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英譯本序言——里昂·S.勞狄斯本篇序言的作者系里昂·S.勞狄斯(Leon S.Roudiez,1917-2004)。他自1959年起便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法國文學,直至退休。勞狄斯生于紐約,在歐洲成長,屬于具有歐陸學養的一代知識分子。他主要致力于介紹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法國作家和文學理論,曾翻譯過多部克里斯蒂娃的著作。《詩性語言的革命》的英譯者為瑪格麗特·沃勒(Margaret Waller)。

茱莉亞·克里斯蒂娃是西方理論批評界和知識分子界不容忽視的存在。她也是這一代法國主要理論家中唯一的女性,她的理論成果因挑戰了長期以來男性占據主導地位的西方思想傳統而更顯矚目。美國學術界對她著作的譯介并沒有像其他國家那樣地迅速克里斯蒂娃的《詩性語言的革命》法文版出版于1974年。1978年,德譯本正式出版。英譯本出版于1984年,距離法文原版出版時間達十年之久。在此之前,克里斯蒂娃的著作被譯成英文版的有:《中國婦女》(New York:Urizen Books,1977),論文集《語言中的欲望》(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0)和《恐怖的權利》(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2)。,但也已開始逐步認識到她的理論著作的重要性。我們旨在縮小這一差距,而隨著對《詩性語言的革命》的翻譯,克里斯蒂娃基本的理論著作已可供讀者閱讀。

克里斯蒂娃的理論目標是將詩性語言(這個概念很快會討論)看成一種意指過程。也就是說,將詩性語言看成一個言說主體生成的符號系統,而這類言說主體處在社會和歷史領域之中。書名中的“革命”指向的是在19世紀開始出現的深刻變革,這場變革的結果在現代社會仍然具有持續的價值。這場革命影響了我們通常所說的“文學”,但是它也通過一種雖不盡相同卻息息相關的方式影響著其他領域。事實上,哲學和歷史已經發生改變,語言學和精神分析學也已經深入到理論研究之中,只有掌握了它們,我們才能認識到詩性語言的革命本質。克里斯蒂娃在這本書中集中討論了大量的哲學、語言學和精神分析學的文本(同時對它們進行了批判分析),用于支撐她的主要論點:19世紀后象征主義的先鋒性在文學“再現”中引發了一場實在的突變。倘若這種轉變的過程可以得到印證,那么人們也可以在其他歷史時期的關鍵著作中找到類似的對于革新的醞釀。

在本書提及的概念中,某些定義或者分類已經比較明晰。如“革命”這個概念已成為一個被普遍接受的事實。1970年,路易·阿爾都塞給這個概念提供了一個頗具挑戰性但精準的界定,他認為:“未來的某一天,我們的時代可能會有機會,被我們所能想象的最戲劇性的、最耗時費力的嚴峻考驗打上烙印,即發掘我們人類存在的最簡單的事實——聽說讀寫以及這些行為中的熟練度。”Louis Althusser, Lire le Capital, FM/Petite collection Maspero,1970, pp.1-12.他再次強調,我們將這種“令人無所適從的知識”歸功于少數幾個人:馬克思、尼采以及弗洛伊德。那么,詩性語言究竟該如何被界定呢?在這部克里斯蒂娃著作的語境中,詩性語言包含著“文學”與“詩歌”的概念,但是抽離了這些概念通常所具有的意義;因此,此處的詩性語言并不指向所謂的“純文學”或者韻律詩。詩性語言這一概念來源于俄國形式主義,特別是奧西普·布里克(Ossip Brik)的理論。1917年,他在莫斯科創辦了詩性語言研究協會,這一協會的成員與莫斯科語言學小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布里克看來,詩性語言是與口頭語言相對的,口頭語言以交流為主要目的,而詩性語言則包含了布里克和其他語言學者關注的超理性語言。“任何試圖將詩性功能領域限制在詩歌,或者將詩歌限制在詩性領域的努力,最終都會導致一種過分的、誤導的簡單化。”Roman Jakobson, Essai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éd.de Minuit,1963, p.218.但是,無論是布里克還是雅柯布森,他們對詩性語言的界定都不足以說明克里斯蒂娃的詩性語言的概念。在克里斯蒂娃看來,一方面,她認同雅柯布森將詩性語言看成語言對常規的偏離;另一方面,她并沒有將詩性語言看成語言符號的子碼(sub-code),相反,她認為詩性語言代表著語言的無限可能性。所有其他的語言行為,僅僅是內在于詩性語言的所有可能性的部分實現。從這一觀點來看,“文學實踐,可以被視為一種對語言的可能性的探索與發現;一種將主體從一系列的語言學、精神和社會網絡中解放出來的活動;以及一種打破語言慣性的動態性,并授予語言學一種研究符號的意義生成的獨特的可能性”Julia Kristeva, Séméi?tiké, Recherches pour une sémanalyse, éd. du Seuil, 1969, pp.178-179.

