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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劍走偏鋒的人

  • 斜陽殘照
  • 落幕蜉蝣
  • 5014字
  • 2020-05-07 16:00:38

離開醫院后的那段時間里,鐘離溪收到兩三個朋友的電話,說是有個女孩哭著說他在下壩過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他向他們解釋了事情的源尾,說自己還不曾牽過女孩子的手呢,那能那么輕易出事。其實是牽他過女孩子的手的,還輕吻過那女孩的額頭,在某個細雨紛飛的黑夜里。也在那夜同她別離,那件事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內疚,他也從未苛求得到女孩的原諒,只期望將來某一天能夠有所彌補。然而如今的他卻連彌補自己都成問題,不知還要虧欠多少將來的自己。

凌晨時分他才拖著行李回到家里,奶奶睡后將房門反鎖著他便不忍心打攪,掏出手機退掉貴陽到沈陽的火車票,然后看著夜幕發呆。他靠在老墻檐下,想著醫院里發生的事情,心里浮動著些無奈和酸楚。

染血的衣裳被他換下塞到了書包里,因為不想讓這件事情被奶奶知道。但明天他該如何向奶奶解釋錯過了火車呢,如果奶奶清晨醒來時發現自己靠在墻頭睡著了她應該會有些難過的吧!他有個開洗衣店的朋友,在橋北的老巷子里,平時是和他關系的還不錯,以前還會和自己坐在火車路旁的小山丘上喝酒,看云雀追著列車的尾巴穿過橋頭的隧道朝云南駛去。

“去他那也好,順便同他告個別。”鐘離溪說著,起身看著背后的老墻,在那墻后的房間里,也不知奶奶睡得是否安詳。

“走了,奶奶。”他用自己最標準的普通話說著。他嘴角向上輕揚,“北國的遠方沒有您,我還能從夢里看見……也不知你是否會討厭我這思想上矯情的孫子。我錯過火車了,在今天,我走了很長的夜路到家,現在又要走很長的路離開......”

他知道,這些話語沒法當著奶奶的面說,畢竟在農村這樣看起來是個異類。農村更注重物質上的需求,而他如今還是個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的人。所以他覺得自己愧對很多東西,愧對所有愛他的人。

說完,他便拖著行李離開了,只剩村口蕩起幾聲閑逸的犬吠。以此同時奶奶正起夜出門,情不自禁的望著那條連接著環海路的小道,感覺有什么人趁著黑夜悄悄的來過。

鐘離溪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凌晨兩點四十五分,正是萬家燈火寂寥時。

“如今該去哪兒呢,那家伙應該睡著了吧,也不知城里的夜攤上還有賣炒粉的沒有。”他突然覺得肚子里空蕩蕩的,想起自己從中午到現在就吃了盒三塊錢的素粉。

涼風吹弄著他的衣角,路旁的野草沙沙的想著,他回頭看著來時的路,能見的也僅是幾步而已!他應該怕黑的呀,初中時夜里都要開著燈睡覺。為此他有些自嘲的冷笑,因為自己敢于面對黑夜并非是添了些勇氣,而是對黑夜里任何赫人的結果都任其往來了。

他沖那座正朝自己的沒有墓碑的孤墳招手:“也許那些曾為你落淚啼哭的人都已經無法記得你了吧,無論你擁有怎樣的過去也只能是孤獨的陪伴著湖畔的水鳥。”

他想,那孤墳里的骸骨是否會同莊子路遇的骷髏頭那樣,對生與死也有非同常人的見解。如果骸骨對生與死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那么他鐘離溪呢?他總會思考這些哲學家才會認真思索的問題,很多時候人們都問他是否閑著沒事干,閑來無事打打游戲多好。有一次,他坐在萬家福的樓頂上很認真的對王璟說,為什么我們總認為自己是活著的而不是某個人做的一場夢,或者是場什么人拍下的電視劇。王璟拍著他的肩膀說:“鳥溪,夢里的人從不認為自己是死亡了的,對于夢來說,夢便是現實。這樣解釋你能夠明白吧!”

