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與生俱來的叛逆者
- 香奈兒:硬氣是我的底色
- 紫惠
- 10659字
- 2020-05-18 14:32:24
秘密樂園——墓地
20世紀50年代的歐洲有這樣一種說法:法國最重要的出口商品不是紅酒、鋼鐵,而是薩岡的小說、皮雅芙的歌曲和香奈兒的香水。
如今,皮雅芙的歌曲已經很少有人聽了,薩岡的小說大部分都陳列在圖書館的書架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香奈兒的名字卻至今依然站在時尚界的前沿,激蕩著一代又一代年輕女人的青春夢想。
無論是在巴黎還是在紐約,在里約熱內盧還是開普敦,抑或是我們的北京、上海,香奈兒的名字都位居時尚大牌之列,經久不衰,被譽為時尚界的傳奇。
然而,時尚傳奇的開始,注定要充滿悲傷的色彩。
與后天塑造出的典雅氣質不同,香奈兒有一個噩夢般的童年,那是她一生都不愿觸及的時光。香奈兒童年一切的不幸都根源于她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和懦弱的母親。
香奈兒的父親阿爾伯特·香奈兒出生在一個地道的法國家庭,家族的歷代祖先都是依靠種植業生活的普通農民。1875年,一場自然災害突然降臨,打破了香奈兒祖父亨利·阿德里安一家的寧靜生活。
旱災導致亨利·阿德里安的農田顆粒無收,使得亨利一家人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為了生存,亨利選擇與兄弟一起離開家鄉,到一個新鮮而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勤勞的亨利·阿德里安很快在一家農場找到了一份工作,并且收獲了自己的愛情。農場主的女兒被亨利自強不息和樂觀冒險的精神所吸引,兩個年輕人墜入了愛河中,之后就生下了香奈兒的父親阿爾伯特·香奈兒。
阿爾伯特·香奈兒沒有繼承香奈兒祖父追求安穩和甘于平凡的基因,他不愿意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總是希望過上和城里人一樣的生活。他生性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年輕的時候四處流浪,處處留情,他用一張花言巧語的嘴哄騙了很多無知少女,這其中就包括香奈兒的母親——讓娜·德沃勒。
1880年,香奈兒的母親和父親阿爾伯特·香奈兒相遇,不諳世事的讓娜·德沃勒很快就被阿爾伯特·香奈兒的花言巧語所俘獲。沒過多久,讓娜·德沃勒懷孕了。這段玩笑一般的愛情讓這個年輕的女孩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當時,阿爾伯特·香奈兒早就已經離開讓娜·德沃勒去另尋新歡了,但在相對保守的法國農村,女孩兒日漸圓潤的肚子無論如何是無法掩蓋的。讓娜·德沃勒只好拖著懷孕的身體,穿過一個又一個村莊,尋找心中思念已久的男人,希望和他建立家庭。
在找到阿爾伯特之后,這個沒有責任心的花花公子承認讓娜·德沃勒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但他并不打算給讓娜·德沃勒一段婚姻。
面對這種局面,被愛情沖昏頭腦的讓娜·德沃勒只能卑微地做出退讓:暫時不結婚,但要和阿爾伯特·香奈兒住在一起,并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就這樣,17歲的讓娜·德沃勒忍受著旁人異樣的眼光和家里的巨大壓力,死心塌地追隨著阿爾伯特·香奈兒四處漂泊。即便如此,阿爾伯特的心依然沒有被打動。很快讓娜·德沃勒的預產期就到了,毫無責任心的阿爾伯特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專門收治窮人的醫院里,自己又去浪跡天涯了。
1883年8月,在一個炎熱的午后,讓娜·德沃勒在這家破敗的醫院里生下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就是我們的主角——可可·香奈兒。
香奈兒一出生就被打上了貧窮的烙印,也預示著悲劇的開始。
