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屯港整個城市，都水霧蒙蒙，特別是有水的地方，更是水汽彌漫而起。

“嘩啦啦……”

劃破水面的聲音響起，一艘二十多米長的中型福船從濃霧中飄出，緊接著又是一艘福船，后面還跟著十幾艘中小型的福船。

當先的一艘福船上，上面站著兩人，正是姜成和周廣。

“周廣大人，看來要到云屯城的領地范圍了。”福建海商錢具伸了個懶腰，舔了舔嘴唇，想到云屯城的美食，期待道，“連夜不停的趕路，終于要到了啊。”

姜成有點奇怪的望了眼這胖胖的男人，這海商錢具怎么很期待來到云屯城一樣？

“是啊，要到了，中午就又要出發了，希望可以趕得上。”姜成嘴角淺笑，隨即又消失，他這次的行動很好的完成了。

不，應該說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姜成瞥了眼這福建海商，其實他沒想到會有那么多商人去云屯城，好像還是旁邊這個胖胖的海商代表錢具帶來的，希望不會有什么陰謀，或者是意外吧。

是的，沒錯，交趾皇帝李氏原本打算并不想割自己國家的都城，因為這實在太丟臉，身為一個國家皇帝，這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不過，五天后，在宣慰府大軍兵臨升龍城下后，李氏果斷派出使者答應了，當然，為了不讓自己背上罵名，交趾皇帝李氏將所有罪責全部推到那名使者身上了。

交趾國都被逼南遷了。

自姜成得到升龍城以后，立即開始派出駐扎城中，并開始清理打掃城中的舊貴族，該審判的審判，該殺的殺！

如此十日后，一些在交趾做生意的大宋海商很快便找上姜成，他們希望繼續能升龍城經商，姜成答應了他們，但他們必須要遵守宣慰府法律和定時按期的繳納稅賦即可。

海商自然是很高興的，其中就一個曾經在云屯城做過生意的海商表示愿意和宣慰府達成進一步合作計劃。

如此便有姜成歸來時，乘海商福船這一回事了。

錢具點點頭，他也沒想到宣慰府居然會有如此強大實力，可以打敗大宋南邊最讓當今官家頭疼交趾。

交趾大局已定。

“不知道為什么，我一身輕松，還很期待接下來的能與云屯城達成接下來的合作。”錢具肥胖的臉笑了起來，把眼睛都擠沒了。

姜成、周廣不懂這個海商倒底是什么打算，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了，貴陽府那邊會派專人接手云屯的，而且治理本就不是他們兩人強項，剩下的事情還是等他們自己商談吧。

接下來，姜成和周廣和慢慢從云屯城中抽出身來，然后和換防的駐軍交接就成了，他這幾年待在交趾也夠了，是時候該回去休息調整一段時間了。

周廣猜測可能是這個福建海商想在宣慰府定居，但這想法又讓他覺得好笑。

周廣搖頭甩去多余的念頭，輕聲問道，“那些商人，是錢具先生叫來的？”

“對啊！我之前買了云屯城的一些東西回去，然后轉手賣給那些商人，現在他們就要跟著來看看云屯城。”錢具攤手無奈道。

“原來如此。”姜成想了很多念頭，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不用驚訝，不管是誰來到云屯城，都會吸引更多人前來，特別是那些滿身銅臭的商人。”錢具心情有點復雜，好像說的就是自己啊，他一聽說有人要攻打云屯，便急忙忙的跑了，沒想到啊！

這剛走幾天，他就又想回到云屯城。

“確實，這點我承認。”周廣想到云屯城的變化，真是一天一個樣，大家的干活的動力是全滿的。

兩人靜靜的站在船頭，望著慢慢變淡的霧氣，晨曦的陽光正在緩緩升起。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紅河上的霧氣全消了，抬頭望去，遠方熱鬧的情景正吸引著大家。

“那是？云屯城的百姓嗎？”

姜成墊著腳尖，望著正扛著木材，挑著石頭的隊伍，這樣的模式他在宣慰府中見多了。

“應該是要建新碼頭吧！”錢具沉聲道。

他完全沒想到，這才隔幾天？云屯城居然在紅河邊建碼頭；這是要復制大宋泉州城的模式嗎？可惜云屯城的位置有點偏，不然還真有可能成功。

而商人們也都起來了，來到船板上，望著遠方正在熱火朝天干活的人。

“這是在干什么？”商人們驚訝的望著正在挖河沙的百姓們。

“這是要建碼頭！”一位中年大肚子的男人，笑瞇瞇的道，剛出船艙，卻比眾人先說出答案。

周圍的商人都紛紛讓開位置，這位可是商業大佬，來自汴京的大商人羅大富，做的就是運輸珠寶生意，從各個地區采購珠寶的東西，再運回汴京去賣。

“父親大人，為什么我們要來這個地方？我想回汴京了，我想吃汴京里的糕點。”