我們應該清楚,克里斯蒂娃不能被稱為形式主義者或者結構主義者。俄國形式主義者本身,事實上,在早期的、看似絕對的形式主義之后(形式主義這個稱呼,最初是它們的敵對者所使用的帶有輕蔑意義的術語),便開始向傾向于社會學的方向進一步發展演變。而大多數的法國結構主義者,除盧西安·戈德曼之外,都傾向于將歷史擱置在一邊,更不用說皮亞杰(Jean Piaget)理念中的認知主體。正如在這本譯著以及先前的克里斯蒂娃譯著中所能看到的,克里斯蒂娃將文學和歷史著作的歷史維度考慮進來,同時分析了主體的角色。盡管這一主體在文學和藝術作品的生產過程是一種異質的主體。

詩性語言與革命之間的關系在此處并非因果,也非直接關聯。這兩個概念之間的紐帶所涉及的內容與薩特在闡釋“介入”(engagement)這一概念時想要表述的邏輯截然不同。薩特將馬拉美看作一個意識堅定的作者,然而這種堅定的意識大部分是通過拒絕他所生活的時代中“資產階級的愚蠢”來呈現的。當薩特在審視馬拉美的詩學實踐時,他摒棄了所有提及“野獸般的本能或者性欲的黑暗歷史”Jean-Paul Sartre, ?L'Engagement de Mallarmé?, Obliques,1979, pp.18-19,169-194.的部分。克里斯蒂娃強調了馬拉美文本中的意指過程,并將其文本與馬拉美一起看成現代先鋒文本實踐的雛形。克里斯蒂娃通過關注符號態格局的呈現,揭示出先鋒詩人的書寫實踐與同時發生的無意識的邏輯和隱藏的驅力。盡管這種實踐看似陰郁,但實際上它假定了語言交流的回歸和享樂的特權。在后面的分析中,它可以被解釋為一種在社會中對自由的肯定,一種無政府主義的反抗(盡管它既沒有公開提倡自由或者革命)。它所反抗的社會,是崇尚物質社會的商品和利潤的。

詩性語言形成一種“符號系統”。符號態(le sémiotique)這個詞,在克里斯蒂娃的理論建構中具有特殊的含義。我們對這個詞的認識,需要將其放置在一種兩極并存的狀態之下。克里斯蒂娃界定了她的兩個關鍵術語:符號態與象征態。這本譯著的第一章細致地界定了這兩個概念,在此總結一個需要一步一步論證的陳述是沒有多大意義的。然而,從少數幾個容易被誤解的概念出發進行解釋是必要的。克里斯蒂娃的關注重心是在符號學(la sémiotique)領域,符號學被認為是研究符號的整體科學。在克里斯蒂娃的符號學研究中,包含著一個特定的領域,她稱為符號態。這一模態被看成是它的意指過程的兩種模態之一,另一種是象征態(le symbolique)。這兩種模態的區分,盡管并不能等同于無意識與意識,本我與超我,或者自然與社會的區分,但仍與這四組概念存在一種類推關系;從而可以幫助我們理解這兩種模態。在這四組相對的概念中,存在著一種重復的辯證過程,其中一個概念來源于嬰兒時期,同時卷入一種性別分化之中。這類辯證法一方面包含了驅力與沖動,另一方面則指向家庭與社會結構。與這一結構唯一的不同之處是,此處所設想的符號態與象征態的對立存在于語言之中,并通過語言來運作。

