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節
北美奴隸主群體的成長

追根溯源,美國歷史上的奴隸主是從來自英國和歐洲的白人殖民者中產生的。盡管奴隸制在英國早已消亡,前來北美的白人殖民者原本不是奴隸主,但是在他們開拓北美的過程中,一部分人選擇了通過蓄奴興家立業之路,從而變成了奴隸主。由于北美不同區域存在自然地理條件差異,在適宜商品農業發展的切薩皮克地區(位于馬里蘭州和弗吉尼亞州之間)和南卡羅來納與佐治亞的濱海平原地區產生了蓄奴眾多的種植園主。商品農業發展條件較差的中部殖民地雖然也有種植園主出現,但這一區域以中小奴隸主為主。在商品農業發展條件欠缺的新英格蘭地區,奴隸主絕大多數是小奴隸主,種植園主寥寥無幾。

一 北美奴隸主群體的生成

英屬北美殖民地是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由不同的利益集團在不同的時間先后單獨創建的,各殖民地的政府結構及其與英國的權力關系不盡相同,殖民地的自然地理條件也存在顯著的地區差異,這些因素的結合造成了奴隸主群體在各殖民地生成時間和成長狀況的差異。

切薩皮克地區是英國殖民者最早成功進行殖民開拓的地區。1607年倫敦弗吉尼亞公司組織殖民者成功創建了詹姆斯敦定居地,弗吉尼亞就成為英國在北美成功建立的第一個殖民地。在以后的開拓歷程中,環繞切薩皮克灣的弗吉尼亞、馬里蘭和北卡羅來納殖民地的北部形成了一個具有相同經濟特色的地區。1619年第一批黑人意外地由荷蘭人輸入弗吉尼亞,這是弗吉尼亞輸入非洲人的起始。不過在此之前,該地區已經有了白人契約仆存在。這種白人契約仆由于貧窮支付不起前來北美的船費而將自己出賣一段時期,與購買人訂立契約。這種白人契約仆的所有人,實行對契約仆的奴役,從實際意義上說就是奴隸主,因為在美洲殖民世界里,所謂奴隸主,就是將他人作為財產加以占有的人。早期的契約仆所有人和后來奴役黑人的奴隸主一樣都被稱為“主人”(master),盡管其奴役對象的膚色相異、期限有別,但奴役的性質無異。也可以說,弗吉尼亞的奴隸主生成于非洲黑人輸入之前。

1624—1625年弗吉尼亞進行了一次人口普查。這次人口普查的結果顯示,該殖民地已經出現了主人群體。不過,絕大多數主人擁有的奴仆不多。表1-1中的人口統計數字表明了這種情況。

表1-1 1624—1625年弗吉尼亞的仆人和奴隸擁有人[1]

續表

盡管非洲人自1619年后仍在輸入,但在此后的大約半個世紀時間里,白人契約仆仍是切薩皮克地區非自由勞動力的主體,直到1680年代以后,非洲奴隸才很快取代了白人契約仆成為非自由勞動力的主體?!?671年奴隸占弗吉尼亞人口不足5%,白人契約仆至少以3∶1的比例超過奴隸人數。馬里蘭的情況也大致相同。但是在隨后的20多年時間里,到大約1700年,非洲人占人口比例變成了五分之一,成為勞動力隊伍的多數。1707年馬里蘭的人口統計列出了3003名白人契約仆,4657名黑人奴隸。5年后,奴隸人口幾乎又增長了兩倍?!?a href="#new-notef2" id="new-note2">[2]在1675—1695年間,約3000名黑人進入這個地區。在17世紀的最后5年,切薩皮克地區絕大多數煙草種植園主的家園位于約克河兩岸,他們購買的奴隸數超過了此前20年購買的奴隸人數。1688年弗吉尼亞米德爾塞克斯縣和切薩皮克地區其他很多地方,白人契約仆的人數超過了黑人奴隸人數,他們之間的人數比例在5∶1以上。到1700年這個比例就倒轉了過來。黑人奴隸人口超過了白人契約仆人口。總體上說在弗吉尼亞和馬里蘭奴隸占勞工總數的三分之一。[3]

為什么弗吉尼亞人沒有從開始種植煙草就使用奴隸?為什么他們過了很久才轉向主要使用黑人奴隸呢?在埃德蒙·S.摩根看來,“答案是這樣的,事實上,盡管奴隸勞動看起來有著明顯的優勢,但實際上在該世紀的前半期并不比契約勞動具有優勢。因為前往弗吉尼亞的移民死亡率很高,所以相對于擁有一個勞動力幾年時間,擁有一個勞動力的一生并不具有巨大優勢,尤其是因為奴隸的成本大致是契約仆的兩倍”。[4]在這種條件下,弗吉尼亞種植園主自然就更愿意使用契約仆了。

促使奴隸主在1680年代以后將奴役的主要對象從白人契約仆轉向非洲人奴隸的有三個因素。第一個因素是契約仆供應不足。從表1-2中契約仆在英屬殖民地人口變化軌跡來看,巴巴多斯在1650年代是契約仆的首要目的地,1680年代后幾乎停止了契約仆進口。牙買加在1680年代第一次成為契約仆的重要進口地之一,在美國革命前的幾十年里再次成為契約仆的重要進口地。尼維斯只是在1660年代和1670年代成為契約仆的重要進口地之一。從1650年代一直到1770年代北美的切薩皮克地區一直是契約仆的重要進口地。賓夕法尼亞在17世紀后期開始進口契約仆,在1720年代后進口份額增加。到美國革命前夕,西印度地區殖民地幾乎不再進口契約仆,大陸殖民地中幾乎只有切薩皮克地區和賓夕法尼亞還在進口。[5]值得指出的是,在17世紀最后10年至18世紀前20年間,英國出口的契約仆人數大減,而這個時期恰恰是切薩皮克地區白人社會規模擴大、殖民區域擴展的時期,渴望通過奴役他人興家立業的白人種植者人數增多,為數不多的契約仆自然難以滿足這個群體對非自由勞動力的需求。

表1-2 不同年代英國前往主要殖民地的契約仆地區分布百分比[6]

(原注:這些數字中不包括登記數不足100的時代和目的地不詳的仆人。)

促使奴隸主將奴役的對象從白人契約仆轉向非洲奴隸的第二個因素是英國掌控了大西洋奴隸貿易,這使得黑人奴隸大批輸入北美成為可能。1660年,弗吉尼亞殖民地議會做出決定,免除荷蘭商船輸入奴隸的地方稅。這是一項鼓勵輸入奴隸的措施。然而就是這一年,英國議會頒布旨在打擊荷蘭海上貿易的《航海條例》,禁止使用荷蘭船只進行貿易。“結果是拖延了弗吉尼亞向奴隸制的轉變。”[7]不過在通過戰爭打敗荷蘭后,英國政府為了保護英國商人利益,批準成立了皇家非洲公司,壟斷奴隸貿易,成為最大的販奴國。非洲黑人被源源不斷地販運到美洲殖民地。一方面是白人契約仆不敷使用,另一方面是非洲黑人可以源源不斷地輸入,在此條件下奴隸主自然就將奴役的主要對象轉向黑人了。

促使種植園主將奴役的主要對象轉向黑人的第三個因素是切薩皮克地區人口壽命的延長。在弗吉尼亞殖民地早期的數十年里人口死亡率極高,到17世紀中期,弗吉尼亞人的死亡率開始下降,隨著人口壽命的延長,奴役奴隸的優勢就顯示了出來。

需要指出的是,奴隸主奴役對象從白人契約仆向黑人奴隸的轉換并不是迅速而徹底的,直到美國建國時期,契約仆在切薩皮克地區仍然存在。該地區的大種植園主在轉向使用黑人奴隸勞動后,還繼續使用有技藝的白人契約仆。表1-3是1733年弗吉尼亞羅伯特·卡特的大種植園的勞動力構成,其中既有契約仆也有奴隸。

表1-3 1733年羅伯特·卡特大種植園的勞動力構成[8]

殖民地時期,切薩皮克地區的奴隸主群體一直處于成長狀態,在此過程中奴隸主人數增多,少數奴隸主蓄奴規模擴大?!?8世紀起始之時,馬里蘭的奴隸大約是3000人,擁有這些奴隸的主人大約是1000—1250人,而當時該殖民地白人人口大約是5000—6000人,奴隸主占白人人口的比例不足四分之一。”[9]盡管就人口比例而言,奴隸主在白人社會中一直是少數派,但是奴隸主群體的規模在擴大,“18世紀后期,弗吉尼亞和馬里蘭潮汐地帶的白人家庭中有一半到三分之二的家庭擁有奴隸。在美國革命之前的那些年,奴隸主的比例逐漸增加”。[10]隨著奴隸主群體規模擴大,少數種植園奴隸主脫穎而出,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皶r至美國革命前夕,切薩皮克地區的大種植園主,如查爾斯·卡羅爾、‘國王’羅伯特·卡特和威廉·伯德等人,已經擁有了巨大財富,他們的財產價值在10萬英鎊或以上,按購買力計算相當于2000年的1000萬美元?!?a href="#new-notef11" id="new-note11">[11]在1690年代的馬里蘭,那些去世時財產高達1000英鎊以上的大種植園主,僅占登記遺囑者人數的1.5%,這一比例在1720年代達到2.2%,1730年代達到3.3%,在1750年代達到3.9%。在此60年間馬里蘭的白人人口增長了四倍,不過大種植園主人數僅增長了十分之一。[12]奴隸主群體的成長使得切薩皮克地區成為特色鮮明的種植園奴隸制社會?!暗?8世紀初期,切薩皮克地區的鄉紳慢慢地成為團結性很強的統治階級。他們的財富以土地和奴隸為基礎,他們保持團結的基礎是家庭關系培養的共同利益和使他們與占人口多數的種植者保持距離的共同文化。他們的世界觀是種族主義、共和主義和家長主義思想的混合物??刂婆`以及維持貧窮白人合作的需要增強了他們的團結性。到1730年代,一個強大的大種植園主階級已經在潮汐地帶確立了他們的統治地位,并且慢慢地向切薩皮克邊疆擴張他們的統治?!?a href="#new-notef13" id="new-note13">[13]