旁邊傳來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的聲音，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嫌棄情緒。

羅大富笑了笑，滿胡子的大臉，只感到他的和善，低頭望著自己最小的兒子，這是一個灰色頭發，十三四歲的大男孩，此時正撅著嘴。

“不管地方都有各自存在的意義，也有他們自己的價值。”羅大富摸著小兒子的頭，教導道，“甲賈，記住，不能因為外在去討厭一個地方或人！”

“糕點的話，包里還有幾塊，等上岸了再吃。”

“哦！”羅甲賈拉長音，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羅大富也不在意，自己的小兒子還是要一步步慢慢教才行，最近就是自己這個小兒子太頑劣了，所以他才帶在身邊的。

船隊在前進，很快就停在正在建造的碼頭邊上，因為昨天下午才動工，這碼頭到現在也只是在清理；所以稍微大點的船根本沒辦法靠岸，只能改坐小船走小支流，去原來的小碼頭。

“這宣慰府的府君可真是個有本事的人啊，連難以教化交趾百姓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改坐小船時，羅大富望著那些干活都笑容滿面的交趾百姓，不由贊賞道，“云屯城已經徹底被宣慰府吞并了，新領土的治下擁有這樣笑容的百姓，這個宣慰府的府君倒還真叫讓人很期待啊！”

錢具也正好在旁邊，或者說是羅大富故意來到他旁邊，聽到這話，肯定的點點頭，“府君大人確實是個有本事的大才。”

“咦？錢具先生很少這樣夸人，這讓在下對宣慰府里的府君大人很是好奇了。”羅大富不愧是縱橫四海的商人，他談話技巧很讓人舒暢。

“哈哈哈哈……”錢具爽郎一笑，感慨道，“等你見過府君大人后，你就會跟我一樣的感覺了。”

羅大富有點懵了，他跟錢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從沒見過他這么崇拜一個人啊。

一旁的姜成、周廣強忍著笑，這種崇拜府君的言語不知道為什么讓他很是自豪。

“到了，上岸吧。”姜成當第一個跳上小碼頭。

“嘿嘿……有點迫不及待想進城了。”

錢具掃視了眼自己的小妾，然后對著一旁的馬車招手，喊道，“出租馬車，過來這邊。”

“嘿嘿！客人，坐馬車一人要三塊錢……”馬車過后來，車夫照例念叨著。

錢具笑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不用跟我說這個！”

“好嘞！我來幫你們搬東西。”車夫咧嘴一笑，連忙跟著錢具的仆人幫忙搬東西。

托錢具就這樣第一個被馬車載走了，留下一堆懵逼的商人們。

這又是什么操作？

什么還有馬車幫忙拉行李嗎？

很快的，羅大富，眼光很是毒辣，很快便打聽清楚了，如何乘坐這個‘出租馬車’了。

羅大富向一旁商人伙伴交代了如何乘坐后，便第二個離去了。

很快商人便意識到宣慰府的不同，因為他手中拿著銅錢、銀子竟然不流通了。

無論你如何強塞給他們，他們已經不要銀子、銅錢了。

“根據宣慰府的法律規定，凡宣慰府境內一律是不準使用銅錢、金銀等，諸位可以去銀行兌換成宣慰府貨幣使用。”

商人倒是學得很快，而且這紙幣他們也是聽說過，這不過是蜀地流行的交子罷了。

問了一下銀行在那，商人們很快便來到銀行，把手中銅錢、銀子兌換成了宣慰府銀行發行的紙幣。

商人們本來想不排隊的，可惜旁邊警衛司的警員正死盯著他們，在別人的地盤，他們可不敢太囂張。

而且他們也不是大宋那些高高在上的士人，只是一個商人，如果招惹到有功名的士人，那怕以他們的人脈，不死也要賠上一大筆錢幣，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警衛司的人能不盯著嗎？這些商人動作粗俗不說，有的人還打算隨地吐痰，這就不能忍了。