因此,在克里斯蒂娃對詩性語言這個概念的詳細闡述中,她格外重視拉康的思想和現代語言學理論。拉康理論的炙手可熱,源于他進一步強調了弗洛伊德理論中賦予語言的重要意義。1953年,拉康在羅馬宣讀了一篇引人關注的論文,他在文中提到:“(精神分析學的)資源是言說,在某種程度上,它賦予一個人的活動以意義。它的領域是具體的話語領域,作為一種主體的超個體的現實領域呈現出來。它的運作就是歷史的運作,只有后者組成了現實內部真理的產生。”Jacques Lacan, écrits, éd.du Seuil,1966, p.257.在克里斯蒂娃的理論中,語言學的引入也十分明顯。克里斯蒂娃運用了索緒爾和皮爾斯的理論,此外,本維尼斯特的語言學理論相較于二者扮演著更加重要的角色。在本維尼斯特去世后出版的一本紀念文集中,克里斯蒂娃發表了一篇論文,在其中她提到了語言學的發展趨勢:“排除掉對任何不能系統化、結構化、邏輯化到某種正式的實體領域的探究。”盡管本維尼斯特卷入了同樣的趨勢中,“但是將語言這一對象向實踐領域敞開,語言在實踐中實現自身,超越語言,在語言的基礎之上。語言作為一種整體的對象,要么相關的,要么呈現出問題”Julia Kristeva, Jean-Claude Milner et Nicolas Ruwet, eds., Langue, discours, société, éd. du Seuil,1975, p.230.。克里斯蒂娃除了認為考慮主體和歷史對于正確的文本分析是必需的,還同時提倡打破孤立相關的領域之間的壁壘。

事實上,文本分析相較于“文學分析”能更好地統括克里斯蒂娃所從事的研究。文本分析不僅將對美學和形式主體的考察轉移到對文本背景的認識中去,同時也拒絕與文學批評之間的相似性,因為文學批評本身,是通過讓作品面對預設立場或者是作品應當具備的理想概念來評價某部作品的;而文本分析的關鍵點,是考慮到進入著作的內容,以及這些內容如何影響讀者閱讀,并對后者提供一種解釋。被分析的文本,實際上是符號態和象征態格局之間辯證的相互作用的結果。此時,在腦海中熟記“文本”的詞源學意義是有作用的。文本是一種質感,一種“類似線頭、細沙之類的纖細之物互相交織所構成的格局或關聯”(Webster,2)。但是這種類推關系也止步于此,因為文本不能被看成一塊已經完成的、不再變化的布料——它處在一種永恒的流動狀態中,隨著不同讀者的干擾,知識的加深,以及歷史的向前推進而改變。

因此,所謂“線索”的本質特征相互交織,也將決定詩性語言的存在或離場。這些跟隨著驅力旋轉的,以及在符號態的格局中所編織的內容,組成了克里斯蒂娃所謂的生成文本。這些內容都是在詩性語言中得以實現的。這些由于社會的、文化的、句法的以及語法的制約所產生的內容,形成了現象文本。它們的存在確保正常的交流活動。我們很少會碰到現象文本與生成文本只存在其中之一的情況。一個數學論證可能是一個純粹的現象文本;安托南·阿爾托(Antonin Artaud)的作品,與未混雜的、純粹的生成文本非常相近,蘇珊·朗格曾這樣描述:“在他的作品中,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是不可感知的,也就是說,語言成了一種直接的物質存在。”Susan Sontag, Under the Sign of Saturn, Vintage,1981, p.25.因為生成文本的存在總是通過語言的物理和物質層面顯現出來的,如在無視詞的意義的情形下將字母和聲音進行組合。

