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兩種選擇，放下刀，或者看著那個人死。”童啟云的聲音冰冷，“你應該知道怎么做決定，蘇農世的死活我無所謂，但那個人死了，你或許接受不了。”

還沒等蘇農殷區做出反應，蘇農世猛然抬頭看向童啟云，眼瞳中透露出不可思議和極大的失望。

“你不是來救我的嗎？”蘇農世在心底喃喃地說道。

明明知道自己不重要，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工具，但那句“蘇農世的死活我無所謂”說出時，還是讓蘇農世的心抽搐著痛了一下。

失望，掩飾不住的失望，還有真真切切的心痛。蘇農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對一個利用自己的混蛋，一個冷酷無情、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戮者，卻還是沒辦法真正地狠下心去恨這個人。

難道只是因為童啟云為他開啟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蘇農世卻始終都不知道，在過去的十七年間，他從來沒有真真正正地恨過一個人，哪怕是那些終日排擠他的族人。

“你想干什么？”蘇農殷區顫抖的聲音在蘇農世耳邊響起。

“我給你三個數的時間。”童啟云直視著蘇農殷區的眼睛，一支雕翎箭順著右手的袖口滑出，這是之前他站在樹尖上時，蘇農殷區向他射來的那支箭，當時被他接住后收進了袖子中。他緩緩抬起右手，把箭簇對向蘇農殷山，卻目不斜視，好像根本不需要瞄準。

“你胡說，你就是來救蘇農世的，我殺了他，看你還能不能裝下去！”蘇農殷區抓著蘇農世后退，彎刀貼在蘇農世的脖頸，他口中說著兇狠的話，握刀的手卻遲遲不敢用力。

“三。”童啟云低聲說道。

“我們無怨無仇，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殺了我那么多人，也沒受傷，算我們扯平，行不行？”蘇農殷區大聲說道，語氣中已經帶著妥協的意思。

“二。”童啟云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個字。

“我放了蘇農世，你丟掉那支箭！同時松手，怎么樣？”蘇農殷區早已沒了底氣，聲音雖大，卻顯得張皇失措。

“一。”童啟云根本沒有理會蘇農殷區的話語，冰冷地說出最后一個數。

童啟云的聲音并不大，卻如雷霆般轟在蘇農殷區的頭頂，讓他一瞬間感覺天塌地陷。這個人聽不懂人話的么，根本不理會他蘇農殷區一再的妥協，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筆直地往下走。他蘇農殷區已經服軟了，已經表示出想放走蘇農世了，但這個人還是不依不饒。你不就是要蘇農世么？我給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立刻就按你說的去做。可你就算要我的命，我說的話，你也總得給出點回應啊！

但童啟云就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任憑驚濤駭浪卻無動于衷，他帶來的這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簡直就像把人千刀萬剮。

蘇農殷區從來沒有這么卑微過，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如果能回到一刻鐘之前，他絕對要給剛才的自己兩耳光，順帶踹上幾腳。他是真的后悔招惹到童啟云，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總是居高臨下的面對蘇農部落的眾人，也以為自己的高傲在童啟云面前會起到作用。

但事實是他錯了，錯的徹徹底底，現在的他騎虎難下，他既不能在蘇農世面前顏面掃地，又真的承受不住童啟云的給的重壓了。

蘇農殷區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無能為力”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就在童啟云“一”這個字剛說出口，而蘇農殷區依舊在一旁猶豫不決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身影忽然在雪地上躥過，直奔蘇農殷區撲來。

這個身影十分瘦弱，速度卻并不緩慢。他四腳著地爬過雪地，撲到蘇農殷區的腳旁時，一把抱住蘇農殷區的左腿，緊接著張開嘴，一口咬在蘇農殷區的腳踝上。

“哎呦！”蘇農殷區痛叫一聲，只覺得腳踝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他再也顧不得手中的人質，握刀的手略微向下一垂，緊接著抬起另一只腳，狠狠地踹向咬他的那個人。

蘇農亞士迪死死地抱住蘇農殷區的腿，牙齒已經嵌進皮肉中，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他咬住蘇農殷區的腳踝不松口，含糊不清地大喊道：“蘇農世，快跑啊！”