殖民地時期與切薩皮克地區社會特色相似的地區是下南部,該地區包括南卡羅來納和佐治亞。在1670年代卡羅來納殖民地創建時,一批西印度群島地區巴巴多斯的奴隸主遷移而來,所以這個地區在開拓之初就有奴隸主的參與。不過,在水稻成為主產作物得到大規模種植之前,這里的奴隸主也是小奴隸主。在18世紀初,卡羅來納的種植園規模還不大。一個名叫托馬斯·奈恩的人,1710年對于在此殖民地建立種植園的成本和方法進行過詳細說明,透過他的解說,可以看到當時種植園的規模。按照他的解說,建立一個小種植園的成本如表1-4所示:

表1-4 小種植園的建立成本[14]

而要建立一個大種植園,需要的投入當然巨大。托馬斯·奈恩指出建立大種植園的成本如表1-5所示:

表1-5 大種植園的建立成本[15]

托馬斯·奈恩認為建立一個大種植園需要30個黑人奴隸,“這30個黑人從9月或10月開始工作,將開墾出90英畝土地,播種,鋤地,其中一半即45英畝種水稻,每畝可生產1000磅,按中等價格每100磅售價15先令,等于337英鎊10先令。另外45英畝土地種植印第安玉米、豌豆、南瓜、土豆、西瓜和其他作物,供家庭使用”。[16]

水稻種植業的興起使得南卡羅來納和佐治亞地區變成了大種植園主的世界。在圣喬治教區,水稻生產在1710年代中期引進,1720年平均每家有奴隸近8人,1726年達到12人,1741年達到24人。1726年的人口普查顯示,該教區的108戶家庭中,只有21戶家庭沒有奴隸。有40戶種植園主擁有的奴隸人數在1—4人之間,他們屬于小種植園主。有29戶家庭擁有的奴隸人數在6—24人之間,屬于中等種植園主。有18戶家庭擁有的奴隸人數在25人以上。這些數字表明大種植園主迅速興起。不過,1726年的數字也表明,沒有一個種植園主蓄奴超過100人,只有2個種植園主蓄奴是90人。在圣詹姆斯·古斯·克利克教區,1720年每戶家庭平均蓄奴19人。該教區黑人與白人的比例是4∶1。而該地區1745年不完整的納稅名單上,每戶家庭平均蓄奴45人,黑人與白人的比例超過7∶1。在這份名單上的59戶家庭中,只有2戶沒有奴隸。16戶家庭蓄奴超過50人,5戶家庭蓄奴超過100人。有3名種植園主,即亨利·伊扎德、詹姆斯·金羅赫和薩拉·米德爾頓蓄奴數分別為218人、230人和215人。這3個人擁有的納稅土地平均是1.1萬英畝,附帶利息的貨幣是3500英鎊。圣約翰斯·伯克利教區1705年平均每戶家庭有超過2個奴隸,1720年平均每戶家庭蓄奴人數達到15人,1740年達到24人,1762年將近30人。隨著水稻種植業的發展,一些奴隸主蓄奴規模擴大,成為大種植園奴隸主。在1720年代和1730年代,去世者的財產顯示18%的人沒有奴隸,此后沒有奴隸的人所占的比例一直下降,1750年代下降到13%,1760年代和1770年代下降到5%。大種植園主人數和他們的蓄奴數一直在增長。1720—1739年間,去世者中只有13%的人擁有的奴隸超過了25人,沒有一個人蓄奴超過50人。在1740—1750年代,35%的遺產記錄顯示蓄奴超過25人,18%的遺產記錄顯示蓄奴超過50人,7%的遺產記錄顯示蓄奴超過100人。1760—1779年間,去世者的遺產顯示14%的人蓄奴超過100人。[17]佐治亞殖民地在1732年創建時原本不允許輸入黑人奴隸,不過在1750年代初開放奴隸輸入后,也很快變成與南卡羅來納相似的地區。根據當時人們的估計,在1760年代早期,佐治亞至少有5%的白人(可能占全部家庭的四分之一)至少擁有一個奴隸。1755—1777年間的202份財產目錄顯示,那些被列入這份目錄的奴隸主平均蓄奴人數是20人,且蓄奴規模呈增長趨勢,從1755—1765年間的平均蓄奴不足11人增長到1766—1777年間的23人以上。到1770年代初,一個種植園主群體已經在佐治亞的濱海地區形成。[18]

時至美國革命前夕,南部地區已經成為奴隸主群體的世界,雖然多數是小奴隸主,但也存在著人數較多的大、中奴隸主。1782—1783年弗吉尼亞的部分縣進行了人口普查。其中有8個縣的材料可以用來分析奴隸主的蓄奴規模。這8個縣分散在濱海平原地區和皮德蒙特的低地地區,包括:阿美利亞、漢諾威、蘭凱斯特、米德爾塞克斯、新肯特、里士滿、薩里和沃威克。在這些縣中共有15人擁有的奴隸在100人以上,蓄奴50—99人的奴隸主大約3人,蓄奴20—29人的有13人,蓄奴10—19人的是40人,40人蓄奴5—9人, 70人蓄奴1—4人,60人沒有奴隸。馬里蘭的安妮阿倫德爾縣、查爾斯縣和喬治王子縣這三個地區的蓄奴狀況,按照1790年聯邦人口普查的結果,與上述弗吉尼亞這8個縣的蓄奴狀況相似。在弗吉尼亞和馬里蘭的所有這些縣,平均蓄奴人數在8.5—13人。在南卡羅來納的圣安德魯、圣約翰·科利頓、圣保羅和圣斯蒂芬這4個教區,1790年的聯邦人口普查發現了393個奴隸主,平均蓄奴33.7人。而沒有蓄奴的家庭只有28家。在查爾斯頓區,1643戶家庭中有1318戶是奴隸主,蓄奴42949人。其中,威廉·布萊克擁有奴隸695人。拉夫·伊澤德有594個奴隸,分布在分別位于3個教區的3個種植園中,另外在他位于查爾斯頓市的家園還有10多個奴隸。納撒尼爾·海沃德的種植園中有420個奴隸,在查爾斯頓市的家園另有13個奴隸。威廉·華盛頓的奴隸中有380個在農村,13個在城市?;衾彝サ?個成員在一個社區分別擁有340個、229個和222個奴隸。在查爾斯頓區,總共有79人蓄奴100人以上,156人蓄奴數在50—99人之間,318人蓄奴數在20—49人之間,251人蓄奴數在10—19人之間,206人蓄奴數在5—9人之間,209人蓄奴數在2—4人之間,96人只有1個奴隸。[19]在1770年代初的佐治亞,60個來自弗吉尼亞的人擁有土地超過2500英畝,20人占有土地在5000英畝以上。總督懷特擁有土地1.9萬英畝,詹姆斯·哈伯夏姆擁有1.2萬英畝,該殖民地最大的地主約翰·格雷厄姆擁有大約2.7萬英畝。在1755—1777年間的202份財產目錄所列的奴隸主中,6%的奴隸主擁有奴隸在50人以上,大致占這些記錄列出的4000名奴隸的45%,43%的奴隸主擁有奴隸人數在2—9人之間,13%的奴隸主僅有1名奴隸。也就是說,這份財產目錄所包含的奴隸中有75%的奴隸屬于蓄奴超過20人的奴隸主,只有11%的奴隸屬于蓄奴數不足10人的奴隸主。[20]這些局部地區的數據顯示,南部存在較多的中等奴隸主和大奴隸主。

殖民地時期英屬北美北部的各個殖民地雖然也都出現了奴隸主,但是與南部殖民地相比,這一地區不僅奴隸主人數占人口比例甚低,種植園奴隸主更是人數寥寥。當然北部各地區的發展情況也不盡相同,“在南部的北方,即特拉華、賓夕法尼亞、新澤西和紐約,英國殖民者僅僅在17世紀最后三分之一時間里才在這些地區定居開拓,由于冬季寒冷不可能種植勞動密集型的主產作物,而只有主產作物種植才能使得大規模的奴隸勞動贏利,所以這個地區奴隸制扎根的基礎較為有限”。紐約的情況有些例外。在其前身荷蘭人統治下的新尼德蘭時期該地就有了黑人奴隸。1664年英國人奪取了該地區后,在17世紀剩余的時間里人口多數仍是荷蘭人。此后漸漸增多的英國人效仿荷蘭奴隸主投入蓄奴生活中,“這樣紐約就成為馬里蘭以北地區最大的奴隸進口地區。到18世紀中期,紐約與阿爾巴尼周圍最初定居的地區仍舊是蓄奴社會,這里人口的20%是奴隸,30%—40%的白人家庭擁有奴隸財產”。[21]在最北部的新英格蘭地區,黑人奴隸制的發展程度最低?!昂谌伺`制在新英格蘭從未真正繁榮過。從未達到其以南地區種植園殖民地那樣的重要地位和嚴苛程度。黑人人數相對寥寥,1680年僅有數百人,在18世紀也不超過人口的3%。沒有人認為這個地區的黑人將會增長并壓倒白人社會。”[22]概括來說,殖民地時期奴隸制在切薩皮克地區以北地區的發展呈現出三種鮮明現象:第一,奴隸人口總體上呈上升趨勢,尤其是在18世紀,奴隸人口有所增長。第二,奴隸占人口的比例不大,在18世紀中期以后反而呈下降趨勢。第三,奴隸人口存在著地方性集中。就人口的地理分布而言,北部的黑人絕大多數位于農村地區。北部地區奴隸主群體中的絕大多數是蓄奴人數很少的小奴隸主。例如,在18世紀北部各殖民地中,紐約殖民地的奴隸人口最多,但絕大多數是小奴隸主。在1702年紐約的奧蘭治縣,33個奴隸分屬于15戶家庭。1714年達奇內斯縣,29個奴隸分屬于13個不同的主人。[23]而在北部三個最大的港口城市,絕大多數奴隸主是小奴隸主,表1-6中的數字證明了這種情況。在有數據可證的年份,波士頓、費城和紐約的奴隸主絕大多數是小奴隸主,蓄奴9人以上者寥寥無幾。