香奈兒的原名是加布里埃·可可·香奈兒,但由于香奈兒出生的時候,阿爾伯特·香奈兒并不在身邊,虛弱的母親不能及時到市政廳給剛剛墜地的嬰兒登記,便將香奈兒的名字寫在一個紙條上讓醫院的護士幫忙登記。粗心的工作人員錯誤地將可可·香奈兒的姓氏“Chanel”拼寫成了“Chasnel”,即便這樣她的母親也沒發現。
香奈兒成長的地方是法國盧瓦爾河地區曼恩-盧瓦爾省的一個小鎮——索米爾。在這座小鎮上坐落著全法國乃至全歐洲最著名的馬術學校——索米爾馬術學校,因此索米爾也被稱為“馬術之城”。
索米爾馬術學校成立于1766年,每年學校都會舉行一場馬術表演,吸引了法國和其他鄰國的目光。這個時候,社會名流都會來到這個小鎮,給這座小鎮帶來了歡樂的氣氛。
然而,在這里生長的香奈兒卻和這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
香奈兒對馬術充滿了濃厚的興趣,由于家庭貧困,她無法進入馬術學校學習,只能站在學校門口觀望。看著那些衣著華服的富家子弟騎在馬上做出一套又一套優美的動作時,香奈兒的眼中充滿了羨慕。但她知道這只是自己一個美麗的夢,想到自己癡情的母親和四處流浪的父親,香奈兒一次次地默默走開。
香奈兒出生后,阿爾伯特總算是盡了一點做父親的義務。他在醫院的附近租了一間房子,暫時安定了下來。這段時間是讓娜·德沃勒最開心的日子,但阿爾伯特并不想過安穩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后,他又開始以各種理由出去流浪。
在香奈兒的記憶中,父親總是一個月甚至幾個月不回家,好不容易回來了,待了幾天之后就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之后的幾年里,香奈兒又迎來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母親一個人照顧這個家庭,微薄的收入讓一家人生活得十分拮據。
這么長時間,阿爾伯特的無情始終沒有讓讓娜·德沃勒清醒,她仍然一如既往地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她在心中堅定地認為,自己的丈夫是個體貼、溫柔又深情的男人,因此無論丈夫做什么,她始終沒有一點兒抱怨,仍然對他充滿希望。
一次,在阿爾伯特離去很久沒有回來之后,癡情的讓娜·德沃勒決定尋找自己的丈夫。她將香奈兒與兄弟姐妹托付給奧弗涅村的親戚照顧,從此,香奈兒便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寄人籬下的日子總是很艱辛的。年幼的香奈兒十分渴望父母的愛,渴望與父母快快樂樂地玩耍,但這一切都只能在夢里出現,夢醒之后仍然是孤獨的孩子。孤獨的人總是不愿意在人前流下自己的淚水,所以,小時候的香奈兒總是獨自一人到村后的墓地,對著一座座墓碑發呆。
墓地總是給人凄涼、恐怖的感覺,很少有人踏足,香奈兒卻喜歡待在這里。香奈兒之所以喜歡墓地,是因為墓地的安靜、祥和可以讓她暫時忘掉憂傷和孤獨。香奈兒經常對那些長眠地下的人盡情地傾訴自己的不幸和歡樂,她從來不會感到恐懼。
慢慢地,香奈兒和這些“居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小小年紀她便說過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話:只要還有人懷念著他們,那么死者就沒有真正地死去。
香奈兒非常喜歡墓地中的兩座無名墓碑。在這兩座墓碑前,香奈兒經常將花崗巖和玄武巖當成自己的休息室、小型客廳以及秘密居所。
香奈兒帶著鮮花到這里,用這些鮮花竭盡所能地裝飾只屬于自己的“房間”。除此之外,香奈兒還會帶著自己最喜歡的碎布娃娃到自己的房間里做客。在這里,香奈兒總是將自己想象成女王,那些長眠地下的“居民”就成為自己的子民,她可以自由地發號命令,享受女王般的待遇。
慢慢地,香奈兒成了附近村民眼中的異類、壞孩子,沒人愿意和她接觸,也沒有人敢讓自己的孩子和她一起玩耍。香奈兒變得越來越孤獨。越是這樣,香奈兒就越癡迷于墓地,在這里享受來之不易的歡愉。
很多年之后,當香奈兒擁有了自己的香奈兒王國,她終于實現了在墓地中的愿望。在她創造的以雙C為標志的香奈兒王國中,她是主宰一切的女王。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香奈兒創造的王國依然光芒四射,那些忠于她的“臣民”,遍布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苦修的青春