早在1966—1967年,克里斯蒂娃在一些論文中就分別詳細闡述了這些理論概念。直到在《詩性語言的革命》這本書中,她才進行了更為系統和細致的論述。這與羅蘭·巴爾特、雅克·德里達、米歇爾·福柯以及其他理論家的著作大致上是同時期的。克里斯蒂娃吸收了這些理論家的理論精髓,正如伊芙琳·H.澤普(Evelyn H.Zepp)所指出的,尤其具體到巴爾特以及艾柯的理論中,克里斯蒂娃“不僅處理了這些概念,而且已經從很多方面超越了他們”Evelyn H.Zepp, ?The Criticism of Julia Kristeva:A New Mode of Critical Thought?, Romanic Review, January 1982,73(l):pp.80-97.。這些理論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能算是文學批評家。巴爾特可能是個例外,但也不能把他局限在文學批評這個分類中(克里斯蒂娃在巴黎七大所屬的機構名為“文本與文檔科學研究所”)。與其他理論家一樣,克里斯蒂娃的關注點也是不同學科的“專家們”所關注的內容;但是其他理論家們都毫無例外地嘗試討論“文學”研究之下的基本分支,而克里斯蒂娃的特別之處卻在于提供了一個構想的基礎,從而改變了研究方法,無論人們在文學這個含混的標題下選擇了怎樣的具體方向。而我,作為一個“文學”研究者,將提出一些建立在對克里斯蒂娃理論研究基礎上而得出的結論。

首先,跨學科研究的需要,與我們不能為文學提供一個嚴謹的、能被普遍接受的概念直接相關。俄國形式主義者嘗試對文學進行界定,其他理論學派也做出了努力,但是最終都是徒勞的。在羅得費·扎德(Lotfi Zadeh)的術語Lotfi A.Zadeh, al.eds., Fuzzy Sets and Their Applications to Cognitive and Decision Processes, Academic Press,1975.中,“文學”書寫的集合,類似于所謂“中年人”在社會的集合,這是一種模糊的集合,因其所依賴的事實數據具有不定性,而受到意識形態的制約。至于這個事實數據,我們會考慮平均年齡以及對于動態類型的虛構。而說到這個意識形態的制約,思想的文化先見以及美學模式就浮現于腦海。事實上,我們通常毫不猶豫地認同某個指定的人是中年人(我們不會考慮是稱呼他/她年輕或者年老)。當我們在閱讀一篇《黨派評論》上的文章時,我們通常會本能地意識到它屬于文學大類中的一個類型——短篇小說(我們絕不會將其誤讀為政治論文,盡管這一期刊發表了很多政治方面的文章)。我們同樣知道,這些讓我們得出結論的標準,在其他時代,或者其他地域,往往是不被接受的。在讀者眼中,中世紀的法國詩人弗朗索瓦·維庸(Fran?ois Villon,1431—1463)在寫《大遺言集》(Grand Testament)時早已年過中年,而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卻英年早逝;但事實上,這兩人都只活到三十來歲。貝朗熱(Bérenger)的作品在他在世時就被看作文學作品,但如今已沒有多大價值。法國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的例子卻完全相反。關于這種模糊性,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所謂的文學,是在歷史中的某個既定時刻和既定社會環境中的文學。

正如克里斯蒂娃先前所陳述的,“文學”是我們的文化所消費的對象。它被看作一個成品,而它的生產過程卻常常被忽視。Julia Kristeva, Le texte du roman.Approche sémiologique d'une structure discursive transformationnelle, Mouton,1970, p.50.當我們將這一過程考慮進來時就可以意識到,作品的趣味性或者重要性,并不取決于它是否被視為“文學”作品。對一個作品是否屬于文學的判定既是倫理的,又是美學的,因此具有馬克思主義中主流意識形態的功能。使得作品變得重要的,恰恰是文本的存在,即詩性語言。我在前文提到過數學的論證,從科學的視角來看,這種數學的論證極其重要;而就我們個體以及群體“存在于世”的層面,詩性語言,具有更加本質的意義。