表1-6 波士頓、費城和紐約市奴隸主的蓄奴狀況[24]

在一個使用奴隸勞動能發家致富的社會里,不管個人在道德或良知上是否認同奴隸制,為了個人和家庭的利益,精明強干之人極可能走上蓄奴之路。生活在弗吉尼亞殖民地韋斯托沃之地的彼得·方丹,在1757年3月30日寫的一封信中,講述了他對形勢的認識。他寫道:

就像亞當一樣,我們都有推開責難委過于人的傾向,你可以想到我們的情況就是這樣。在船主們購買黑人將他們帶到這里之前,黑人們受著黑人們自己的奴役。買不買他們無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所以購買他們是我們在犯罪,在做愚蠢之事,或者你樂意怎么說就怎么說吧。但是我們的議會預見到在我們中間進口如此多的黑人將產生的不良后果,常常嘗試著對進口黑人加以征稅,稅額達到每個黑人征收10或20英鎊的程度,這就等于是禁止進口黑人了,但是沒有哪個總督敢于通過這樣的法律,從母國貿易委員會得到的指示也正好相反。通過這種方式,黑人被強加給了我們,不管我們愿意與否,此即清楚表明非洲公司的勢力壓倒了殖民地,他們可以隨意得到大臣們的關照。確實,因為戰爭已經耗盡了我們的那一點點現金,黑人的進口已經停止了,這樣我們的貧困恰好成為我們最好的保障?,F在不用再掰開那些瘦骨嶙峋之人的大嘴進行挑選了。但是一旦繁榮開始,就會又是那種情形。……但是在弗吉尼亞生活沒有奴隸確實是不行的。你不會為了愛情或金錢雇傭一個仆人或奴隸。我們面前的煩惱是,一個人除非身體足夠健壯,能夠伐木,到磨坊干活,用鋤頭干活,等等,否則就必須受餓或寄食到某戶家庭,他們敲詐你,只讓你吃半口飯。玉米、小麥和食物并沒有固定價格,他們就利用陌生人的必需來牟利。在這樣的形勢下,人們就不得不去購買一些奴隸和土地。這樣一來當然就把我們拉入這個購買奴隸國家的原罪和詛咒之中。這就是這個地方沒有商賈或能工巧匠而人們在很短時間里就變成種植園主的原因。[25]

方丹的這番話雖屬奴隸主的自我辯解之語,卻也道出了奴隸主蓄奴的心機。奴隸主之所以選擇蓄奴,正在于奴役黑人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和便利。

從蓄奴生活充斥著殘酷手段來推想,那些通過個人努力而成為奴隸主的人必然是心性和能力超越常人的強人。蓄奴是一種赤裸裸的、殘忍的人身壓迫活動。為了從奴隸身上榨取盡可能多的勞動和價值,奴隸主往往訴諸包括毒打、傷殘肢體,甚至用殘暴的方式處死奴隸等方法懲罰不服從的奴隸,并且為了個人的經濟利益出售奴隸而不惜拆散奴隸家庭。這種會讓性情柔弱的人感到膽戰心驚的兇狠做法,在奴隸主的日常蓄奴生活中是一種正常現象。當然,僅有狠毒的心腸是不夠的。強行控制奴隸和進行市場經濟的生產經營,需要實際的管理和經營能力。因此按生活邏輯來推斷,只有那些心性狠毒且具有管理和經營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成為奴隸主。

二 南部大種植園主家庭的興起路徑

盡管殖民地時期的英屬北美各殖民地都出現了奴隸主群體,但是只是在南部地區才形成了種植園主群體。在北部殖民地的個別地區雖然也有種植園主出現,但是人數甚少,不足以構成一個顯而易見的群體。而在切薩皮克地區和下南部,則出現了為數較多的種植園主家庭,少數種植園主家大業大、奴隸成群,成為地方社會引人注目的豪門大戶。

種植園主都是使用奴隸勞動從事主產作物生產的農場主,也就是說,利用奴隸的勞動生產主產作物加以銷售從而贏利是種植園主共同的財富積累路徑。不過南部殖民地只有少數種植園主發展成了家大業大的大種植園主。立足于同一個地區,生活在同樣的時代,在外部條件相同的情況下,是什么樣的人在社會生活中脫穎而出、成為大種植園主?或者說,那些大種植園家庭的興起走的是什么樣的路徑?

在北美殖民地,一個人要成為小奴隸主并不難,可是要成為蓄奴成群的大種植園主卻不容易。切薩皮克地區在殖民地開創后不久就出現了奴隸主,可是直到進入18世紀之后才出現引人注目的大種植園主家庭。之所以如此,與白人社會的人口條件有著直接的關聯。只有人的壽命較長,夫妻關系存續較久,父母能夠活到兒女成年并建立自己的家庭,家庭財產才可能在血緣親人之間代際相傳,只有有了這種財產的代際相傳,才可能導致大奴隸主家庭的興起。切薩皮克地區白人社會最初并不具備這個條件。17世紀切薩皮克地區的白人主要是成年男性移民,男女比例極不平衡。1630年代每100名女性對600名以上的男性,到1670年代每100名女性對250名左右男性。由于生存環境惡劣,人的壽命很短,一半以上的人活不到40歲,幾乎四分之一的人活不到50歲。來到殖民地的那些為數不多的婦女,由于多是契約仆,在契約未滿之前不能嫁人,所以結婚的年齡偏大,自然對人口的增長也不利。17世紀人口死亡率也高于出生率。直到17世紀末,這種情況才發生變化,本土出生的人壽命較長,結婚也較早,漸漸地改變了人口構成。到18世紀初,本土出生的人已經成為該地區人口的多數。年齡和性別也趨向平衡穩定。[26]在形成了這樣的條件后,歷經多代人的創業積累,大種植園主家庭才開始出現。

切薩皮克地區大種植園家庭的先祖,往往在來到殖民地時就具有一定的家族資源優勢。18世紀弗吉尼亞豪門大姓中的絕大多數,如布蘭德、伯韋爾、伯德、卡特、迪各斯、勒德韋爾和梅森等,首次出現在弗吉尼亞的時間是在1655年前后10年間。“這些18世紀貴族的先人們來到此地的情形相當類似。這些移民中最重要的成分是英國富有家庭的小兒子。這些家庭在倫敦的商界和官場中關系頗深,且與弗吉尼亞有著長久的關聯。他們或在弗吉尼亞擁有土地所有權,或繼承了原弗吉尼亞公司的股份。這些移民們帶著這些權益來到新世界,成為他們安家立業的基礎?!辈继m德家族在弗吉尼亞的產業可追溯到1618年倫敦商人約翰·布蘭德對弗吉尼亞公司的投資,以及1622年對馬丁田園的另一項投資。約翰·布蘭德本人從未去過弗吉尼亞,但是在17世紀四五十年代,他的3個兒子前往弗吉尼亞,用上了他的這些投資。伯韋爾家族的家產可追溯到愛德華·伯韋爾購買弗吉尼亞公司的股份,他的股權在40年代由他的兒子劉易斯一世繼承。威廉·伯德一世在1670年前后來到弗吉尼亞,接受了其母親娘家在弗吉尼亞的產權,而這份產權也是因購買弗吉尼亞公司的股份而獲得。迪各斯家族的產權源于杜德里·迪各斯和他的兩個兒子對弗吉尼亞公司的投資,但是前往弗吉尼亞的是他的第3個兒子愛德華,此人于1650年移民到弗吉尼亞。梅森家族的人首次出現在弗吉尼亞的時間是1652年,但他們的產業源于32年前對弗吉尼亞公司的投資。卡爾佩珀家族的先祖托馬斯·卡爾佩珀于1649年來到弗吉尼亞,其父親、叔父和兄弟都曾是弗吉尼亞公司的成員??偠讲死?642年來到弗吉尼亞,其產權源于20年前他的家庭對弗吉尼亞公司的投資。[27]這些人到達殖民地就可以自主創業,使用白人契約仆或黑人奴隸進行創業活動。當時多數白人移民是作為契約仆而來的。契約仆在其服務期限內為主人勞動,沒有人身自由;只有在契約規定的服務時間到期后,才能夠獲得自由,從事自己的事業。

