急需錢啊，什么條件我都得答應。

阿箭 我也正是這樣給他說的。

克萊昂特 （坐下）他還有別的什么條件嗎？

阿箭 （把合同從頭看到尾）還有一條。（接著念合同）因為借款人需要一萬五千法郎，而放債人只有一萬二千法郎的現金，不足的三千法郎就用衣服首飾雜物等折價給借款人，其價格已為最低價格，清單如下。

克萊昂特 他這是什么意思啊？

阿箭 你先看一看這個清單吧。

克萊昂特 那我給你念一下清單吧。（接著念合同）第一項，木質四腳床一張，做工精細的匈牙利彩繡的橄欖色被子一條，同樣材質的床單一條，紅藍閃光緞面的椅子六張。來自歐馬耳34暗玫瑰紅十字呢料，鑲絲綢流蘇床帳一頂。

克萊昂特 這些玩意兒我拿來有什么用啊？

阿箭 還有，一套貢保與瑪賽行樂圖掛錦35，一張兩頭可以拉長的胡桃木制大桌，桌腿為十二根圓柱或旋柱，外加小圓椅六張。

克萊昂特 死家伙，我要這些干什么？

阿箭 別急，還有呢，我接著給你念，三只鑲有珠貝大型火槍，帶原配套架子三個36，試驗磚爐一座，蒸餾器兩個，玻璃管三個，對愛好蒸餾試驗者來說，這個非常有用。

克萊昂特 這些東西惱死人了。

阿箭 別著急，還有呢，一張完好無缺的博洛尼亞七弦琴，琴線完好。臺球桌一張37，棋盤一張，古希臘人手中流傳下來的鵝圖一張38，這些都有助于你打發那些無聊的時光。還有，一張長度為三尺，里面塞滿干草的蜥蜴皮，將它掛在墻上，一定非常賞心悅目。以上各種物品總價值在四千五百法郎以上，放債人忍痛割愛，折價按三千法郎計算。

克萊昂特 還忍痛割愛，真是個強盜，劊子手！快讓他見鬼去死吧！我可是第一次聽說放這么高的貸款，要那么高的利息還一點兒不滿意，還要求我以三千法郎買下他的那一堆破爛東西，這堆破爛全賣出去還不值六百法郎。他完全是乘人之危，知道我現在急需要錢，就對我提出這些苛刻的條件，但是我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忍受他的這些條件，他現在有這個本事，逼著我接受這些，就像劊子手把刀架要我脖子上，我的命都栽在他手里了。

阿箭 少爺，我說句話你聽了不要不高興，我現在正走的是當年巴女爾惹39的道路，慢慢地我們也會自趨滅亡。總是提早花錢，被迫高價買入，低價賣出，這樣會越來越窮的啊。

克萊昂特 但我還有什么辦法呢？我的父親吝嗇得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也是他把我這個做兒子的逼到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借錢的地步。我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咒我的父親早點兒死。

阿箭 是啊，即使是修養脾氣都很好的人，看到你父親那副愛財如命的鐵公雞樣子，也一定沉不住要動怒的，感謝上天，我從來也沒有想到會被迫受絞刑。我的那些伙伴和我完全不同，他們喜歡做一些偷雞摸狗的小勾當，而我呢，卻沒有和他們混在一起，因為他們做的事離受絞刑不遠了。跟你說句實話吧，想起你父親的那種為人，我真想去偷他，我覺得這是劫富濟貧，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克萊昂特 把那清單給我再看看吧。

★ 第二場

人物 西蒙老板、阿巴貢、克萊昂特、阿箭。

西蒙老板 是的，事情的確如此，那個年輕小伙子急著用錢，不管你列出什么條件，他都會答應的。

阿巴貢 西蒙老板，你認為這件事有風險沒有？你對就個年輕人的身份，家庭情況，還有家里的財產情況都了解嗎？

西蒙老板 也不是非常了解，所以他的詳細情況現在我還沒法全部說給你聽。我是在一個偶然的場合下，有人來介紹，我才認識這個人的。前來聯系的人對我說，我認識他之后，一定會對他滿意的，他僅僅告訴我，他的家里財產還是十分豐厚的，而且他的母親已經去世，而且還說他的父親等不了八個月就要死了。

阿巴貢 看來事情是這樣的，那我們就得利用一下，西蒙老板，只要我們有能力幫人的時候就幫他們一把，多做點善事來體現一下我們的仁慈之心。

西蒙老板 當然是這樣的。

（阿箭轉身，看見了阿巴貢和西蒙老板）

阿箭 （低聲對克萊昂特說）這事怎么這么怪啊！那位掮客西蒙老板怎么和我們的老太爺談得熱火朝天呢。

克萊昂特 （低聲對阿箭說）是不是有人出賣了我的身份？還是你就是在跟我開玩笑。

（西蒙老板看見阿箭向他走過來）

西蒙老板 啊……呀……呀，你們性子可真急啊，是誰告訴你，我們在這兒見面啊？（向阿巴貢）我沒有向他們說一點點您的姓名和您的住處，不過這也沒什么，可能是他們自己找來的，依我看，這也沒關系，他們都是作風正派，不會亂說的人，我們可以一起在這里把事情談一下。

阿巴貢 什么事？

西蒙老板 這位先生，就是這位先生，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想從您這兒借走一萬五千法郎的人。