若我們考慮一部作品產生,就需要關注使這部作品得以存在的動力。這種動力是通過我們所謂的“書寫主體”而不是“作者”來傳輸的。因為作者強調的是創作作品的人的意識目的,而創作具有凌駕于作品意義之上的權威性。書寫主體的概念,駁斥了薩特的幻覺,即所謂無論讀者在閱讀中有多么深刻的體驗,“作家一定比他們走得更遠。無論讀者如何在著作的不同部分找到關聯……也都是因為這些關聯是作者有意呈現的”Jean-Paul Sartre, Situations I I, Gallimard,1948, p.103.。這并不意味著否定所有的目的性,或者拒絕給有意識地書寫著作的人一個角色,而是強調意識遠遠不能主宰書寫的過程,書寫主體是一個復雜的、意指的動力(參考本書1.5、1.10節、3.4節內容)。

那么,書寫主體不僅包含了作者的意識,同時也包含了其無意識。而尤為重要的是,我們要拒絕重復幾十年前的錯誤——被誤導的批評家們認為,他們可以通過研究作家的傳記,然后嘗試著運用他們從傳記中所獲得的知識來解釋作品,從而對作家本人進行精神分析。事實上,這個出發點須是文本,整體的文本,而不應當是其他。在某種程度上,(盡管我們應該小心翼翼地不要過分討論)文本分析和弗洛伊德的夢敘述之間存在著相似性。二者之間的一個重要差異,是文本分析不止包含了一個層面,敘述夢境并不會必然地讓敘述者成為詩人。在《恐怖的權力》中,克里斯蒂娃對塞利納的作品進行文本細讀,這為以上觀點提供了很好的論證。

書寫主體同時也包括了非意識領域,這個領域并不受制于壓抑,但也未到達意識領域。這是主流意識形態所覆蓋的領域:神話和偏見的整個系統呈現出我們在某個特定中心內部對社會和自身所處位置的觀點。它包含了所有我們認為理所當然而從不會去質疑的事物,因為我們假定它們是真實的,卻并沒有意識到它們并非真理,而是服務于當權的組織、階級和政黨的精心構建。過程本身是復雜的,因為作家同樣意識到自身處在歷史的某一時刻,遵照歷史的動力和趨勢,并對其做出反應甚至是抵抗。克里斯蒂娃對書寫過程的分析,具體表現在她對馬拉美和洛特雷阿蒙的作品分析中。他們的影響,同樣可以在現代美國文本中找到,如福克納的作品《押沙龍,押沙龍!》(Absalom, Absalom!)。這部小說是作家一切過往經歷的結果,除了他所經歷的個體的無意識和意識之間的辯證關系,同時還包括他的個體經歷:一個住在密西西比的南方人,無論迎合還是抵抗都難逃歷史的影響,他深知自身的南方家族史,見證了經濟大蕭條所帶來的困境,了解了動蕩不安的20世紀30年代殘酷的勞資關系,目睹了國會通過第一個社會改革的法案,注意到并可能贊成政府在有關黑人地位問題上的不作為。所有的這些因素都在文本的線索中萌芽。對部分論點的初步考察,參看:Leon S.Roudiez, ?Absalom, Absalom! :The Significance of Contradictions?, The Minnesota Review, Fall 1981, NS17:58-78.