實際上，這名警員昨天自己也吐痰了，可被小孫子看到后，給說教了一頓，說什么讀書人要有自我修養，還說小學老師教導，吐痰是不衛生的。

警員自己被小孫子說了一頓，那么他就要說說別人，怎么也要當一回有自我修養的讀書人。

可惜這些見風使舵的商人，已經學精了，做什么都先瞄一下四周，看看有沒有提示語，還真看到不能隨地吐痰的字樣。

這就導致幾個商人生生把痰給吞了回去，還朝這位警員咧咧嘴，看得警員愣愣的，這也是他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這些商人會做出過份的事。

畢竟隨地吐痰，云屯城的百姓們還是一樣吐的，只是有些人被家里的孩子說了后，稍微克制了。

要想短短十幾天的時間，讓這些人改變習慣，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宣慰府的官員們才會從小孩子入手，再去影響大人。

“唔……真臭，算了，走吧，都沒胃口吃包子了。”

“太臭了，他們最少也有一個月沒洗澡了，就跟我之前差不多。”

“是啊！也不知道以前我們是怎么生活下來的。”

這樣的對話，不時傳入商人們的耳中，這讓他們呆呆的，合著是嫌他們太臭，這些‘賤民’熏到沒有胃口才走的？

商人們望著百姓們捂著鼻子走開了，特別是越靠近他們的百姓，走的越快，簡直當他們當成幾個人形臭雞蛋殺傷力武器。

“喂喂！什么時候交趾賤民居然嫌棄我們了？”

“真有那么臭嗎？為什么我感覺不到？不就是一個月沒洗澡嗎？以前三個月不洗澡都有啊。”

同樣想試一試包子味道的羅大富，被人這么一提醒，還真聞到一股臭味，他在三四天前洗過，那時候淋了雨，他才去洗了澡；所以說，他還要感謝四天前的那場雨了，

“父親大人，他們好臭，就跟以前的父親大人一樣。”羅甲賈在一旁補刀。

“呃……閉嘴！”羅大富惱羞成怒，誰能想到這里的交趾百姓鼻子那么靈，或者說，百姓們天天洗澡？

羅大富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在大宋誰會把時間浪費在洗澡上，而且那些大夫們，也沒有怎么洗澡。

羅大富可記得，他曾去看一位有名的大夫，那位大夫可是幫朝中的大人看過病的，他是這樣介紹的。

在這個時代衛生條件可是很不好的。

隊伍還是一樣在排，但是這些商人的臉色充滿尷尬，被人說臭，這對于誰來說，也是不愿意聽到的。

“喂喂！風靡大宋的香水，現在一瓶要多少銀子？我回去買上一瓶。”

“你好像買不起，聽說現在好像要二十兩銀子，而且一出現就被大商人們搶光了，根本本輪不到我們。”

“嘶……這么貴？存一年也買不起啊！”

錢具強忍著后面傳來的臭味，眼看著就要排到他了，讓他退走可不愿意。

實際上，錢具自離開云屯城后，這半個月也沒洗澡了，但也比身后幾個月不洗澡的要強，聞著包子香味，然后其中夾雜著一些臭味，才是最難以讓人忍受的。

“這位客人你要什么？這里有肉包子，素食包是卷心菜餡的，還有饅頭……”包子鋪店員問道。

“肉包子五個。”錢具連忙道。

“好的，一共兩塊錢。”店員很快就裝好十個肉包子。

錢具著肉包子，帶著小妾連續跑開了，再待下去，感覺肉包子都臭了。

他之前倒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可是被云屯城百姓們念叨后，就覺得聞什么都是臭的，連自己小妾他都覺得很臭。

包子鋪店員望著他面前的一位商人，眨巴了下眼睛，強忍著呼吸道，“客人，你需要什么……買幾個肉包子？”

商人語塞了，他剛剛在后面聽到有別的包子，怎么到他這就要買肉包子呢？其他都省略了？

“兩個肉包子。”商人感到了滿滿的惡意，不就幾個月洗澡嘛，大家都是這樣的啊？

“一塊錢！”店員把包子裝好，小心翼翼的遞給商人，捏住遞過的銅幣。

商人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洪水猛獸啊，一把拿過包子，他有點想找個地方洗澡去了。

“那個，客人，在另一條街，那里有公共浴室，你可以去那里洗一個澡。”店員好心的喊道。

那名商人默默的點了下頭，他決定要去洗澡了。

錢具也聽到這喊話，他決定去拜訪完商務司大人后，就去公共浴室洗澡。

這就是云屯城與眾不同的地方吧！

或許這宣慰府獨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