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情操論:亞當·斯密、孔多塞與啟蒙運動(修訂版)(思想會系列)
- (英)艾瑪·羅斯柴爾德
- 1636字
- 2020-05-11 14:34:41
18世紀90年代的蘇格蘭
從傾向于激發公眾意見的法律角度來看,到1792年,斯密的新原則幾乎被視為煽動性的。蘇格蘭的革命本身已是一觸即發,而斯密的觀點被認為是啟發了熱門討論、反戰和對英國政府的不滿。像休謨那樣,在蘇格蘭人們已經認為斯密受到法國懷疑論的影響。博斯韋爾(Boswell)曾譴責約翰遜“將休謨和斯密的頭腦匆忙拼湊起來,其結果就是徒勞無功且倍加荒謬”。與休謨一樣,斯密被認為英文寫作水平低下。
按照一位身居領導地位的保守的牧師亞歷山大·卡萊爾(Alexander Carlyle)的說法,《國富論》是“冗長煩悶并充滿重復內容的”,“他關于政治對象的觀點并不是非常合理的”,他曾向約翰·威爾克斯(John Wilkes)喝彩,而且他“偏向于贊成法國的悲劇”。
卡萊爾后來描繪了一個惡意的小幻象,在其中休謨和斯密“退縮到一個堅果殼中”作為“對他們造成世界現在的狀態”的懲罰:“一個是盡他的力量來逐漸削弱基督教,另一個是通過引入既傳播思想又流通商品的自由而普遍的貿易。”
1789年以后,蘇格蘭的思想分化急劇增加。科伯恩勛爵(Lord Cockburn)在寫到他的保守家庭中發生的關于法國大革命的對話時說過,“他們是多么熱情地贊賞著(大革命)啊!”“每件事,不是這件事或那件事而是精確的每一件事,都滲透進這一事件中。”斯密是“愛丁堡青年自由派”的英雄。但是對于包括從前的崇拜者在內的許多其他人而言,斯密是深度猜忌的對象。杜格爾德·斯圖爾特在1810年回顧道:“自由貿易學說本身被視為一種革命趨勢;那些以前得益于與斯密有密切關系的人們,以及那些以熱情傳播他的自由體系而自豪的人們,都開始質疑哲學家們辯論的權宜之計、國家政策的奧秘以及封建時代難以理解的智慧。”
在1793年的蘇格蘭,被潘恩稱贊而又由孔多塞來翻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科伯恩勛爵寫過,“蘇格蘭幾乎是處于政治退化的最低點”;他描繪出一個“在一個小而貧窮的國家中絕對權力……得到運用”的場面,可以將其比做“奧地利或俄國的一個省”。
著名的蘇格蘭煽動叛亂言行的審判早在1793年就開始了,與斯密的思想接近的言論都被涉及。宣傳最多的審判——是針對托馬斯·繆爾(Thomas Muir)的,他是一位律師,在1793年8月被判刑流放14年——是關于“散播對政府的不滿”的罪行。在起訴中有這樣的話:“他說,如果民意得到了平等的表達,則他們的賦稅會更少;他還說,他們不會像法國人那么便宜地把商品從法國繁榮的城邦中帶到市場。還有比這更有可能煽動叛亂的言行嗎?”法官的概述坦陳:“我從不是一名法國的贊賞者,但是現在我只能將他們看作人性的怪物。”
在另外一個審判中,教士托馬斯·帕爾默(Thomas Palmer)由于在談論與法國的戰爭時說了“戰爭使商業受到嚴重限制,幾近被毀”的話而被控告。帕爾默關于新聞自由的建議與斯密和休謨的觀點有關系。對于被告而言,最重要的事是最貧困的國民也有討論改革的自由,“衣衫襤褸的乞丐有權利對我們最重要的公共事務發表他的意見”。帕爾默也被流放了7年,雖然休謨、斯密和米爾頓(Milton)幾乎沒有發揮作用。一位名叫威廉·斯基文(William Skirving)的農民援引斯密關于公共信貸負擔的觀點,結果被流放了14年。莫里斯·瑪格羅特(Maurice Margarot)在法庭上談論法國與英國之間的貿易條約,并像斯密曾批判過的那樣說道,“在思想上,它們是天生的敵人,應該在任何一個普通的場合開戰”,最后他也被流放了14年。
杜格爾德·斯圖爾特也被迫在他的《人類思想的哲學》(Philosophy of the Human Mind)中對所援引的孔多塞的論述進行了不尋常的刪節。兩名蘇格蘭上議院法官在1794年一封寄給斯圖爾特的信中炮制了一個經典的迫害文本。他們預計“你會以公開而又大器的方式抓住最早的機會來撤銷,你曾懷有的每一種情感和你曾說過的每一句話,它們都支持了那些產生極大損害的學說”。斯圖爾特的回答相當有尊嚴。他否認任何一種“在大眾中間鼓勵政治討論的意愿”,聲稱支持的是“經濟學家”而不是“法國的哲學家”,并宣布他僅在政治上“熱情”地反對奴隸貿易(“它一成為普遍討論的話題,我就會在講座中略去這些詞語”);他也補充道,“我曾尊敬地提到過孔多塞的名字,這卻使我的一些作品蒙羞,我將為此永遠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