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蕓書不曾想，如今的夫子廟，已修葺一新。潔白的石獅子、蒼翠的大柏樹，紅墻青瓦、飛檐翹角，邊上還開辟了一塊碧波盈盈的池塘。多年以前，這里僅有一座孤孤單單的廟宇，但現在，東西兩邊還新修了前檐帶廊的廂房。再過些年頭，等周圍的柏樹更枝繁葉茂，將廟宇掩在濃蔭之下時，這里的景致想必會更引人入勝。

今天正好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游人如織。文淵也帶著蕓書，從城中來到了郊外的這座廟宇。

他們順著人群往廟里走。文淵先去功德箱里放錢，而蕓書去買了幾枝香，虔心在夫子像前鞠了幾躬，隨后，把手中的香插進了像前長方形的銅香爐里。

蕓書正要轉身，回頭去找文淵，文淵恰在這時跑過來，一邊牽起她的手，一邊調侃道，“都說求學者拜夫子像，你這一拜，為了何事？”

“誰說拜孔廟只能為了學業？”蕓書也俏皮地笑起來，“見賢思齊，我拜孔夫子，是為了做圣賢呢?！?

文淵笑道，“這樣一說，不是不可。不過，圣賢畢竟目標太高遠?！鳖D了頓，他又微微壓低了聲音，“你倒是可以去拜一拜送子觀音?！?

蕓書會了他的意，抿起嘴唇來，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文淵也笑著，將她的手牽得更緊了。正當他們往東邊的廂房走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擠開人群跑過來，差點撞上蕓書。她梳著一條低低的麻花辮，穿著款式簡單卻平整干凈的碎花上衣和深色長褲，白皙的臉頰上還有淺淺的兩團紅暈。

“慢點呢。”蕓書扶住險些摔倒的小姑娘，溫柔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毙」媚锖貌蝗菀撞耪痉€來，低著頭連連道歉。

“小妹妹，你這么急是要跑去哪里呀？”文淵也彎下腰來問道。

小姑娘終于抬起頭來。當她看清蕓書的臉時，竟愣住了。她蹙起眉頭，盯著蕓書看了好幾秒，才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句話，“你是江城趙家的大少奶奶嗎？”

“是?！笔|書有些好奇，音調不自覺上揚，“你認識我？”

小姑娘一時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半天才應了一聲，隨后徑直跑開，一句話也沒有再講。

“這個小姑娘有點奇怪?！笔|書一邊說道，一邊看著她跑走的方向，但是那小姑娘很快就鉆進了人群，不見蹤影。

“她那神情，像是認識你似的?！蔽臏Y說道，“你沒有見過她嗎？”

蕓書搖了搖頭，和文淵繼續往前走，將疑慮與好奇默默地存在了心里。

但不一會兒，小姑娘的背影又從人群中浮現，蕓書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文淵感覺到牽住的那只滑潤的手，著急地捏了自己兩下，“文淵你看，那個小丫頭在前面?！?

說著，蕓書伸出另一只手往前方一指。文淵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那個小姑娘果然就在不遠處，邊上還跟著一位婦人。巧的是，她們就像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們一般，突然停下腳步轉回身，往蕓書這邊的方向張望。蕓書這才看見，那位婦人的臉上嚴嚴實實地圍了一條黑色的紗巾，只露出了眼睛和額頭。但距離太遠，蕓書也看不清她的雙眼。

小姑娘竟抬手向他們揮了兩下。文淵和蕓書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招了招手。婦人似乎拘謹地欠了欠身，不知是在打招呼，還是在感謝文淵和蕓書剛剛的善意。但她馬上拉起小姑娘的手，回身快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