后來的香奈兒用一抹無邊的黑色引領了時尚界新的風潮。黑色代表著莊嚴肅穆,總是給人漫無邊際的孤寂和失落的痛苦。但香奈兒卻賦予了它新的靈魂,讓它成為眾多色彩中最絢麗的一個。
香奈兒的童年是黑色的。她看不到前方光亮的坦途,摸不到希望之門;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想找一個釋放的出口,但是眼前的一切卻一直打壓著她幼小的心靈,讓她毫無喘息的機會。
雖然香奈兒有了墓地這個秘密樂園,但她的內心深處仍然想擁有一個沒有痛苦、可以自由發泄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她可以感受到父親的關愛,母親的關懷,可以有一個安穩的生活,可以每天都和父母擁抱。這只是她一個美好的愿望,現實中,她只有依靠自己的強大來支撐自己走下去。
日子沒有任何改變,父親阿爾伯特依然進行著“世界巡回”,母親讓娜依然癡情地苦苦追尋,幾年如一日地為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荒廢著青春。癡情的讓娜不知道,這個她苦苦追尋,想要和他擁有一個溫暖家的男人,正將她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淵。
經過很長時間的尋找,讓娜沒有找到她的丈夫。她停下了腳步,但是她沒有放棄,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給她一個家。
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阿爾伯特仍然沒有回家,這時讓娜堅定的心開始動搖。她坐立不安,開始胡思亂想: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不是比自己長得漂亮?他是不是已經忘了這個家?
各種不安的想法不停地折磨著讓娜。她就如同秋日的花朵一樣憔悴不堪,日漸衰老,她的心中卻仍然思念著那個濫情的男人。她不顧家人的勸說和年幼的孩子,再次踏上了尋找丈夫的路。
這時,親戚已經不愿再幫讓娜照顧年幼的孩子了,因為對于一個農民來說,家里面多一張嘴吃飯是一個不小的負擔。讓娜只好帶著年幼的孩子,和她一起去尋找阿爾伯特·香奈兒。
是什么支撐讓娜苦苦地追尋那個風一樣的男子呢?原來是阿爾伯特在寫給讓娜·德沃勒的信中說: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在巴黎的一條街道上開著一個小酒館,雖然賺的錢不多,但是生活足夠安穩。
讓娜從阿爾伯特的描述中看到了美好的未來,看到了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場景,才會毅然決然地踏上尋夫之路。但現實給了讓娜重重一擊,讓她的夢想變得支離破碎。
讓娜好不容易找到了丈夫口中說的小酒館,心中滿是欣喜。但當她見到丈夫時,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這個小酒館根本就不是阿爾伯特的,他不過是一個跑堂的伙計而已。
眼前的事實令讓娜·德沃勒心灰意冷。曾經的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和他廝守。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一次又一次地追尋他,對他付出了全部的愛。
此刻,讓娜終于意識到她當初的選擇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可笑。然而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多么艱辛,都要咬著牙走下去,這時的讓娜已經沒有顏面再回到家鄉投靠親戚,只好繼續和阿爾伯特在一起。
讓娜的苦苦追尋,并沒有讓阿爾伯特有一絲的感動,反而是滿滿的厭惡和嫌棄。
為了緩解生活的壓力,阿爾伯特安排讓娜在酒館中做起了洗碗工。長時間的勞動和心中的傷疤令讓娜比同齡人蒼老了很多,皺紋開始爬上她的眼角,雙手變得粗糙不已,頭發變得干枯沒有光澤,眼中滿是歲月的滄桑和生活的無奈。
