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香酥烤乳豬

一大早我還在睡夢(mèng)中，就被一串木門的搖晃聲弄醒，這不像小豬打門的聲音，沒有那么急切，而是清晰有規(guī)律。

“平子?！?

我聽到有人叫我，是來望。

“你還沒起來？”來望隔著門又問我。

“馬上?！蔽一卮?，立刻起來穿好衣服跳下地，打開木門。

來望進(jìn)來了，看著睡眼惺忪的我，神秘地說：

“找水爺在烤豬肉?！?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找水爺在烤豬肉，是打柴爺上個(gè)月買回來的小豬，昨天被鄰村一只路過的騾子踢死了，打柴爺要埋掉，找水爺拎過去，今兒早上在烤?！眮硗次覜]明白，詳細(xì)地說了一遍。

“那你想干什么？”我對(duì)來望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就揉揉眼睛，打了一個(gè)哈欠問。

“我們可以吃一點(diǎn)。”來望咂咂嘴說。

我一聽，眼睛亮了，比抹了清涼油還要清爽，張開的嘴巴停在了半空，馬上合上道：

“對(duì)呀！我怎么沒想起?！?

我關(guān)好門，跟上來望馬上出發(fā)，在這個(gè)一年吃不了幾頓肉的年代，有肉吃誰愿意錯(cuò)過。

在前院一個(gè)沒有門窗的空置的窯里，找水爺正在烤小豬。他把小豬固定在一根木棍上，木棍的兩端架在兩塊較大的土坷垃上，土坷垃中間，一堆柴禾正在悠悠地燃燒，小豬很小，只開了膛，挖空了里面的內(nèi)臟，小豬黑色的豬毛一根沒掉的都在身上。窯洞里充滿了青色的柴煙，除了柴煙的嗆鼻刺眼，還有一種更難聞的味道，那就是很濃的腥味和著豬毛燒焦的氣味。

找水爺一邊抽煙，一邊添柴禾，時(shí)不時(shí)地扇幾下，偶爾火滅了，一股濃濃的白煙升起，他不得不俯身去吹，我和來望急忙幫他吹，因?yàn)槲覀兏`活。

“找水爺，你烤這干什么？”我明知故問。

“吃呀！”找水爺一邊扇著火一邊答道。

“那給我們吃嗎？”來望蹲下身，把他那小腦袋靠近找水爺問。

“你們吃不成，這是死豬肉，小孩吃了要得病的?！?

聽到找水爺?shù)幕卮?，來望有些失望，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但他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繼續(xù)幫找水爺添柴吹火。

看到這些，我并不想吃豬肉，因?yàn)榭粗鴲盒?，聞著難聞，我真奇怪來望是怎么想吃豬肉的，我之所以站在這里，是覺得好玩。

柴燒的很快，豬肉卻烤的很慢，我和來望不時(shí)地到山坡下去撿一些枯枝，黑色的豬毛漸漸沒有了，在找水爺?shù)霓D(zhuǎn)動(dòng)和用樹枝不停地刮擦下，露出了焦黃的顏色，空氣里也沒有了以前難聞的氣味，反而有一股肉香，我也從惡心變得垂涎欲滴。

找水爺開始用樹枝去戳小豬，細(xì)密的脂肪從里面滲出，在火苗的舔舐下吱吱作響。

“還得烤一下，沒牙的人吃啥都麻煩?！闭宜疇斔坪踉谧匝宰哉Z。

但我聽得十分真切，我看著柴禾沒了，火快滅了。

“我們?nèi)湍阏也瘛！蔽艺f道，拉起來望的手往外走，來望有些戀戀不舍。

剛跑出了院子，我對(duì)來望說：

“肉熟了，找水爺肯定不給我們吃。”

“那怎么辦？”

“我們得把他騙走?！蔽艺f，“這樣我們才能得手?！?

“那怎么才能讓他離開呢？”來望忽閃著他那雙黑黑的眼睛問。

“嗯，”我若有所思的吟道，“就說前院門前的坡下有一棵很大的柴，我們拉不動(dòng)?！?

我又拉起來望的手往回走。

“我們不撿柴了？”來望奇怪地問。

“你傻呀，撿回去，找水爺就不會(huì)出去了，我們還能吃到肉嗎？”

來望明白了，跟著我回到找水爺身邊，柴禾已燒完，找水爺坐著抽煙，似乎在等待我們給他撿回柴禾，我說：

“爺，下面有一棵很大的柴，我們拉不動(dòng)?！?

“你倆看好，不能胡搞，這肉小孩吃了要死人的?！闭宜疇斶吰鹕磉厡?duì)我們說，末了還補(bǔ)充道，“別讓狗叼走?！?

看著他走出院子，我對(duì)來望說：

“快點(diǎn)動(dòng)手?！?

我想從小豬上弄下一塊，可是太燙，根本沒辦法抓牢。

“快點(diǎn)?！蔽掖叽俚?。

“太燙，黃毛?！眮硗埠苤?，兩只小手在半空揮舞著。

我抓到了小豬的一條后腿的末端，這里不是很燙，用力一扯，豬腿就從豬身上扯離了一大部分，再一用力就全部扯下，不用說，豬肉早就熟了，只是找水爺沒牙了，他希望肉更爛一些。

我已拿到一條豬腿，看著來望還在手舞足蹈，我把豬腿遞給來望說：

“拿著。”我又扯下了另一條后腿。

失去了兩條后腿，烤架上似乎失去了一大半的肉，我拉著來望趕緊往外跑。

“狗會(huì)不會(huì)叼走?！眮硗吪苓叢粺o擔(dān)心地說。

“你是吃肉呢還是照狗呢，找水爺回來了，你狗屁也吃不到，說不準(zhǔn)還要挨崩。”

聽我這么一說，來望比我跑得還快。

我們一口氣跑到山上，藏在寬敞平坦的水溝里，然后開始慢慢品嘗我們手中的烤豬肉。

我們并排坐著，伸直了雙腿，背靠著平緩的山崖，曬著紅紅的太陽，因?yàn)椴粫r(shí)有山風(fēng)吹過，所以無比的愜意。

我們一點(diǎn)點(diǎn)地咬下烤豬肉，彼此講講味道如何，還不時(shí)的比比大小。我們望向那碧藍(lán)的天空，幾朵白云像堆起的棉花山浮在頭頂，偶爾掠過頭頂，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陰影。山畔上的野草，在風(fēng)中搖曳，鳥兒在空中鳴叫，多么美好的一切，就像我們手中的烤豬腿。

“找水爺估計(jì)要?dú)獐偭恕！眮硗f。

“吃了再說，難不成他還要挖出來？”我舔著豬腿答道。

“那倒是，只是我怎么回去呀?！眮硗行┻t疑。

“你就說黃毛讓你干的，反正我在后院，再說，還有我奶奶呢，他敢打我，我奶就打他?！蔽业挂稽c(diǎn)也不擔(dān)心，因?yàn)槟棠毯蜖敔敵称鸺軄?，都是爺爺輸?

“那我們吃了會(huì)不會(huì)得病？”來望又問。

“不會(huì)吧，”對(duì)這一點(diǎn)，我也不確信，“找水爺敢吃我們也敢吃?！?

我們的談話似乎又被豬肉的美味拉回，不再去想別的，這豬肉太香了，是我吃過最好的烤豬肉，而且還是烤乳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