切薩皮克地區大種植園主家庭的興起往往是家族幾代成員奮斗的結果。在這個過程中,總要有一個或多個家族成員具有超常的膽識和能力,進行成功的創業。喬治·華盛頓家庭的興起就是例證之一。華盛頓家族在北美的先祖是約翰·華盛頓。他原是英國一艘名叫“倫敦海馬號”運輸船的大副,在大西洋上進行貨運往來。大約在1657年初,因為一場突起的暴風,該船損毀在北美弗吉尼亞的波托馬克河上。約翰·華盛頓在與其他船員修復航船的過程中,意外地認識了當地人納撒尼爾·波普,此人在波托馬克河南岸擁有大片土地。約翰心生計謀,竭力取悅這位大地主和他的女兒。當船只修好離去時,約翰留了下來,大約一年后他就娶了這個大地主的女兒安妮·波普為妻。作為結婚禮物,納撒尼爾·波普送給其女兒700英畝土地,并預支給約翰·華盛頓80英鎊的資金作為他興家立業的資本,由此這個靠在海洋上漂泊為生的年輕人搖身一變,成了北美的一名中等富人。約翰·華盛頓確實是一個精明的冒險家,靠著自己的智謀機變不斷積累土地,他獲取的最大一塊土地,是在1674年獲得波托馬克河上狩獵溪(Hunting Creek)的土地,此地就是后來的芒特弗農莊園(Mount Vermon)所在地。安妮給約翰生下了5個孩子,于1668年去世。那時弗吉尼亞人的壽命很短,再婚是司空見慣的現象。約翰·華盛頓也是如此,他很快就又娶了一個年齡比他大一半的寡婦安妮·布里特。第二任妻子去世后,約翰又娶了她的妹妹,已經有過三次婚姻的弗朗西斯·阿普頓。約翰一生結婚8次,每次婚姻都給他帶來財富。有了財富,相應地社會地位也就上升。約翰·華盛頓成了弗吉尼亞議會議員,擔任過縣民兵少校、縣治安法官和教區的委員(Vestryman)。然而,幸運不會永遠眷顧一人。1677年約翰因發熱去世,年僅46歲。他把絕大部分財產傳給了他的長子勞倫斯,可是后者不幸在1698年年僅38歲時去世。勞倫斯的遺孀再婚后,與她的新丈夫帶著她的3個孩子離開弗吉尼亞去英國生活。她的這個新丈夫想得到富有的妻子在弗吉尼亞的財產,于是在弗吉尼亞對勞倫斯的弟弟提起訴訟。不過判決結果對華盛頓家族有利,讓勞倫斯的3個遺孤之一奧古斯丁·古斯·華盛頓從英國返回弗吉尼亞。1715年或1716年,奧古斯丁·古斯·華盛頓娶了簡·巴特勒為妻。巴特勒的父親是威斯特摩蘭縣的種植園主,他給了女兒1300英畝土地做嫁妝。1718年他們生下了第一個兒子,也取名勞倫斯,兩年后又生下小奧古斯丁。1729年簡·巴特勒去世,奧古斯丁·古斯·華盛頓又娶了瑪麗·鮑爾,她也是威斯特摩蘭縣人。1732年2月11日,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喬治·華盛頓在波托馬克河他們的家族種植園波普克里克(Popes Creek)降生。1743年年僅49歲的奧古斯丁·古斯·華盛頓突然去世,此時華盛頓才11歲。奧古斯丁·古斯·華盛頓留下了1萬多英畝土地和49個奴隸。按照弗吉尼亞社會的風俗,大部分財產留給了長子勞倫斯,包括位于狩獵溪的2000多英畝土地,一個碾粉場,一些奴隸、耕牛、家具、農具和鍛鐵作坊;二兒子奧古斯丁得到了位于教皇溪的種植園,一些奴隸和耕牛。喬治·華盛頓的母親得到一份亡夫遺產,她自己親生的4個男孩子也分得一些財產和奴隸,不過要等到他們長到21歲時才能正式占有,在此之前由母親瑪麗·華盛頓管理。唯一的女孩貝蒂在年滿18歲時將得到一份嫁妝。勞倫斯在繼承了狩獵溪地產后,將此地改名為芒特弗農莊園,以紀念他在參加卡塔赫納戰役時的上司愛德華·弗農海軍少將。1743年7月,勞倫斯娶安妮·費爾法克斯為妻。此女是弗吉尼亞豪門之女,父親是威廉·費爾法克斯上校,叔叔是英國的托馬斯·費爾法克斯勛爵。通過與高門聯姻而得到權貴的庇蔭,1749年7月,年僅17歲的華盛頓被任命為庫爾佩珀縣的土地測量員。殖民地時期弗吉尼亞的土地測量員可是個肥差,因為這個工作不僅為大地主權貴們服務,還可以借機給自己謀取大片肥沃的土地。華盛頓的父親就是土地測量員,家中還有父親留下的測量工具。華盛頓得到這個差事,借機也給自己謀取了大片土地。盡管華盛頓是庫爾佩珀縣的土地測量員,可是他1748—1759年間的大部分工作卻是在弗雷德里克縣、謝南多厄谷地和其他屬于費爾法克斯家庭的地產上進行土地測量。然而命運無常,華盛頓同父異母的大哥勞倫斯在1752年因肺結核去世。在其去世前他的三個幼兒已經先后夭折。在其去世后不到一年,他的妻子安妮·費爾法克斯就帶著幼女薩拉另嫁他人。兩年后薩拉也死了,勞倫斯的家產沒有了繼承人。按照華盛頓父親去世時制定的遺產繼承順序,芒特弗農莊園應該由華盛頓同父異母的二哥奧古斯丁繼承??墒菉W古斯丁拒絕了這份家產,他想要另外一處家產,這樣芒特弗農莊園就落到了喬治·華盛頓的手中,盡管勞倫斯已經改嫁的妻子從法律上說仍在芒特弗農莊園享有一份受益權,但是她把自己的相關權益出租給了華盛頓。1761年安妮·費爾法克斯去世后,芒特弗農莊園就完全歸華盛頓所有了。[28]1759年1月6日,華盛頓與丹尼爾·帕克·柯蒂斯的遺孀瑪莎結婚,柯蒂斯是一名巨富,1757年46歲去世時,留給他年僅26歲的妻子瑪莎和兩個幼子價值4萬英鎊的財產,外加1.8萬英畝土地。華盛頓娶了瑪莎,一下子就成了弗吉尼亞的大種植園主。盡管從法律上說,華盛頓不是其妻子亡夫遺產奴隸的所有人,但他實際上是這些奴隸的使用人和管理人。作為一家之主的華盛頓是一個在家庭事業上精明進取的人,“在其創業生涯的早期,華盛頓的首要目標是建設一個很大的莊園,成為一個富人”。1750年代芒特弗農莊園與其他種植園一樣生產煙草、玉米和小麥,此外華盛頓還增加了燕麥、大麥、黑麥、蕎麥、斯佩耳特小麥、蘿卜和棉花的生產,更加精心照料果園。華盛頓也沒有放棄其他投資機會,在自己的種植園建立了一個磨坊、一個鐵匠鋪,在波托馬克河邊建立了一個漁場?!暗?763年他已經在9個縣取得了9000多英畝土地,在弗雷德里克縣建立了一個農場區。他還投資入股迪斯梅爾沼澤公司,購買了幾個用于建鎮的地塊?!?a href="#new-notef29" id="new-note29">[29]在其田產增加的同時,華盛頓的蓄奴人數也相應增多。1743年4月12日其父親去世時,年僅11歲的華盛頓獲得了10個奴隸的繼承權。[30]通過創業,“1760年華盛頓應當納稅的奴隸是49個,1765年是78個,1770年是87個,1775年是135個,到1786年奴隸人口的自然增長已使他擁有的黑人人數達到216人”。[31]就華盛頓的發家史,美國學者亨利·威恩塞克寫道:“喬治·華盛頓與他的先祖約翰有很多相同之處。倆人都是天資聰慧、雄心勃勃,都不安分守己,都是渴望在現世中有所進取的年輕人,兩人都盡力謀求通過與比自己更顯赫的家庭的有產之女結婚來改善自己的處境。”[32]

托馬斯·杰斐遜家庭的崛起應該歸功于他的父親。杰斐遜在77歲寫自傳時,雖然提到了他的祖父,卻沒有寫出祖父的姓名,“關于我的祖先,我找到的第一個具體信息是我的祖父,他住在切斯特菲爾德的一個名叫奧茲伯恩的地方,擁有土地”。關于他的父親彼得·杰斐遜,托馬斯·杰斐遜毫不掩飾贊揚和欽佩之情,“我父親的教育被大大忽視了。但是由于他具有剛強的心志,高超的判斷力,又渴求知識,閱讀甚多,使自己得到很大提高”。[33]彼得·杰斐遜興家立業的成功,是個人積極進取與結交權貴相結合的結果。他在年輕時結交了威廉·倫道夫這個弗吉尼亞大地產主,通過運作獲得了毗鄰威廉·倫道夫地產的1000英畝土地,又以微不足道的價格從威廉·倫道夫手中購買了400英畝土地,一躍成為大地主。1736年他又娶了威廉·倫道夫的堂妹簡·倫道夫為妻,成為倫道夫家族的至親。[34]就這樣彼得·杰斐遜從一個普通人躍升為大地主。有了父親建立的家庭基業和人脈網,再加上受過優質高等教育,托馬斯·杰斐遜繼續拓展事業,躋身于弗吉尼亞大種植園主行列。托馬斯·杰斐遜繼承了父親的土地,種植煙草,出售給父親在英國的商號喬治·基彭公司(George Kippen & Co. ),并通過這家商號購買歐洲的商品。1782年杰斐遜擁有土地超過1.2萬英畝,奴役的黑人在200人以上,分布在他位于弗吉尼亞6個縣的種植園里。[35]