一段時間之后,讓娜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女的清純和簡單,變成了一個被生活折磨的蓬頭垢面的女人。
此時的讓娜令阿爾伯特無比厭倦。他開始變得無比冷漠,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里就開始對讓娜拳腳相加,完全不顧及往日的情分,也不念及讓娜為香奈兒家族生了一群兒女。
阿爾伯特的冷漠加上不堪的生活,終于令讓娜承受不住了。她的身體被各種疾病折磨,甚至不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只能臥床休息。
1894的一個寒冬,讓娜患上了嚴重的肺炎,連續高燒了幾天沒錢醫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臨。這時陪在讓娜身邊的只有香奈兒姐弟這幾個年幼的孩子,負心的阿爾伯特早已不見了蹤影。
看著躺在病床的母親,香奈兒十分心痛,她不停地為母親祈禱,希望她的病可以好起來。但是,禱告畢竟無法代替醫生的治療,讓娜終于在1895年2月的一天永遠地離開了她。這一年香奈兒只有12歲。
讓娜的死對自身而言是一種解脫,卻讓香奈兒走入了另一段悲慘的生活。
母親的死給香奈兒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但并沒有給父親阿爾伯特·香奈兒帶來任何影響,幾個孩子期盼的眼神并沒有讓他承擔起責任。這時的他竟然幻想著去美國尋找新的樂土,就將香奈兒遺棄在了巴黎中部地區的奧巴辛修女院學校,兩個幼小的弟弟被送到了鄉下的陌生人家里撫養。
在父親離開之時,香奈兒撲倒在父親的懷里,乞求說:“父親,請您帶我一起走吧,不要將我丟在這里。”
父親安慰香奈兒說:“可憐的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只是將你暫時留在這里。不久的將來我就接你回去,到時候我們重新建立一個新家。”
實際上,這些話不過是父親編出來騙人的,在那以后,父親再也沒來過修女院,也沒有給香奈兒一個家。
父親離開后,香奈兒穿上了修女院的制服——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黑色的襪子,紀律和禱告成了生活的全部。從此,香奈兒的生活中充滿了慘淡和乏味。
修女院的四周被堅固的石墻圍繞著。石墻阻斷了和外界的一切來往,也阻斷了一切的希望,剩下的只有冰冷和無盡的絕望。在這里,香奈兒和其他孩子一起吃飯,一起學習,一起睡覺,一起禱告。
修女院禁錮和乏味的生活,讓香奈兒感到無比壓抑。在這里沒有人關注她,沒有人疼愛她。為了引起關注,香奈兒甚至產生過自殺的念頭,她認為自殺可以引起轟動,從而獲得其他人關注的目光。
但是她看著冰冷的圍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她不過是眾多孩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就如沙海中的一粒沙子。即便她死了,也不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于是,香奈兒就放棄了這個愚蠢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仍然是枯燥乏味的。每天準時準點地禱告,無聲無息地吃飯,無聲無息地禱告,無聲無息地做著該做的事情,不能有任何的越格之事。
慢慢地,香奈兒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將這看作一場苦澀的修行。這場苦澀的修行讓她認清了現實,讓她變得清醒,培養了她不屈不撓的精神以及堅強、勇敢、獨立、自尊心強、不輕易放棄的性格。這種獨一無二的個性特質注定讓她將成為那個時代的時尚先鋒。
這段修行,讓黑色在香奈兒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但她并沒有將其埋沒在記憶中,而是賦予它新的意義,讓它獨樹一幟,成為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時尚。
靈感的誕生地
