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喜草的女兒

我完全失去了她。從那時起過去了許多年。我忘卻了她的容貌，甚至無法根據面容認出她來，只有宛似兩顆北方星星的一雙眼睛，當然，我還能認得出來。

有一天我去寄售商店買一件東西。我找到了這件東西并買了下來。我手上拿著付款單排隊。旁邊有另一個隊，排隊的人手中只有大額鈔票，而收款處沒有零錢，所以只得再排隊等候。那個隊里的一個年輕婦女請我兌換五盧布：她只需要兩盧布。我只有一張兩盧布小票幣，我樂意讓她從我這兒拿走這兩盧布……

大概，她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愿意就這么給她，送錢給她。也許，她非常可愛，戰勝了自己身上虛偽的羞恥感，想超過講好的小錢。遺憾的是，我遞錢的時候瞥了她一眼，忽然認出了那雙眼睛，像泛喜草有的兩顆北方星星似的眼睛。剎那間我來得及透過她的眼睛窺視到她的內心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這是“她”的女兒……

但是在這樣的窺視后要從我這里取錢就不可能了。也許，只是此刻她才領悟到，我想把錢送給她這個陌生女人。

你想想，這算什么錢，總共就兩個盧布！我把拿著錢的手遞過去。

“不！”她說，“我不能就這么拿你的錢?！?/p>

而我在那一刻，在認出那雙眼睛的同時，準備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她，只要她一句話，我立刻就飛奔過去，為她拿來一樣又一樣東西……

我像乞丐似的用懇求的目光望了她一眼并請求說：

“拿著吧……”

“不！”她重復說。

當我裝出十分不幸、被拋棄、無家可歸的人的樣子時，她突然若有所悟，像泛喜草過去微笑時那樣莞爾一笑并說：

“我們這么辦：您給我兩盧布，拿我五盧布，好嗎？”

我欣喜地拿了她五盧布。我看到，她十分理解并珍重我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