繼承家業、個人奮斗與結交權門對于興家立業的關鍵作用在詹姆斯·麥迪遜的家族故事中也甚是明顯。按家譜上溯,詹姆斯·麥迪遜的父親也叫詹姆斯·麥迪遜,母親N.康韋·麥迪遜是大種植園主之女。他們于1749年結婚,婚后18個月生下了杰米,即后來成為美國總統的小詹姆斯·麥迪遜。他的父親老詹姆斯·麥迪遜的父親,即總統的爺爺安布羅斯·麥迪遜是奧蘭治縣最富有的種植園主,于1732年去世,當時還是一個孩子的老詹姆斯·麥迪遜繼承了4000多英畝土地、29個奴隸、59頭牛、34頭豬、19只綿羊、10匹馬和一個有28本書的圖書館。而安布羅斯·詹姆斯的父親,即詹姆斯·麥迪遜的曾祖父小約翰·麥迪遜,從他自己的父親約翰·麥迪遜那里繼承了一些財產。約翰·麥迪遜原是一名在船上工作的木匠,他因為給弗吉尼亞殖民地帶來了十幾個契約勞工而在1653年憑“人頭權”獲得600英畝土地,在馬特普尼河岸建立了一個煙草種植園。小約翰·麥迪遜成家立業后,已經成為金安縣的一個富裕種植園主,擔任過警官和治安法官。他的兒子安布羅斯1721年娶了弗朗西斯·泰勒這個富家之女,其父親詹姆斯·泰勒在1716年陪伴弗吉尼亞總督亞歷山大·斯波茨伍德進行了一次深入藍嶺山脈的土地投機和探險旅行,此后在皮德蒙特地區獲得了13500英畝土地。在他的女兒成婚兩年后,即他的外孫老詹姆斯·麥迪遜出生后,小約翰將2000多英畝土地分給了安布羅斯。1729年安布羅斯·麥迪遜帶著自己的新家庭搬遷到他稱之為“快樂山莊”(Mount Pleasant)的種植園,此地后來被稱為蒙特佩里爾(Montpelier),在這里他又獲得了5000英畝土地。1732年安布羅斯·麥迪遜被奴隸毒死,留下年輕的寡婦弗朗西斯和3個幼子,年齡最大的老詹姆斯·麥迪遜才9歲,還有兩個更年幼的妹妹。在家住附近的娘家兄弟姐妹的幫助下,弗朗西斯獨自養育孩子,經營種植園。老詹姆斯·麥迪遜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生下了小詹姆斯·麥迪遜。1780年小詹姆斯·麥迪遜參加大陸會議投身于獨立戰爭時,在他父親的種植園里生活著118個奴隸,這個數字是他父親所繼承的奴隸數量的4倍,這使得他成為奧蘭治縣最大的奴隸主。[36]到1801年老詹姆斯·麥迪遜去世時,他的財產包括需要納稅的土地3029英畝,奴隸108人。他經營著一個鐵匠鋪,有兩個技藝純熟的奴隸,使用兩個爐子和兩套工具干活,還有三個釀造作坊釀制并銷售果酒。他還擁有121頭牛、28匹馬、77只綿羊、253頭豬。此外他還與兒子合伙在拉皮丹河上開辦了一家商業性磨坊。[37]在他離世之后,他的這筆家產的大部分留給了此時已是美國國務卿的兒子小詹姆斯·麥迪遜。

殖民地時期弗吉尼亞最著名的大種植園主是伯德家族和卡特家族,他們崛起的軌跡與華盛頓、杰斐遜和麥迪遜家族頗為相似。伯德家族的創始人威廉·伯德是倫敦一個金匠的兒子,他17歲來到弗吉尼亞,幫助他的舅舅管理田產。他的舅舅小托馬斯·斯蒂格上校是弗吉尼亞的顯赫人物,但是沒有后嗣。他在1670年3月3日立下遺囑,將他在弗吉尼亞的田地、家宅和房舍都給了威廉·伯德。[38]繼承了舅舅的家產后,伯德并沒有滿足現狀,而是走上了積極進取、勤奮創業之路。他立身北美,卻投身于大西洋經濟世界。他既種植煙草,又與印第安人進行貿易,還從事契約仆和奴隸買賣。“在17世紀最后25年里,除了與印第安人大做生意外,他還是朗姆酒和奴隸的大進口商,他將這些商品賣給他的種植園主同行們,獲得了可觀的利潤。在這一時期的絕大部分時間里,他通過其在倫敦的代理商佩里暨萊恩商行購買奴隸。1697年英國議會通過一項立法,限制皇家非洲公司的奴隸貿易壟斷權,允許私人經營者使用他們自己的船只進行奴隸貿易,只是還需要從這家英國公司獲取貿易許可證。伯德便抓住這個機會,使用自己的船只直接從非洲海岸進口黑人,以此增加他的利潤?!?a href="#new-notef39" id="new-note39">[39]伯德生產煙草向英國出口。他的信件顯示1684年他的煙草出口量是350桶(hogshead),1686年是790桶。大種植園主一般能夠通過在英國的代理人經銷煙草。1680年代中期伯德在倫敦有兩家代理商,一個是佩里暨萊恩商行,另一個是商人阿瑟·諾斯。他在1690年希望運給佩里暨萊恩商行500桶煙草,第二年預料會給這家商行同樣數量。與此同時,他感謝諾斯接受了他的208桶煙草,并說他還有250桶煙草未售出。[40]通過個人的積極進取,伯德成長為弗吉尼亞的大人物,“30歲剛出頭,他已經成為弗吉尼亞最有勢力的人物之一,1683年1月4日成為總督參事會參事和民兵上校,開始了他人生中最輝煌的那個階段”。[41]他成為弗吉尼亞社會的上層人物,“1703年在年邁的培根上校去世后,伯德成為參事會主席,這是一個殖民地人能夠取得的最高位置”。[42]

伯德一世于1704年12月4日去世,他的兒子伯德二世盡管已是出身高門,卻沒有墮落為紈绔子弟,而是子承父業,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勤于進取,也像其父親那樣成為弗吉尼亞社會的顯赫人物?!笆芙逃谟闹械?,成為皇家學會成員和皇家財稅接收長(Receiver-general of Royal Revenues),在布萊爾委員死后擔任參事會主席,查爾斯城和亨里克的民兵指揮官,擁有早期美洲最高貴的圖書館,能夠閱讀希伯來文、希臘文、拉丁文、法文、意大利文和荷蘭文的作品,擁有土地超過17.9萬英畝,韋斯托沃種植園宅邸的建造者,威廉·伯德,這個與印第安人進行貿易的商人,鐵礦、煤礦和金礦開采的試驗者,兩座城市的開創者,即使其身后出版的著作并沒有讓他獲得他那個世紀最優秀的美利堅作家這樣的名聲,他也是18世紀早期弗吉尼亞傳奇中的核心人物。”當然,作為大家業的負責人,伯德二世的生活并不輕松。他在1710年9月1日寫的日記佐證了其日常生活的忙碌。這篇日記寫道:“1710年9月1日,我5點鐘起床,閱讀了一篇希伯來文和幾篇希臘文的盧西安作品。我做了祈禱,早飯是熱牛奶。跳了一會兒舞。妻子與我吵了一架,因為她忽略了給孩子喝苦飲料。我處理了一些賬目。大概11點時博比奇上尉來了,我與他玩了一會兒臺球。收到一封來自喬·威廉森的信件,信中說他病了。午餐吃的是燒乳鴿。下午博比奇上尉去了我的表弟哈里森家。倫道夫上校和波林上尉被挑選為代表北部這個縣的議員。妻子與我在種植園走了很長一段路。晚上我讀撒徹弗里爾博士的布道詞。身體健康,頭腦靈敏,語言幽默,謝謝萬能的上帝?!闭材匪埂に魅鰻枴ね栠d在研究了伯德的日記后發現:“威廉·伯德是一個忙碌的人,積極參與政治事務。他既去訪問種植園,還去拜訪朋友,監督軍隊和奴仆的紀律。他記錄了自己給羊洗澡和剪羊毛,看管制作蘋果酒?!蓖げ乱彩且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能夠忙中取樂,享受生活?!八刻煸缟?點或6點就起床,早餐喝一杯熱牛奶。午餐通常吃一種肉菜,晚餐是面包和黃油。他閱讀盧西安或泰倫斯的作品,或其他文字的作品,他嚴格踐行著定期選取幾種外國語言作品加以閱讀的做法。他常常還要讀英語作品。為了獲得安慰或修身,他閱讀蒂洛遜的布道詞。為了娛樂,他閱讀斯波茨伍德給他的《閑談者》(Tatler)期刊和《休迪布拉斯》(Hudi-bras)。有一個下雨天他給女士們讀塞繆爾·加思的《藥房》(Dispensary),一直讀到天黑。還有一次他讀彌爾頓的作品,一直讀到昏昏欲睡。他親自洗刷自己的鍍金的刀子、叉子和勺子。他翻譯所羅門的詩歌,晚餐前寫詩文,有時給女士們讀讀自己寫的作品。他虔信宗教,也坦然在星期天去打撲克,因為他覺得這樣做無傷大雅。其父親去世后,為了還能目睹父親的容顏,他竟然不把父親的墳墓封上口,可是他最終發現遺體漸漸朽爛,已經無法辨認了。他對自然史和商業都有嘗試的興趣?!?a href="#new-notef43" id="new-note43">[43]

在弗吉尼亞與伯德家族大致齊名的大種植園主家族是卡特家族。在這個家族興起歷程中羅伯特·卡特是一個重要人物。此人大約1664年出生于他父親在拉帕漢諾克河畔蘭開斯特縣的克羅圖曼(Corotoman)莊園,是其父約翰·卡特與他的第四任妻子所生的兒子。他的父親是移民而來,擔任過總督參事會參事。其父去世后,他的同父異母哥哥——也叫約翰·卡特——遵從遺囑,1673年讓羅伯特·卡特到倫敦留學,在那里與他們家庭的朋友、商人阿瑟·貝利生活了6年。不僅學習了古典名著,而且通曉了弗吉尼亞與英國的貿易。返回弗吉尼亞后,羅伯特·卡特1688年與格洛斯特縣的朱迪思·艾米斯泰德成婚,在后者11年后去世前,他們生育了4個女兒和1個兒子。大約1701年卡特又娶了伊麗莎白·蘭登·威利斯這個富有的寡婦,她于1719年7月去世。他們生有5個女兒和5個兒子,其中一個是查爾斯·卡特,他多年擔任喬治王子縣在弗吉尼亞議會的議員,另一個是蘭登·卡特,他擔任里士滿縣在殖民地議會的議員。在1690年他的同父異母哥哥去世后,羅伯特·卡特繼承了絕大部分地產,還管理著他侄女的地產,同時繼承了一個同父異母弟弟的部分財產。在仕途上,羅伯特·卡特在1690年11月成為基督城教區的教區委員,1691年6月10日就任蘭開斯特縣的治安法官,此外他還擔任了蘭開斯特縣和諾森伯蘭縣的民兵指揮官,負責管理在拉帕漢諾克河的海關,這些職位既增加了他的政治權力,也增強了他的經濟實力。他是1691年和1692年春季由蘭開斯特縣選派的弗吉尼亞議會議員,此后1695—1699年連續擔任這個職位,成為議會中很有影響的人物。1699年議會任命他為弗吉尼亞殖民地的司庫,他擔任此職到1705年。1699年12月14日英國政府的樞密院根據弗吉尼亞總督的推薦任命羅伯特·卡特為參事會參事,他擔任這個職位直到去世。利用權力巧取豪奪是那個時代強人們普遍的做法,羅伯特·卡特也是如此。到其去世時,羅伯特·卡特至少擁有29.5萬英畝土地,還有其他一些面積不詳的地塊。他的奴隸們在他任命的監工管理下勞作。當然,羅伯特·卡特本身就是一個精明強干、勤于管理的人,他經常視察田地,給監工和管理人發指示。其種植園種植的作物首要是煙草,也種豆類、玉米、水果、麥子,養豬和牛以供家人和奴隸食用。他還將自己所有的船只出租謀利,也擔任過奴隸販子的代理人,他在英國和弗吉尼亞都進行了投資,成為殖民地最富有的人,獲得了“國王”的綽號。1732年8月4日他在克羅圖曼莊園去世。[44]