生活對于香奈兒來說是殘酷的,她的母親堅持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給她一個溫暖的家,沒有給她長久的陪伴,沒有讓她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帶給她的只是破碎的家庭和無盡的絕望。
母親的離世,父親的拋棄,讓香奈兒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兄弟姐妹。這讓獨自一人在修女院生活的香奈兒感到十分寂寥,寂寥中又充滿了悲涼的味道。
人是群居動物,是需要陪伴的。如果長時間孤獨地活著,就會將自己封閉起來,和世界隔離。就在香奈兒對親情幾乎絕望的時候,艾德里安的出現,給香奈兒帶來了一絲溫暖,讓香奈兒感受到了真實存在的親情。
艾德里安是香奈兒最小的姑姑。香奈兒的祖父有18個孩子,艾德里安是最小的一個。她只比香奈兒大兩歲。年齡相仿的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密友,和姑侄相比,他們更像是感情深厚的姐妹。
雖然兩個人是摯友,但兩個人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
倔強的香奈兒總是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讓人產生距離感而難以接近,甚至給人敵對的感覺。這或許是品嘗過生活無盡心酸的香奈兒對自己的一種保護,讓人不會輕易地察覺到自己的脆弱。
艾德里安姑姑則恰好相反,她是一個大方親切的姑娘,臉上總是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讓人感覺無比的溫暖。
對于香奈兒來說,艾德里安姑姑的陪伴,讓她在修女院里不再那么的形單影只,不再那么的孤獨無助。香奈兒從內心深處將這位年幼的姑姑當作唯一喜歡和在乎的人。
艾德里安可以說是上天對香奈兒最好的賞賜。童年的遭遇讓香奈兒認清了現實社會的人情冷暖,讓她意識到了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她開始封閉自己的內心,她發誓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憐憫和同情。
即便是內心再強大的人,內心深處也會有一個脆弱的地方,一旦有人觸碰,所有的堅強和偽裝都會瞬間瓦解,展現出真實的自己。
艾德里安的出現,擊破了香奈兒堅硬的保護殼,讓她將真實的自己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
香奈兒和艾德里安的第一次相見是在另外一個姑姑路易斯·科斯捷的家里。
奧巴辛修女院雖然與世隔絕,每逢節假日也會放假。這時,香奈兒就會被姑姑路易斯·科斯捷接到家里做客。
香奈兒第一次到路易斯姑姑家做客時,遇到了來探望姐姐的艾德里安。艾德里安見到香奈兒后十分熱情,帶著香奈兒到處參觀,給香奈兒講各種有趣的事情……艾德里安的熱情讓香奈兒感受到了溫暖。
在這之后,香奈兒非常期待節假日的到來。這時,她就可以和艾德里安姑姑見面了。慢慢地,香奈兒和艾德里安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艾德里安經常帶著香奈兒到路易斯家中的儲藏室里。儲藏室里有很多色彩艷麗的畫報和各種各樣的書籍。香奈兒非常喜歡這里。她們經常一起在這里讀書,一起分享讀書的心得,一起憧憬美好的未來,度過了很多歡樂的時光。
在這里,香奈兒閱讀了大量的書籍,積累了很多知識。從花花綠綠的畫報和各種各樣的書籍中,香奈兒領略了五彩斑斕的世界。當她看到畫報上那些穿著美麗衣服的姑娘,總是幻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穿上這些漂亮的衣服。
可以說,這間不起眼的儲藏室是香奈兒靈感的誕生地。這里激發了香奈兒的想象力,開啟了她的理想之門。
五彩斑斕的世界和修女院的黑暗是不同的,充滿了童話色彩,香奈兒內心的狂躁和憤怒在這里得到了解脫。漸漸地,閱讀豐富多彩的書籍成為香奈兒的精神寄托。
在姑媽家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香奈兒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被困在奧巴辛修女院中。為了打發沒有書和畫報的無聊日子,香奈兒在姑媽家時會把刊登在報紙上的連載小說裁剪下來,按照出版的順序裝訂成冊,帶回修女院。
