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萬萬沒想到，在這和平的‘盛世’竟然還有如此殘酷的景象。

“妞妞，回來了，快去借點糧回來！”屋里，只見一個文弱的少年，病懨懨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后端起做哥哥的架子口吻說道。

這少年，看樣子是剛剛得病的，只不過如此貧瘠的家庭，在加上有人生病了，恐怕他家勢必要完了。

看樣子他的哥哥也并不是一個蠢人，家中沒有了糧食，當即就想到了借，不過他想讓妹妹妞妞出面。

姬云、趙宗實也是有些怒了。

畜生啊！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剛剛被人欺負了，你竟然還要讓去遭這委屈。

這書生少年，不想自己去借糧食，看樣子是覺得自己是讀書人，撇不下面子，不愿意為五斗米折腰。

書生少年然本以為妞妞，自己這個聽話的妹妹會馬上行動，但發現她仍然一聲不哼地躺在床上，當即就走到了床頭，想看看這丫頭是不是生病了，結果發現她竟然抽泣起來了。

他剛在床頭坐下，妞妞卻哽咽地道：“我不去！”

這一聲“不去”，飽含著無盡的委屈。

哪怕是鐵石心腸的書生哥哥然都暗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卷縮得更厲害，便猜到肯定是受了委屈。

姬云也是覺得心里難受，他上輩子是吃過苦的，體會到窮人的那種苦楚與無助，堅強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品質，往往只是保護柔軟內心的一道偽裝。

這個堅強的丫頭，恐怕是受傷了，起碼此刻已經堅強不起來！

趙宗實只是嘆了一口氣。

書生哥哥好像放棄了支使她的想法，從床頭站了起來，決定親自行動。

這肚子餓了，現在哪管得了那么多了，特別他那病懨懨的身體竟然還有一絲那么強的良心。

他知道妹妹肯定發生了什么事，但是細心的他還是發現妹妹身上竟然多了一些傷痕。

不知為何，那書生哥哥竟然只說一句話。

“妞妞，哥哥無能，自爹娘死后，哥哥便沒有能力保護好你，是我這個哥哥太無能……”

話畢，他的妹妹哭了，他這個哥哥得趕緊跑出去，為妹妹找來一些吃得來。

姬云、趙宗實趕緊躲避，這才沒有與他打個正著。

只是書生哥哥很快就失望了，在這個村子轉了一圈，發現絕大多數人家都沒有生炊做飯，很多小孩病怏怏地坐在門口發呆。

這是一個貧窮的小山村，貧窮得令人發紫，難怪干凈得不見老鼠和蟑螂，大概都給餓死了。

又或者被饑餓的人吃了吧。

月上竹梢頭，這盞殘月似乎成了整個村子的燈，鮮有人家點起油燈。

書生哥哥捂著肚子，借著淡淡的月色而歸。這才剛進到屋里，便聽到柴門傳來令人牙顫的吱呀聲，一個老頭推開柴門走了進來。

書生哥哥然認識這個長相慈祥的老頭，他是這個小山村的最高統治者，唐氏族人的族長，在村中很有威望。在這個宗族和鄉紳為基礎的封建社會，族長其實擁有著極高的自治權，甚至能掌握村民的生死。

“族叔，請進！”書生哥哥然匆匆迎出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老族長意外地掃了他一眼，捋了捋白胡子，然后邁過了門檻，走進了昏暗的屋內，將一個袋子交給他道：“妞妞呢？”

書生哥哥早已經注意到他提著的布袋子，這時接過伸手一摸，心里當即大喜，扭頭朝房門口呶嘴道：“她在屋里睡覺呢！”

房間沒有門，但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老族長朝著里面望了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在桌前坐了下來，然后又意外地望了一眼正在忙碌著的書生哥哥。

“族叔，這米我先借著，日后必將奉還！”書生哥哥笑納了這袋米，又殷勤地倒了一碗水，然后好奇地問道：“妞妞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老族長端起碗時愣了一下，詫異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搖了搖頭，故作沉吟地說道：“欺負談不上！”

書生哥哥沒吭聲，望著他靜待下文。

老族長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接著說道：“妞妞今天去隔壁村子借糧，江府的趙管家說你們家借也還不上，建議你將妞妞賣給他們江府做丫環，這丫頭當時就氣著跑了回來！”