在大西洋貿易中大發橫財的大商人可以輕而易舉成為大種植園主。南卡羅來納的亨利·勞倫斯就是這樣的人。1724年亨利·勞倫斯出生于南卡羅來納的查爾斯頓,他的爺爺是一名來自法國的胡格諾教徒,父親瓊·勞倫斯是查爾斯頓這個港口城市第一位馬鞍匠,改名為約翰,參加了圣公會,成為一個擁有5個奴隸的小奴隸主。1747年父親去世后,亨利·勞倫斯繼承了父親艱苦創業的精神,在1740年代中期到倫敦一家商行當學徒,掌握了商業貿易經驗。1750年他與埃莉諾·鮑爾結婚,倆人共生了12個孩子,不過只有4個孩子長大成人。1748年勞倫斯在查爾斯頓與英國商人喬治·奧古丁組成一個合伙商號,不久奧古丁的侄子喬治·阿普爾比也加入這個商號。他們主要從事大西洋奴隸貿易,獲利甚豐。勞倫斯與這兩個人的合伙經營在1762年瓦解,不過在此之前,勞倫斯已經轉向了種植園經營。[45]1756年勞倫斯與他的內弟約翰·科明·鮑爾各出一半資金在圣詹姆斯·桑蒂教區購買了瓦姆鮑之地的1500英畝土地興建種植園,此地經水路到查爾斯頓僅30英里。他們讓50多個黑人奴隸在那里種植水稻、玉米,飼養牲畜。1762年,勞倫斯又獨自出資8000英鎊購買了米普金之地的3100英畝土地,該地水路到查爾斯頓也是30英里。勞倫斯安排24個奴隸到此地勞作,生產靛青、玉米和小麥。到1768年米普金的黑人奴隸超過50人,從銷售林木、靛青、玉米和木材中獲得的收入為4400英鎊。[46]成為種植園主后,勞倫斯于1764年在查爾斯頓的郊外安森伯勒建造家園。1766年春勞倫斯在佐治亞的奧爾馬特河畔購買了有1000英畝土地的布勞頓島種植園,安排50多個奴隸到那里勞作。這一年勞倫斯還購買了位于薩凡納河南卡羅來納一側的懷特·薩凡納種植園,1768年他又在奧爾塔馬哈河南岸買地建立紐霍普種植園。1777年勞倫斯用2.5萬英鎊購買了位于桑迪河上游的芒特塔西圖斯種植園,為了躲避英軍的侵襲,他又在內地購買了一座斯摩爾菲爾德種植園。經過數十年的種植園經營,勞倫斯成為南卡羅來納的大種植園奴隸主。如果勞倫斯不是在大西洋貿易中獲取了巨大財富,他不可能購買龐大的田產和眾多的奴隸。當然如果他的種植園經營無利可圖,他也就不會長期從事這個行業了。表1-7顯示的是勞倫斯的種植園及蓄奴情況。

表1-7 亨利·勞倫斯種植園的奴隸人口(1766—約1785)[47]

精明的大種植園主還通過婚姻和財產分配來擴大或鞏固家庭的財富?!澳切﹦撛炀薮筘敻徊⒇敻粋鹘o他們的孩子的人,既依靠從事商業活動,也依靠為他們的兒女安排良好的婚姻,還依靠將他們的財富保持在一起的處理財產方式。富人們的理想是讓他們的孩子與其他富家聯姻,這一戰略將兩家的巨額財富合成了一家,或者是將女兒嫁給外來移民商人,這就給這個家庭帶入了新的錢財。理想的財產繼承戰略取決于家庭的規模。孩子不多的人可能以比較平等的方式將財產分給孩子,期望這部分財產再加上一個良好的婚姻,可以使孩子繼續保持富有。如果一個孩子很多的人要讓家庭中的部分人繼續保持家族財富的話,則不得不寵愛一些孩子,或鼓勵幾個兒子保持單身?!?a href="#new-notef48" id="new-note48">[48]大種植園主為了維護家庭財富可謂用盡心機。

南部大種植園主家庭的發家史至少透露出這樣的歷史信息:繼承財產或權益,獲得權貴或長輩的庇蔭,締結有利的婚姻,對于個人的創業興家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必須看到,這些有利條件只有掌握到精明強干、雄心勃勃、銳意進取的創業者手中才會發揮其能效。這類創業者就是那個時代的事業家。他們謀取大量土地,使用奴隸勞動生產主產作物,面向大西洋世界銷售其產品以贏利。他們將土地、奴隸和市場這三種經濟要素結合起來,通過種植園經營走上了創業興家之路。那些大種植園主家庭有的是一代暴富,如南卡羅來納的亨利·勞倫斯,有的是經過多代人的努力,如弗吉尼亞的伯德家族、卡特家族以及后來成為美國國父的華盛頓、杰斐遜和麥迪遜的家族等。就個人而言,這類創業者在風險中進取,需要具有強人素質。管理奴隸需要心狠手辣,安排生產需要精心周詳,推銷產品需要見識廣博,經營投資需要善謀智斷,這些工作已經足以讓其殫精竭慮、勞心費力了。此外他們還無法避免在社會活動中迎來送往,在官場角逐中縱橫捭闔,因為當他們躋身于經濟上層時,也就身在地方社會的統治階層之中了。

三 南部種植園主群體的社會地位

南部種植園主皆是社會上的富有之人,因為奴隸是一種法定財產,所以擁有奴隸就意味著擁有財產。種植園主本身就是大奴隸主,況且除了擁有大批奴隸財產外,他們還擁有大量的土地,此外必然還擁有房屋,一些人可能還擁有大筆金錢和其他貴重物品。大種植園主必然是巨富之家。1780年弗吉尼亞征稅記錄中,在100個最富有的人中,“平均每個種植園主在他居住的縣擁有大約3000英畝土地,當然有些人的土地不足1000英畝,有些人的土地超過2萬英畝。這些土地常常分成不同的地塊,它們的價值取決于其地理位置、土壤肥力和開墾程度”。種植園有奴隸、牲畜和其他家庭財物,“這些種植園主應納稅財產的中值近2.5萬英鎊。這其中5600英鎊代表奴隸的售價,1000—1200英鎊是馬和牛的價格,其余的是土地的價格,包括在城鎮的宅基地和房產的價格。除了這些財產數外,還有住房和家具的價值,以及其他種植園財產如建筑物和設備,以及各種各樣的信貸”。[49]1745年南卡羅來納圣詹姆斯·古斯·克利克教區的一份59人納稅名單顯示,只有13人沒有土地。27人的納稅土地超過1000英畝,7人超過5000英畝。在圣約翰斯·伯克利教區,1763年115戶地主中44人擁有土地超過1000英畝,1773年的情況是98戶地主中有55人超過1000英畝。從1722—1774年南卡羅來納的遺產記錄來看,在絕大多數年份,已故者中超過四分之三的人蓄奴,在從事農業的人中,這一比例高達95%以上。1720—1730年代平均每個種植園蓄奴9—12人,1740—1750年代是15—18個,1774年達到28個。在1720—1760年代的南卡羅來納奴隸占可移動財產的40%—50%,1774年不同尋常地達到68%。1740—1760年去世者的平均可移動遺產增長了兩倍,在隨后的15年間增長速度更快。1774年查爾斯頓去世者遺產平均是2700英鎊,超過13個殖民地平均財產數的6倍多。1774年北美大陸殖民地去世的10個最富有的人中有9個生活在南卡羅來納低地地區。[50]

南部種植園主群體不僅占有過大的社會財富,而且分享著殖民地的政治權力。北美所有殖民地都是在英國統治者的授權下創建的,英國統治者自然也就是殖民地的最高統治者。但是,各個殖民地是在不同的時間由不同的統治者授權不同的人創建的,最初得到的授權本就不盡一致,在以后的發展歷程中其政治地位也有變化。從歷史上看,英屬北美主要出現過三種類型的殖民地:第一種是自治殖民地,如新英格蘭各殖民地;第二種是由業主統治的業主殖民地,如賓夕法尼亞、新澤西、馬里蘭等;第三種是王室殖民地,如弗吉尼亞、南北卡羅來納和佐治亞等。不過,即使是在英國政府控制力度較大的王室殖民地,也不是由英國的統治者直接控制殖民地社會。實際上,在18世紀后期以前,英國統治者長期有意無意地放任殖民地自治。1703—1748年,殖民地的管理機構貿易委員會審查并向樞密院呈報了殖民地立法機構通過的128項殖民地立法,其中102項是推薦批準,17項不準,8項撤銷,1項緩期施行。[51]18世紀殖民地選舉產生的議會,實際上已經成為各殖民地的立法機關。各個殖民地地方官員的產生方式也不相同,既有選舉產生也有任命產生。新英格蘭殖民地通過鄉鎮會議實行自治,鎮務官(selectmen)由選民選舉產生,負責在鄉鎮會議間隔期處理鄉鎮事務。他們任期較短,沒有任何特權。擁有土地的自由人擁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紐約的長島地區也實行鄉鎮會議制度,其他鄉鎮有的地方官員是選舉產生,但是警官、文職人員、治安法官和民兵軍官由總督任命。1686年后紐約市的自由民選舉鄉鎮的參議員和眾議員,但是市長、警長和其他一些地方官員由總督任命。在新澤西,自由民選舉鄉鎮官員和鄉鎮督察委員會(township boards of supervisors),但總督任命地方法官。在賓夕法尼亞,選民選舉縣專員(court commissioner)和評估員(assessor),從總督推薦的兩名候選人中投票選擇一位警長和驗尸官。在弗吉尼亞和馬里蘭,地方政府權力集中在教區委員會和縣法院,這些機構的成員都是由總督任命。在北卡羅來納,所有地方官員都是由總督任命,在南卡羅來納,選民選舉教區委員會,但是地方政治權力集中在殖民地立法機關。