書和畫報,讓香奈兒度過了一段安寧祥和的日子,她不用再為生活發愁,無須過多地煩憂,盡情地徜徉在書籍的海洋中,獲取自己所需要的能量。
悠閑的午后,香奈兒總是會安靜地坐在閣樓里,全神貫注地閱讀自己整理的小說。此時此刻,香奈兒就像是一個孩童,盡情地在童話世界里遨游。她被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痛徹心扉的愛情所感動,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她的心隨著故事中的人物飄向了遠方,飛入了美好的夢中。
在夢里,沒有現實的煩惱,充滿了激情和夢想。
香奈兒總是對美好的夢境意猶未盡,當她醒來時,會將自己在夢中的所見所聞講給自己最好的朋友艾德里安聽,也會講給在奧巴辛的同學們聽。
香奈兒繪聲繪色的演講,再加上獨特的見解,讓艾德里安和同學們感到無比驚訝。這時的香奈兒是一個充滿激情和夢想的演說家,再也不是孤僻冷漠的樣子。
沉浸在書中的香奈兒,在情感上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找到了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香奈兒后來說:“我現在的文化意識和智慧都不是通過老師在課堂上的傳授而得來的……我從這些小說中知道了我們該如何生活,它們造就了我的多愁善感和傲氣。我獨自領悟出了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當生活使我接觸到一些在我的時代最為優雅和最有天分的人物時,比如斯特拉文斯基、畢加索等,我并沒有自覺愚蠢,也沒有感到拘束。”
生活中的經歷給予我們的知識,比老師在課堂上的循循善誘更加讓人刻骨銘心。
正值花季年齡的香奈兒總是無數次地幻想自己的愛情是什么樣的,自己的王子是什么樣的,是風度翩翩,還是風趣幽默或者是高大威猛的。他會穿著筆挺的西裝,就像紳士一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溫柔的雙手,帶著自己離開這灰暗壓抑的生活,去到遙遠的童話世界里,過上幸福的生活。那里沒有痛苦,沒有分離,彼此相依相伴,白頭到老。
年少時的香奈兒懷著一顆渴望不被束縛的心,想要到那懸崖下去看一看,那里究竟是一個怎樣多彩的世界,這般奇妙地吸引著人。
或許,無論是怎樣的世界,怎樣一番景象,都好過現在所處的環境吧。香奈兒不愿再過那種溫飽都不能解決的日子,不愿意再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盡管這些修女院都能夠給予,但是過分的壓制和教條,沒有愛的日子,再加上遺傳了父親的那種不安分因子,都讓此時的可可·香奈兒無比地渴望自由自在,渴望過上上流社會的生活。
初春三月,雨淅淅瀝瀝,連綿不停,那是上天對草木花朵的恩澤,似有似無的嫩綠覆蓋了嚴冬的荒蕪。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香奈兒越發想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束縛自己的奧巴辛,勇敢地去尋找自己的希望與童話。
而歲月這個無情的東西,總是將人的希望慢慢磨滅,只留下一具殘破的軀體垂死掙扎著。有的人忍受不了這種煎熬,慢慢地放棄當初純真的夢想,成為曾經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當然他們保全了自己,走著平穩的路途。在別人看來仿佛是風光無限,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心中的苦悶,不得已而為之,那也是一種痛苦。
世間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悲歡離合,而生命卻只匆匆數十載,稍縱即逝。或許在彌留的那一刻,人才能清楚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可是,時尚女王香奈兒在小說的童話世界里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能夠有夢想去追尋,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現在時過境遷,幼年的孤僻漸漸消失了,香奈兒已經成為一個擁有夢想并敢于去嘗試、去拼搏的少女。