書生哥哥臉上露出一絲憤怒，這太欺負人！

可這事又能怪誰？

要怪就怪自己不爭氣，竟然連一個功名都考不上，而且不事勞作，家中的田產早已經變賣干凈，僅僅靠著如今只靠著妹妹妞妞給人放牛的微薄收入，這養活妞妞自己都很是勉強。

但那江府的趙管家也賊不是東西，竟然將主意打到了妞妞身上，恐怕以前沒少干這種事情，看著哪家子窮就想著逼哪家的子女到江府為奴為婢。

倒難怪妞妞那堅強的丫頭會受傷了，自小懂事驕傲的妹妹，竟然被人欺負了，他還沒有辦法維護她。

他這個哥哥好失敗啊！

如今妹妹已經被人盯上了，那自己還要什么讀書人的矜持和驕傲啊！

什么自尊啊！在生活面前都會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老族長無疑是一個好人，喝完那碗水就離開了，沒有逼著書生哥哥立什么字據，更沒有半點趁火打劫的意思，仿佛就是來送米的。

書生哥哥將他送出了院門，看著老族長的身影在月色中消失不見，這才輕輕地掩上柴門，返回了明亮少許的茅屋。

讓書生哥哥很是意外，桌面上的米糧不見了，廚房里多了一個忙碌的小身影。

妞妞顯然沒有睡，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或許僅僅是肚子鬧的，又或許兩者皆有。

生活在這個時代的貧窮大眾是不幸的，餓肚子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泡米、生火、做飯……

這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倒像是一個勤快的家庭主婦。

盡管是在漆黑的廚房里，但她有條不紊地做著煮飯工作，對廚房的一切似乎了然于胸。

鐵鍋里的米粥熟了，彌漫起米飯的香氣。

“怎么只做了這么一點？”書生哥哥拿來了兩只洗干凈的碗，但發現鐵鍋里的粥少得可憐，竟然連兩碗粥都不夠。

妞妞將粥從鍋里盛起，眼巴巴地望著勺起的白粥說道：“已經夠多了呀！”

這是一個脆脆的聲音，帶著一絲鼻音。

書生哥哥終于覺得放棄了自己讀書人的身份了，他決定自己要從明天開始賺錢養家，養活自己的妹妹，

從今天書生哥哥決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妹妹。

書生哥哥詫異地扭頭望向她，這是他自生病三天來最有溫度的一句話，彌漫著少許的親情。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舉動討好了妹妹，這丫頭明顯對他沒那般的冷冰冰了。

妞妞將盛好的兩碗粥小心地端到廳堂的八仙桌上，這里正對著門口，是整個屋子最亮敞的地方。

一碗清水摻著飯粒，一碗飯粒摻著清水，而這其實二人早就餓了。

“你怎么只喝粥水？”書生哥哥發現妹妹選的是只有一點飯粒的粥，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妞妞坐的長板凳顯得有些高，小短腿夠不著地，但卻有著姐姐般的氣勢，理所當然地抬頭說道：“哥哥讀書要用腦呀！”

“不行！”書生哥哥罵了一句，他越發覺得自己從前虧待了自己的妹妹了，當即就將那滿滿飯粒的粥分了一半給她。

妞妞咬著下唇，眼睛頓時就紅了。

姬云看到這里，也覺得夠了。

他直接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敢公子何人為何闖入我的家中？”

書生哥哥有些緊張，暗自把妹妹拉到身后。

姬云連忙道：“你不用擔心，我久聞小郎君，是這村子十里八鄉，有名的讀書人，因此上門想請小郎君擔任我即將開業的酒樓的賬房。”

“你看如何？”

書生哥哥有些不敢相信，依舊警惕道：“可是我不會算賬啊！”

姬云道：“這又何難，如今我酒樓開業很是缺人手，小郎君不必擔心，不會算賬，沒關系，可以慢慢學嘛！只是這薪資要低一些。”

書生哥哥聽到這里，這才放心了不少：“不知有多少？”

“一月大約有幾貫吧！”

“幾貫！”

“怎么，小郎君不愿意？”

書生哥哥連忙道：“愿意！我愿意！”

姬云聽到這里也笑了，取出一把錢袋來：“好！這是定金，如此我們便約定了，我叫姬云，是岐山樓的主人，三日后，你收拾收拾，便帶著你妹妹來碼頭找我吧。”

“先生是姬云姬子歧！”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