不過,無論是選舉還是任命,各殖民地的官員絕大多數來源于殖民地社會,而擔任官職和選舉權的財產資格限制,自然就使得擁有經濟優勢的奴隸主有資格進入政治世界。盡管作為個人,奴隸主擁有獲取政治權力的資格,但是作為一個群體,在不同地區他們擁有的政治權力卻又并不相等。在北部殖民地,奴隸主在有資格選民中的比例微乎其微,政治權力并不是由他們所壟斷,奴隸主只是統治集團的成員。但是在南部地區,種植園主成為殖民地統治集團的主要成員。在弗吉尼亞,殖民地議會由選舉產生,具有立法權,參事會由英王任命產生,是總督的咨詢機構。參事會和議會的絕大多數成員來自殖民地的豪門大戶?!?748年被選進議會的議員中,幾乎有一半人在1752年春季的議會中又坐上了議員的位置。他們能夠延續家族的參政權力。例如,在1750年以前的多年間約翰·羅賓遜一直擔任參事會主席,而他的兒子同時擔任議會發言人和殖民地財政長。”[52]不過,切薩皮克地區的權勢家族是在18世紀才興起的,“盡管17世紀的為官之人是擁有巨大財富之人,但是能夠建立起家庭王朝的人寥寥無幾,因為絕大多數人是沒有留下男性繼承人的外來移民。1677—1688年間第一次當選弗吉尼亞議會議員的人,其中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是外來移民,這一比例在1690年代略有下降,變成了五分之三。在1670年以前,馬里蘭幾乎所有的法官和下議院議員是外來移民,十二分之一的議員和五分之一的法官曾經是契約仆。當17世紀后期本土出生的官員比例上升后,第一批政治王朝建立了起來。弗吉尼亞議員中本土出生的人所占的比例在1670年代不足三分之一,到1690年代后期增長到占一半的比例,與此同時那些外來移民的孫子輩開始進入議會。到1700年代和1710年代,五分之三的馬里蘭議員,以及馬里蘭南部4個縣四分之三的法官是本土人。這些人往往就是官員之子,他們的父輩于1700—1715年間在馬里蘭議會中占三分之一的比例。馬里蘭南部地區的法官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法官曾先于他們的兒子擔任高官”。[53]弗吉尼亞殖民地的白人家庭總數從1700年的大約6000戶增長到1790年的8萬戶,但是,在獨立前的幾十年間,弗吉尼亞議會的110位領導人中有不少于70%來自1690年前就定居在弗吉尼亞的家族中。這些家族的成員壟斷著地方政治權力。在1750年代弗吉尼亞議會就有來自李家族中屬于同一代的7個人,分別代表5個縣。1720—1775年弗吉尼亞議會領導人中的多數與這些大家族中的某一家庭有著血緣或姻親關系。盡管60%的白人成年男子擁有選舉資格,45%的人定期參加選舉,但是政治權力卻集中在這些大種植園主家庭成員或他們的關系戶手中。[54]

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豪門參政時代,出身高貴家庭或與之聯姻本身就是躋身官場的重要資源。“在18世紀的弗吉尼亞,降生于一個居于統治地位的家庭幾乎是走上政治生涯的基本條件,一個人從其父親、叔叔或舅舅那里繼承在地方社會的顯赫聲望,就與繼承他們的土地、奴隸和社會地位一樣。”那些在美國革命時期成為領袖人物的人們,在其政治成長過程中都有親人的幫助。托馬斯·杰斐遜的祖父也叫托馬斯·杰斐遜,曾經擔任亨賴克縣的法官、民兵隊長和警官。父親彼得·杰斐遜擔任過縣治安法官、警官、測量員和縣民兵中尉,當選過弗吉尼亞議會的議員,以及圣詹姆斯·諾斯姆教區的教區委員。帕特里克·亨利的父親擔任過漢諾威縣的首席法官、民兵上校和教區委員。喬治·華盛頓的父親、祖父和曾祖父都曾任治安法官,其父親還擔任過教區負責人和警官,他的同父異母哥哥勞倫斯擔任過弗吉尼亞議會議員。約翰·馬歇爾的父親擔任過教區委員和治安法官、警官和弗吉尼亞議會議員。詹姆斯·門羅的舅舅在殖民地時期和美國革命時期擔任過很多重要職位。此外,聯姻或結交權貴之家也是政治升遷的有利條件。托馬斯·杰斐遜的父親就是娶了簡·倫道夫這個弗吉尼亞豪門之女才獲得升遷的。約翰·馬歇爾娶了瑪麗·威利斯·安布勒,在岳父的幫助下得以廣泛交結權勢人物。“不管是通過出身、婚姻或者友情,贏得紳士們的支持在18世紀的弗吉尼亞是一個人在政治上升遷的不可替代的條件?!?a href="#new-notef55" id="new-note55">[55]這種財富與權位相結合的政治格局在南卡羅來納也很明顯。南卡羅來納皇家參事會的成員構成就顯示了政治權力與財富的一致性。從1720年到1763年,英國政府的貿易委員會在南卡羅來納總共任命了49名皇家參事。在這49人中,現有17人的財產記錄。這些財產記錄資料顯示,這17個人中財產最多的人是威廉·雷格,其留下的個人財產價值36359英鎊。財產最少的人是亞歷山大·范得杜森,其個人財產價值大約2000英鎊。這17個人的個人財產價值平均數是9022英鎊,他們中多數人的個人財產價值在5000英鎊至1.2萬英鎊之間。49人中現有的18個人的蓄奴記錄顯示,他們的平均蓄奴數是172人。這49個人的土地記錄都留存了下來,顯示他們擁有土地的平均數是7750英畝。在這49人中,有18人是種植園主,略微超過參事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這18名種植園主中現留存有7人的個人財產記錄,9個人的蓄奴記錄。在有個人財產記錄的7位種植園主中,財產最少的人是阿瑟·米德爾頓,財產價值是3362英鎊,最富有的人是丹尼爾·布萊克,財產價值為10908英鎊。他們的平均個人財產價值是6611英鎊。在9位有蓄奴記錄的種植園主中,最大的奴隸主是丹尼爾·布萊克,擁有756個奴隸。此外不再有任何一個人擁有超過300個奴隸,但他們中有7人擁有的奴隸數在100—300人之間。這9名種植園主的平均蓄奴數是234人,如果不包括布萊克的話,則平均蓄奴數是168人。[56]盡管在一定程度上還受制于英國,但是在南部殖民地內部事務管理方面,遠在大洋彼岸的英國統治者往往放任殖民地的政治精英來管理。在切薩皮克地區,“從1650年代到美國革命,最富裕的種植園主和種植園主商人支配著地方法庭和殖民地立法機構。原本就是富人的弗吉尼亞法官和議員利用他們的權位轉讓了成千上萬英畝的邊疆土地。時至1705年,那些擁有2000英畝以上土地的弗吉尼亞人中的五分之三是法官或議員。馬里蘭與弗吉尼亞相似,當官的也是富有之人,1660—1720年間馬里蘭參事會中三分之一的人擁有的土地超過5000英畝,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擁有的土地在2000英畝之下”。[57]

南卡羅來納種植園主家庭與切薩皮克地區的種植園主一樣形成了家庭關系網?!敖^大多數鄉紳家庭相互連接,形成錯綜復雜的血緣親戚和姻親關系網。在18世紀中期的南卡羅來納,6家相互聯姻家庭的成員占有了該殖民地議會席位的三分之一。在1720—1776年的弗吉尼亞,包括110人的一個核心集團占據著絕大多數最有權力和影響的職位?!?a href="#new-notef58" id="new-note58">[58]南卡羅來納有著相似的情形,“在南卡羅來納,議會的領導權掌握在亨利·勞倫斯、約瑟夫·奧爾斯頓、查爾斯·平克尼、約翰·拉特里奇和安德魯·拉特里奇這一類人手中。這些人通過精明的婚姻、對土地和商品進行狡猾的投機,最重要的是通過蓄奴,取得了巨額財富”。[59]

在私有制社會里,個人和家庭的財富與權勢大體上是相對應的。在北美殖民地社會,中小奴隸主家庭屬于家境殷實的小康之家,蓄奴眾多的種植園主則無疑是地方社會的顯赫家庭。有了財產作基礎,種植園奴隸主便可以進入政治世界尋求權位。在社會生活中,奴隸主在通過蓄奴興家立業的同時,往往也在政治世界中博取權力和地位。時至獨立前夕,奴隸主群體實際上已經成為北美社會統治階層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南部殖民地,種植園主群體已經成為統治集團的主要成員。

[1] Lewis Cecil Gray, History of Agriculture in the Southern United States to 1860, Washington, DC:Carnegie Institution,1933, p.321.

[2] Gary B. Nash, Red, White, and Black: The Peoples of Early North America, Upper Saddle River, New Jersey:Pearson Education, Inc.,2006, p.147.

[3] Ira Berlin, Many Thousands Gone: The First Two Centuries of Slavery in North America, Cambridge, Massachusetts: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8, p.110.

[4] Edmund Sears Morgan, American Slavery, American Freedom: The Ordeal of Colonial Virginia, New York:W. W. Norton & Company,1975, p.297.

[5] David W. Galenon, White Servitude in Colonial America: An Economic Analysi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p.124.

[6] David W. Galenon, White Servitude in Colonial America: An Economic Analysi, p.125.