她就像是一個另類,不愿意改變自己的初衷。那個不幸的生命出場,已經是她最不愿回憶的過去,不幸的童年足以成為可可·香奈兒生命中無法觸及的痛。未來,她要深埋那些不愉快的過往,成為真正的女王,主宰她的國度。
絲線編織的倔強夢醒
18歲,多么美好的字眼,提起它,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時候,我們渴望快快長大,那樣就可以穿上自己喜歡的衣服,將幼稚掩藏,肆意瀟灑地支配自己的人生。
然而,長大以后才會明白,人的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童年已然成了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時光。
在香奈兒的身上似乎沒有這樣的惆悵,她太渴望長大,太渴望逃離那些憂傷。
在奧巴辛修女院,香奈兒終于熬到了18歲。
像一只羽翼漸豐的小鳥,香奈兒早已探出了好奇的小腦袋,來回張望。
無論生活多么無情,她始終相信一個人熬過了黑暗,終將會迎來黎明的微弱亮光。
這一年,香奈兒面臨著依靠自己做決定的人生選擇:當見習修女從而得以繼續留在修女院,又或者另擇出路。
香奈兒自然是不愿意繼續留在修女院的,那樣的日子她早已厭倦了。
于是在祖母與修女的幫助下,香奈兒離開了奧巴辛,來到了位于穆蘭小鎮的寄宿學校。
本來興致勃勃地要開始新生活的香奈兒,又一次被現實打回了原形。
這所寄宿學校,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實際是一所專門為軍官和紳士培養妻子的機構。他們有著當時最受歡迎的女子教育思想,主要培養女子如何管理家務,如何迎合丈夫。
學校在專業課之余還開設了鋼琴課、舞蹈課、形體課等,在培養女性傳統意識的同時注重才藝的塑造。
初到這里,香奈兒仍舊穿著窮人標配的衣服和鞋子,而那些有意思的課程她也沒有資格去參加,同時她不得不定期參加義務勞動來保住自己的學生資格。
香奈兒被救濟的學生身份,讓她倍感屈辱。這是第一次,她深深感受到了貧富之差、階級之差帶來的不快。
這也是她第一次懷念在奧巴辛的歲月。那里,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家境貧寒,每一個人都是相似的身份和地位,沒有高低貴賤、優劣等級之分。
而在這里,香奈兒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地位懸殊,身份迥異,就連飯菜衣物都比別人差得多。就算她不想,不看,這里的一切,規矩、眼光……都在時刻提醒著她,自己是多么的貧賤,多么的低微!
幸而,她無比堅強。
這亦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倔強,一種骨子里透出的驕傲。
即使在別人眼中多么的卑微,香奈兒也不會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去求得別人的憐憫。也正是這樣的性格,使得她在這里的生活更加艱難。
幸運的是,有艾德里安的陪伴,這種艱難和不幸得以有效緩解。
尼采曾說,你生命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命中注定。香奈兒與艾德里安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以至于在香奈兒的事業中,艾德里安也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也因為艾德里安,香奈兒得以名正言順地接觸另一種生活。
當時,香奈兒的祖父母尚在人世,他們對這個小女兒很是疼愛。每到回家探望的日子,艾德里安就會帶上香奈兒一同前往。
這段時間里,香奈兒最期盼的就是路易斯姑姑的到來。
路易斯是艾德里安的姐姐,早早就嫁作人妻,但是她常常會回家看望父母。