蘇農亞士迪不知怎么掙開了繩索，剛才捆住他的繩索在雪地上散亂成一堆。可能是捆蘇農亞士迪的騎兵見他病怏怏的，就沒怎么留意繩結是否打得結實，給了蘇農亞士迪逃脫的機會。

蘇農世原本被彎刀卡在脖頸不敢亂動，眼見蘇農殷區的刀垂了下去，而且蘇農殷區抓著自己的手也已經松開，這絕對是逃離魔爪的好機會！蘇農世來不及多想是誰幫了自己一把，即使是蘇農亞士迪的喊聲，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是誰的聲音。他因為被綁縛著手腳，急中生智便把頭向后一撞，在感覺撞上什么東西之后，他雙腿一彎跳向前方，卻一下子沒站穩，摔倒在雪地上。

蘇農殷區的鼻子向外呼呼冒著鮮血，蘇農世的后腦正好撞在他的鼻梁上，幾乎要把他的鼻梁骨都砸塌。但此時的蘇農殷區已經顧不上冒血的鼻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擺脫咬著他的蘇農亞士迪，他一邊用腳踹一邊聲嘶力竭地大罵：“你這個咬人的畜生，松開！松開！”

失控的邊緣處，人的本性暴露無遺。

蘇農世摔倒在地后借力向一旁翻滾，地上的積雪讓他根本沒有摔傷，他趕忙回頭看向自己剛才的位置，想知道是誰幫了自己一把。只見昏暗之中，高大的蘇農殷區正對著地上一個瘦小的人影拳打腳踢，蘇農世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蘇農亞士迪，他的心口一熱，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大喊一聲道：“蘇農亞……”

蘇農世還沒說出這句話，突然感覺脖頸被人掐住，緊接著自己整個人被一股力量從地上提了起來。冰涼的指尖觸碰到蘇農世的喉間，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他感覺出這只手上綁著什么粗糙的東西，蹭的皮膚生疼。這只手格外的有力，讓他的頭根本沒法轉動，他想張口問“是誰”，卻因為喉間勒緊的手指幾乎發不出聲音。

“誰……”蘇農世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沒有人回答，但下一刻蘇農世就被這只手丟了出去，仰面重重地摔在一具尸體上。蘇農世的后腦勺與尸體腰間的刀柄碰在一起，“砰”的一聲過后，他只覺得眼前全是星星，大腦瞬間空白一片。

瘦削的身影緩緩向蘇農世走來，右手還提著一柄闊劍，這身影低聲說道：“蘇農世，我沒想到，你竟然騙了我。”

“童啟云？”蘇農世頭暈目眩，通過聲音聽出了是誰，剛才的撞擊實在太重，再狠一點他連命都得丟掉。蘇農世努力克服暈眩向前看，只見天旋地轉的世界中，迎面走來的身影格外眼熟。他卻無法靠視覺分辨出，走來的是童啟云，還是另一個流淌著龍血的怪物。

因為這個身影，渾身上下散發出濃重的殺氣。

“是我，之前我們合作過，不過按你的說法，是我利用了你。”童啟云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就像一臺沒有溫度的機器。他對于“利用”這個說辭好像耿耿于懷，但始終沒有否認這個事實，也沒有為自己申辯。他接著說道：“你偽裝的夠深，連我都能騙過。”

“我騙你什么了？”蘇農世大聲質問，睜大眼睛盯著童啟云，依舊感覺走來的身影搖搖晃晃。

“你藏匿了龍骨，我進入了埋藏龍骨的洞穴，里面一片凌亂。”童啟云冰冷地說道，“龍骨，早已失竊了。”

“我偷了龍骨？我要有那本事，還能被你當成工具？”蘇農世雖然腦袋發蒙，神智卻仍然清醒，在聽到童啟云說出這句話時，怒火一下子沖上心頭。但他強壓憤怒，顫抖著說道：“童啟云，你想清楚了，是你逼著我來到了這里，被你利用完后，也是你逼著我往回走。到了現在，你難道又要逼著我承認偷竊了龍骨嗎？”

“蘇農世，吐露實情有這么難么？”童啟云低聲問道。

“實情？實情就是你把我向絕路上逼！”蘇農世大吼一聲，巨大的聲音震得人頭皮發麻。積壓在心底的失望和憤恨全部爆發了出來，蘇農世不顧自己頭痛欲裂和身遭綁縛，也不顧剛才對童啟云的畏懼，他的語言尖銳，說出的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刻薄過，“童啟云，你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冷血、無情、自私、自負，像你這樣的人永遠得不到朋友，也不配擁有朋友。怪不得你體內流淌著龍血，因為你根本不像個人類，你就是個瘋子，只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的瘋子，你哪里是來要龍骨，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