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絲絨旗袍，翹著二郎腿坐在自己房間里，雙腿緊緊交疊在一起，偏向了身體一側。

蕓書在她對面默默地喝著茶，看著她極其熟練地點燃了一根煙，又半瞇著眼睛吞云吐霧，卻琢磨不透她的表情。

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偶爾傳來姑娘們嬉笑的聲音。不知道是姑娘們在打鬧，還是她們和客人待在一起。

蕓書一直端著茶杯，放在嘴邊，但是她并沒有喝多少。

過了半晌，牡丹輕咳了兩下。蕓書連忙放下了茶杯，等著她說話。只見牡丹不緊不慢地熄滅了煙，說道，“你可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蕓書這樣說道。

“我跟你說過，我們這一行，有賣藝的，也有賣身的。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需要賣身。”牡丹放下了二郎腿，換了一個姿勢坐著，“你不必這樣做，姐姐也不需要你這樣做。”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九爺那樣的。”

“沒事的，姐姐。不關九爺的事，是我真的想好了。我的人生大概就是這樣了。”說出這句話時，銘均的臉龐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

牡丹沒說話，只是往蕓書的茶杯里又倒了一點水。

“天也晚了，姐姐還是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蕓書不知道牡丹是怎樣的意思，也不好留在這里，只好站起身來，一口氣喝光了她倒過來的茶。

牡丹點點頭，“你有空，就去找海棠吧，讓她教教你。”

蕓書應了一聲，便出了牡丹的門。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可是蕓書卻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牡丹還是答應了她。

對于蕓書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因為就在剛剛，她向牡丹說出了自己心里斟酌已久的決定。

牡丹說的沒有錯，她沒有必要這樣做。不管此舉是因為牡丹，還是因為九爺，都沒有必要。可是她自己知道，九爺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一直以來，她選擇賣藝彈琴，不過是因為還抱有幻想，對自己的過去念念不忘。即使是進了清吟閣，甚至已經在這里待上了十年的光陰，她仍然打心底里認為，自己還是那個方家的大小姐。

可是時過境遷。在九爺甚至其他那些客人眼里，她就是一個妓女，這跟賣不賣身沒有絲毫的關系。而在銘均眼里，或許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風塵女子罷了。她甚至羞于在他面前坦誠自己的身份。

她把自己抬得太高了，說到底，她什么也不是。

所以，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其實是她在跟自己較勁。

是時候，她要和過去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