阿巴貢 什么？你這個壞蛋，該死的東西，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原來是你干的。

（西蒙老板和阿箭趁機逃走）

（阿巴貢向阿箭走去，克萊昂特圍著桌子躲）

阿巴貢 你這個敗家子，竟干這些丟人現眼的事，違法的債你也借？

克萊昂特 喪失良心，想用放高利貸來賺錢的就是你啊？

阿巴貢 你不管生死，借高利貸，現在還敢站在我面前？

克萊昂特 你放高利貸，謀取不法之財，你還有臉了？

阿巴貢 你把臉都丟盡了，你父母辛辛苦苦，費了多少血汗掙了這么一點點家產，你就這樣揮金如土，大手大腳地花錢，你這個敗家子，家里遲早會被你敗光的。

克萊昂特 你說這些也不臉紅？你昧著良心，不顧自己的身份，也干起高利貸這個行當，一心只管要錢，也不管名聲好不好聽，你比那些臭名滿天，花樣百出的最無恥的放高利貸者的還無恥，你的剝削手法比他們還殘酷，無人能趕上你了。

阿巴貢 混賬東西，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克萊昂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誰更不要臉，更混賬，是因為需要錢而去借錢的人？還是有錢了，還要去騙別人錢的人？

阿巴貢 滾！給我滾遠點，看見你我就火大。

（克萊昂特逃出，阿巴貢追他，克萊昂特下，阿巴貢回到臺中間）

阿巴貢 其實我對這件事并不感到傷心，相反，它倒是提醒了我，我要對他的行動格外注意。

★ 第三場

人物 福洛希娜、阿巴貢。

福洛希娜 先生！

阿巴貢 我應該去看看我的那筆錢了，你先等我一下。我即刻就回來，一會再和你說話。

（阿巴貢下）

★ 第四場

人物 阿箭、福洛希娜。

阿箭 （獨白）這事還真有點古怪，清單上所列的東西我都沒有看到過一眼，難道他在別的地方還有一個很大的倉庫，不然這些骯臟不堪的東西放在哪里呢？

福洛希娜 啊……是你啊……我可憐的阿箭，真的是你嗎？真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

阿箭 啊……是你啊……福洛希娜，你到這里來，有什么事嗎？

福洛希娜 還不是干我的老本行，幫人做些雜事，我只有用我這個還算聰明的腦袋給人做中間人，跑跑腿掙點小錢，你是知道的，在這個社會里，你不聰明點就沒飯吃了，感謝上帝，雖然別的什么也沒給我，但是卻給了我一個靈活的頭腦，讓我可以玩很多花樣出來。

阿箭 你和我們老爺在什么生意？

福洛希娜 是啊，我還不是為了一點兒小錢而幫他辦點事。

阿箭 從他手里拿錢啊？唉！我的天啊！你可真是夠聰明的，能從他手里拿到錢，你可是真有本事，不過說實話，他的錢真的是很難掙到的。

福洛希娜 給人幫忙做一些事情，會感動人，也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的。

阿箭 請原諒我，可能你對阿巴貢的為人還不是很了解。他是所有人中最沒有人情的，心腸最硬，最為摳門的人。你認為自己花很大的力氣幫他的忙，他就會掏錢感謝你，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只會在口頭上夸獎你，給你奉承，給你尊重、人情、還有友情，但是要想從他那兒得到錢財，那可是想都別想的，你根本不要想從他那兒得到一點兒好處，他吝嗇到就是向人表示禮貌地說句客氣話，都會忌諱一個字，那就是“送”，他從來不說“我送你一個美麗的早晨。”而是我“我借你一個美麗的早晨。”

福洛希娜 天啊！我最拿手的好戲就是從這種吝嗇的人身上拿錢，我能找出他們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讓他們見了我就心軟，就很容易地被我感動。

阿箭 這些東西在他這里全都不管用的，你還是別想了吧，從這位先生身上得到錢財那就是你一個永不能實現的幻想。我可以跟你打賭，因為你遇到的是一個鐵石心腸，永遠不能打動的人，他簡單就是個十足的土耳其人40，他的土耳其人作風，會讓你覺得無計可施，任何人遇到他都是沒辦法的，就算你餓得快要死了，他也不會軟不心來，一句話，對他而言，錢就是他的一切，比聲望、榮譽和良心等等都重要十倍。他如果看見一個問他要錢的人，馬上就會全身抽筋，向他要錢就像擊中他的要害，在他的心臟上剌了一刀，把他的五臟掏出來那樣全身痙攣，而且要是……喲，他回來了，我還是走吧。

★ 第五場

人物 阿巴貢、福洛希娜。

阿巴貢 （低聲自白）一切正常，錢還在原地方。（大聲說）福洛希娜，你有什么事嗎？

福洛希娜 喲！我的天啊！你今天身體可真好啊！睢你這氣色，多健康、多氣派、多有朝氣啊！

阿巴貢 是嘛？你是在說我嗎？

福洛希娜 當然是您啦，這可是我第一次見您精、氣、神都這么好。

阿巴貢 是真的嗎？

福洛希娜 這是什么話，當然是真的。你這一輩子都還沒有今天這么有氣色，我看到的那些二十五的年輕人都是老氣橫秋的，哪像你這樣有活力啊？

阿巴貢 福洛希娜，我已經六十了。

福洛希娜 六十何足掛齒，完全不必為此嘮叨，你現在正是青春時光，人生的黃金年齡，可以大有作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