[7] Edmund Sears Morgan, American Slavery, American Freedom: The Ordeal of Colonial Virginia, p.299.

[8] David W. Galenon, White Servitude in Colonial America: An Economic Analysis, p.133.

[9] James A. Henretta, “Wealth, Authority, and Power”, in Allen F. Davis and Harold D. Woodman, eds., Conflict and Consensus in Modern American History, Lexington, Massachusetts:D. C. Heath and Company,1984, p.24.

[10] Peter Kolchin, American Slavery,1619-1877, New York:Hill and Wang,1993, p.34.

[11] Gary B. Nash, Red, White, and Black: The Peoples of Early North America, p.210.

[12] James A. Henretta, “Wealth, Authority, and Power”, in Allen F. Davis and Harold D. Woodman, eds., Conflict and Consensus in Modern American History, p.25.

[13] Russel R. Menard,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 in Stanley L. Engerman and Robert E. Gallman. eds., The Cambridge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I, The Colonial Era,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p.273.

[14] Lewis Cecil Gray, History of Agriculture in the Southern United States to 1860, p.326.

[15] Ibid.

[16] Lewis Cecil Gray, History of Agriculture in the Southern United States to 1860, pp.326-327.

[17] Russell R. Menard, “Slavery, Economic Growth, and Revolutionary Ideology in the South Carolina Lowcountry”, in Ronald Hoffman and John J. McCusker, et al, eds., The Economy of Early America: The Revolutionary Period,1763-1790, Charlottesville:The University Press of Virginia,1988, pp.263-264.

[18] Betty Wood, Slavery in Colonial Georgia,1730-1775, Athens, Georgia: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84, p.107.

[19] Ulrich Bonnell Phillips, American Negro Slavery: A Survey of the Supply, Employment and Control of Negro Labor as Determined by the Plantation Regime, New York:Peter Smith,1952, pp.83-84,95-96.

[20] Betty Wood, Slavery in Colonial Georgia,1730-1775, p.108.

[21] Gary B. Nash, Red, White, and Black: the Peoples of Early North America,2006, p.147.

[22] Winthrop D. Jordan, White over Black: American Attitudes Toward the Negro,1550-1812, Baltimore, Maryland:Penguin Books Inc.,1968, p.66.

[23] Peter Kolchin, American Slavery,1619-1877, p.30.

[24] Gary B. Nash, “Forging Freedom:The Emancipation Experience in the Northern Seaport Cities,1775-1810”, in Ira Berlin and Ronald Hoffman, eds., Slavery and Freedom in the Age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 Charlottesville:The University Press of Virginia,1983, p.28.

[25] Ulrich B. Phillips, Plantation and Frontier Documents,1649-1863, Illustrative of Industrial History in the Colonial & Ante-Bellum South, Vol. II, Cleveland, Ohio:The Arthur H. Clark Company,1909, pp.29-30.

[26] Russel R. Menard,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 in Stanley L. Engerman and Robert E. Gallman, eds., The Cambridge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I, The Colonial Era, pp.265-266.

[27] Bernard Bailyn, “Politics and Social Structure in Virginia”, in Stanley N. Katz, etc, eds., Colonial America: Essays in Politics and Social Development,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1971, pp.113-114.

[28] Patrica Brady, “George Washington and His Family”, in Edward G. Lengel, ed., A Companion to George Washington, Malden, MA. :Wiley-Blackwell,2012, pp.87,89.

[29] Lorena S. Wash, “Slavery and Agriculture at Mount Vernon”, in Philip J. Schwarz, ed., Slavery at the Home of George Washington, Mount Vernon, Virginia:Mount Vernon Ladies'Association,2001, pp.47,55.

[30] James Thomas Flexner, George Washington: The Forge of Experience,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Boston,1965, p.18.

[31] James Thomas Flexner, George Washington: Anguish and Farewell,1793-1799,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Boston,1965, p.113.

[32] Henry Wiencek, An Imperfect God: George Washington, His Slaves, and the Creation of America, Macmillan, an Imprint of Pan Macmillan Ltd.,2004, p.30.

[33] Paul Leicester Ford, ed., The Works of Thomas Jefferson. Vol. I, New York, The Knicherbocker Press,1904, pp.3,4.

[34] John T. Morse, Jr., Thomas Jefferson, Boston:Houghton, Mifflin and Company,1898, p.3.

[35] Lucia Stanton, “Thomas Jefferson:Planter and Farmer”, in Francis D. Cogliano, ed., A Companion to Thomas Jefferson, Malden, MA:Wiley-Blackwell,2012, p.255.

[36] Paul Douglas Newwan, “James Madison's Journey to An‘Honorarable and Useful Profession', 1751-1780”, in Stuart Leibiger, ed., A Companion to James Madison and James Monroe, Malden, MA. :Wiley-Blackwell,2013, pp.22-23.

[37] David B. Matten, “James Madison and Montpeller:The Rhythms of Rural Life”, in Stuart Leibiger, ed., A Companion to James Madison and James Monroe, p.293.

[38] Pierre Marambaud, “William Byrd I:A Young Virginia Planter in the 1670s”, The Virginia Magazine of History and Biography, Vol. 81, No. 2(Apr.,1973), p.132. http://www.jstor.org/stable/4247791 Accessed:2012 /04/02

[39] William Byrd I and Louis B. Wright, “William Byrd I and the Slave Trade”, Huntington Library Quarterly, Vol. 8, No. 4(Aug.,1945), p. 379. http://www.jstor.org/stable/3816066 Accessed:2012 /04/02

[40] Pierre Marambaud, “Colonel William Byrd I:A Fortune Founded on Smoke”, The Virginia Magazine of History and Biography, Vol. 82, No. 4(Oct.,1974), p.438. http://www.jstor.org/stable/4247900 Accessed:2012 /04/02

[41] Pierre Marambaud, “William Byrd I:A Young Virginia Planter in the 1670s”, p.150.

[42] Pierre Marambaud, “Colonel William Byrd I:A Fortune Founded on Smoke”, p.456.

[43] James Southall Wilson, “William Byrd and His Secret Diary”, The William and Mary Quarterly, Second Series, Vol. 22, No. 2(Apr.,1942), pp.166,167,168,170. http://www.jstor.org/stable/1925297 Accessed:2012 /04/02這里提到的盧西安是古希臘作家。泰倫斯(Terence)是古羅馬喜劇家。蒂洛遜(Tillotson)是英國牧師,坎特伯雷大主教。《休迪布拉斯》是17世紀英國作家塞繆爾·巴特勒寫的一首諷刺清教徒的詩。

[44] “Robert Carter”, in Encyclopedia Virginia. http://www.EncyclopediaVirginia.org/Carter_Robert_ca_1664-1732 Acessed:2015/12/21

[45] Gregroy D. Massey, “The Limits of Antislavery Thought in the Revolutionary Lower South:John Laureans and Henry Laureans”, The Journal of Southern History, Vol. 63, No. 3(Aug., 1997), pp.496-497. http://www.jstor.org/stable/2211648 Accessed:2009 /11/12

[46] S. Max Edelson, Plantation Enterprise in Colonial South Carolina, Cambridge, 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5, pp.203-204.

[47] S. Max Edelson, Plantation Enterprise in Colonial South Carolina, p.285.

[48] Allan Kulikoff, Tobacco and Slaves: The Development of Southern Cultures in the Chesapeake, 1680-1800, Chapel Hill: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86, p.265.

[49] Jackson T. Main, “The One Hundred”, The William and Mary Quarterly, Third Series, Vol. 11, No. 3(Jul.,1954), pp.355,362. http://www.jstor.org/stable/1943311 Accessed:2012 /03/20

[50] Russell R. Menard, “Slavery, Economic Growth, and Revolutionary Ideology in the South Carolina Lowcountry”, in Ronald Hoffman and John J. McCusker, et al, eds., The Economy of Early America: The Revolutionary Period,1763-1790, pp.264-265.

[51] Lawrence Henry Gipson, The British Empire before the American Revoluton: Provincial Characteristics and Sectional Tendencies in the Era Preceding the American Crisis, Vol. II, The Southern Plantations, p.33.

[52] Lawrence Henry Gipson, The British Empire before the American Revoluton: Provincial Characteristics and Sectional Tendencies in the Era Preceding the American Crisis, Vol. II, The Southern Plantations, New York:Alfred. A. Knopf,1936, p.32.

[53] Allan Kulikoff, Tobacco and Slaves: The Development of Southern Cultures in the Chesapeake, 1680-1800, p.270.

[54] James A. Henretta, “Wealth, Authority, and Power”, in Allen F. Davis and Harold D. Woodman, eds., Conflict and Consensus in Modern American History, pp.25,26.

[55] Charles S. Sydnor, American Revolutionaries in the Making: Political Practices in Washington's Virginia,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52, pp.74,75.

[56] M. Eugene Sirmans, “The South Carolina Royal Council,1720-1763”, William and Mary Quarterly, Third Series, Vol.18, No. 3(July,1961), pp.44,45,46.

[57] Allan Kulikoff, Tobacco and Slaves: The Development of Southern Cultures in the Chesapeake, 1680-1800, p.265.

[58] J. William Harris, The Making of the American South: A Short History,1500-1877, Malden, MA:Blackwell Publishing,2006, p.40.

[59] Jon Butler, Becoming America: The Revolution before 1776, The President and Fellows of Harvrd College,2000, p.108.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九龙县| 亳州市| 福安市| 邵阳市| 略阳县| 梅州市| 大荔县| 华宁县| 石台县| 金阳县| 栾城县| 开远市| 新竹市| 安多县| 兴国县| 黄梅县| 申扎县| 清新县| 龙江县| 木里| 巴中市| 黄平县| 罗山县| 柳林县| 福贡县| 耒阳市| 浪卡子县| 郯城县| 木兰县| 武宁县| 哈尔滨市| 和顺县| 兰坪| 阿拉善右旗| 东乡县| 青海省| 杂多县| 大姚县| 广昌县| 临澧县| 霍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