也許,可可·香奈兒的天賦遺傳于香奈兒家族。姑媽路易斯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女人,頗有設計天分,而且她的手工活也做得極其出色,尤其是縫制帽子。路易斯對于帽子非常喜愛。每隔一小段時間,路易斯就會去維希大肆采購一次。維希是一個以水療和度假而聞名的城市,也是一個時尚之都。每一次來到維希,路易斯都會在敞亮的落地櫥窗前流連忘返,然后到材料店買一些材料回去,按照櫥窗里的樣品,做一些款式新穎的時尚帽子。
有時候,她會邀請香奈兒和艾德里安一同裝飾帽子,設計服裝。香奈兒對這些十分著迷,她可以從這樣簡單的手工設計中找到無限的靈感和樂趣。
有時候,艾德里安和可可·香奈兒也會隨同路易斯一同去維希采購。每一次的出行對可可·香奈兒而言,都是激動而興奮的。都市里熱鬧的景象,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櫥窗店里的琳瑯滿目,都讓可可·香奈兒的腦海中充滿了無限遐想。她渴望自己也能夠過上這樣的日子,躋身上流社會,衣食無憂,可以隨心所欲地逛街,買下那些自己喜歡的物件。
短暫的歡愉過后,現實總會狠心地將香奈兒拉回。在寄宿學校的她仿佛就是一個悲哀的小丑,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快樂。頻繁的義務勞動,無休止的縫補工作,吱吱呀呀的縫紉機聲,一切的一切,都讓香奈兒倍感壓抑。
與外面的花花世界相比,這里陰暗且無趣,煩瑣且枯燥。
香奈兒巴不得馬上離開這里,她與艾德里安想方設法要改變這樣的生活狀態。
終于,在寄宿學校的幫助和推薦下,她們得以在畢業前一年去格朗配爾時裝公司實習。
格朗配爾時裝公司坐落在繁華的街區,經營這家公司的德斯波特恩夫婦是有地位的人物,十分受人尊敬。德斯波特恩夫婦對待香奈兒和艾德里安很友善,允許她們住在公司的閣樓上,使她們免受奔波之苦。
從壓抑拘束的寄宿學校來到繁華的城市中心,并有幸接觸到上流社會的人,這一切都使得香奈兒興奮不已,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每一種看似美好的生活之中都掩藏著不為人知的辛酸和悲哀。遠遠看著它時,平靜且安逸,而當你真正融入其中時,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香奈兒與艾德里安到底是從小地方而來,又是剛剛步入社會,她們穿著簡單甚至有些破舊,渾身充斥著滿滿的鄉土氣息。
而她們所做的售貨員的工作無疑是要好好地服務客人,盡量滿足他們所有的要求。繁華的市中心,她們所接觸的大多是上流社會的貴夫人和小姐。
可想而知,那些所謂的貴族對香奈兒和艾德里安兩個“村姑”模樣的小丫頭是多么的鄙視和不屑,甚至很多時候還會故意刁難她們。
可怕的不是身體上的勞累,心靈上的煎熬更讓人生不如死。
受盡了嘲諷和白眼的香奈兒對這樣的日子已然不再抱有希望,內心深處的不羈又一次強烈地騷動起來。香奈兒決定離開給自己帶來不愉快的地方,重新做回自己。
她是典型的獅子座女人,以自我為中心,不喜歡就果斷放棄,喜歡就去堅持,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和看法。
香奈兒的這種性格在她的每段人生經歷中都體現得淋漓盡致,但她的特別之處常人卻無法企及:她可以將自己的個人風格影響身邊的人,乃至全世界。
香奈兒毅然背上行囊,決絕地告別了她的第一份工作,只留下了越來越模糊的瘦弱背影。
到底應該過怎樣的生活,成為什么樣的人,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畢竟,人的一生是個謎。
雖然,香奈兒依舊心存迷茫和疑慮,并沒有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至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她不想要忙忙碌碌卻毫無希望的生活,也不想再忍受無端的白眼和嘲笑,更不要像奴隸一般被人監視。
在沒有踏出修女院之前,香奈兒對修女院以外的生活無比憧憬;在沒有進入社會前,她對一份工作是那么的渴望,然而,現實讓香奈兒認清了生活,也慢慢看清了自己。
那些不切實際的夢,那些自以為的美好,在那一瞬間靜悄悄地破碎了,香奈兒也從夢中睜開了明亮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