書寫主體受到某個選擇成為作家的人的推動,并用書寫的形式表現出來。書寫的決定包括創作隨筆,詩歌、散文詩、日記或者小說。這種書寫,運用羅蘭·巴爾特的術語Roland Barthes, ?To Write:An Intransitive Verb? ?in Richard Mackey and Eugenio Donato, eds., The Languages of Criticism and the Sciences of Man, The Johns Hopkins Press,1970, pp.134-145.,可能是及物的或者不及物的。它可以是對某個仰慕的詩人或者小說家的模仿,也可能恰恰相反,是對已發表作品的駁斥。大致來說,正如克里斯蒂娃在《詩性語言的革命》后半部分中所提出的:“文本假定了幾種敘述的分類,要么是同時期的,要么是先前的。它們自己挪用了這些文本,用來認可或者是拒絕它們。但最終是占有它們……好像這些其他的敘述是一種鼓勵,鼓舞文本本身來采取行動。”Julia Kristeva, La révolution du langage poétique, éd.du Seuil,1974, p.338.

這段論述舉例說明了在文本分析過程中需要重復不斷地考慮何種內容,從而來了解意指過程本身。一方面,任何文本都不可能脫離文本的語境——整體的語境來指稱,這個語境包含著無意識、意識、前意識、語言學、文化、政治、文學;另一方面,又是文本獨自引導我們走向整體語境的不同領域。毋庸置疑,研究文本的學者,雖然并非必須是一個精通所有領域的專家,但他仍需要掌握其他相關學科的知識。

我剛才已經提到了一種缺憾:即這本書原著的部分內容并沒有被完整地翻譯出來。事實上,我們只將三分之一的內容譯成了英文。《詩性語言的革命》全文是非常厚重的,總計646頁,是克里斯蒂娃在1973年7月所提交的國家博士論文。這本博士論文的答辯,是一場盛況空前和激動人心的儀式,甚至有媒體應邀參與這場答辯。法國的《世界報》(Le Monde)派出記者出席,報道中提到,羅蘭·巴爾特作為克里斯蒂娃的答辯委員會成員之一,甚至有意避開詢問任何問題。該新聞報道援引了巴爾特的話:“你幫助我完成了多次轉變,特別是幫助我從成品的符號學轉向生產的符號學。”Francois-RenéBuleu, ?Tel Quelàl'amphi?, Le Monde,5 Juillet 1973, p.15.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巴爾特對克里斯蒂娃的態度,是一種贊賞;而他的評語則是極為少見的師長對于門徒所表達的感激。因此,讀者可能會為本書沒有被完整翻譯而感到遺憾。

然而這主要是考慮到出版這樣一本厚重的著作費用驚人,同時對于讀者而言,價格也更加昂貴。加之在這本著作后面近400頁的內容中,克里斯蒂娃細致地分析了洛特雷阿蒙和馬拉美的法文篇章。但是這本著作所預設的讀者群并非法國文學方面的專家,抑或那些可以閱讀法文的讀者。總之,這些頻繁地運用法語詞匯形態和音素來進行分析的論證,會非常難于理解。所以,最終我們翻譯了這本著作的理論部分,這一部分的內容并未超出大多數學者的基本知識范疇,也不需要關于法國文學和法語的專門知識。同時,閱讀這本書的理論部分,須對哲學、歷史唯物主義、語言學和精神分析這些領域有所了解(或者有興趣),在某種程度上,這些學科為我們提供了我們所處時代的知識基礎。這些領域的專家則會在閱讀本書時面臨一些新的挑戰,而“文學”學者則會在本書中找到審視閱讀與書寫(這兩種我們存在之中的“簡單”行為)的全新路徑。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昌吉市| 榆社县| 水城县| 咸宁市| 天祝| 铁岭县| 多伦县| 江西省| 扶沟县| 河南省| 崇左市| 天等县| 平果县| 临澧县| 林甸县| 兴城市| 抚宁县| 蒲城县| 南部县| 巫山县| 慈利县| 鄂温| 余干县| 滦南县| 邹平县| 咸阳市| 如皋市| 江北区| 阿克苏市| 萨迦县| 彭泽县| 儋州市| 绿春县| 金塔县| 阳朔县| 昌吉市| 六枝特区| 铁岭市| 文水县| 屯门区| 莱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