“或許吧,也不知道某一天我是否會同衛玠那樣因夢成疾。那樣的事情如果降臨在我的身上應該會很滑稽,估計會被我媽當成瘋子送到草海湖畔的瘋人院里暗無天日地孤獨終老。”

“別想了,傻鳥!你沒有玉人衛玠四大美男子的顏值,你最多只是那好色的登徒子。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的思想太過于浮夸,對活著的價值產生不解的疑惑了,那便回小城開家你喜歡的奶茶店,安靜的做個余生平凡的人。”

“可我不甘于平凡。”鐘離溪應聲道,看著馬路上往來穿梭的車輛,“畢竟我很卑微。”

“總有一天你會向往平凡,羨慕道路旁的每一棵櫻花,羨慕天空中的每一只飛鳥,像羅布泊的胡楊那樣活著。你知道,我所說的并非是指胡楊那種死了也屹立不倒。”

“也許我更羨慕一現的曇花。”他凝望著遠方,商業區的燈光五彩斑斕,不時還夾帶著往來車輛冗雜的鳴笛……

他對那座孤墳鞠了個躬,也不在乎墳里埋葬著的曾經是個怎樣的人。他繼續走著,挺羨慕這個時代沒有宵禁,夜里無處可去的話沿著街區走到天明便好。以前太過于害怕黑暗,反而錯過了許多風景——朦朧的樹影在微風里飄搖,像是姑娘穿上了素雅的連衣裙。

他來到城市中央的大街上,四周悄然無人,連房頂上的廣告屏也暗淡無光沉默著,天橋下偶爾駛過一輛難得不再鳴笛的汽車。他穿過燈光暗淡的枝干街道來到擺夜攤的市場門前,這里也早已是人跡凋零,零時搭建的敞篷里面稀嘮嘮地坐著幾桌吃著燒烤的酒客。他們言語鄙陋,談論的盡是些傷心的過往,似乎年輕人的憂慮都和異性有關。

他找了家沒人的攤子在敞篷最里邊坐下,問老板要了份雞蛋炒粉,然后從桌上拿起瓶礦泉水喝著。老板給他上了幾串燒烤,說是快要收攤了,留到今晚的話已經壞掉了。

他對著老板說了聲謝謝,玩笑說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是特像個乞丐。老板坐下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滿臉認真的說他少些乞丐的氣質。

“那豈不是連乞丐都不如了?”

“看如何比較吧,在咬人這件事情上人便不如狗,吃人的話狗就差人遠了。起這么早是要趕火車嗎?”

“沒有,錯過了火車而已!”

老板是個思想比較有趣的人,鐘離溪就那樣坐在桌前同他聊了好久,直到對方要收攤回家。閑來無事也無處可去,他便搭把手幫忙將東西裝上三輪車,簡單的和老板聊了幾句后才漫無目的的離開。

凌晨四點五十九分鐘,小城的天氣還尚未朦朧,幾個進城賣菜的農民已在農貿市場門口同倒賣的小販商量著價格。人間真的很忙,總要為活著而奔波,而活著的人則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而極少數人是個例外,像鐘離溪一樣茫然不知所往。他看著城關清真寺頂的月牙,也不知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信仰。

天明的時候,交警隊打電話向他確認些事情,最好到交警隊去喝杯茶。

他說那種地方的茶喝著有些不自在,就不勞煩他的熱情邀約了,出事故的地方有攝像頭,那東西比自己更會說話。如果想問些別的事情,自己也只是個碰巧經過的路人甲而已,山洪爆發前毫不知情,估計醫院里受傷較淺的那個姑娘更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他還讓他們去醫院的話做好調解的準備,估計兩個家庭還在那掐架,那是群容易沖動且蠻不講理的人,可能會攪得他們腦袋疼,即便偶爾他們也和藹可親。

鐘離溪抬起頭,朦朧的睡眼注視著電線桿上的麻雀:“王璟說得對,有時候我真的會羨慕一只飛鳥,哪怕是電線桿上的麻雀。”

也許是因為麻雀的煩惱人無法理解得到,它們也未必不知憂慮。

他摸出支煙,靠在電線桿上點著,像是個隨波漂流飽經滄桑的流浪者,而并非個剛滿十八歲的青年。摸出手機給洗衣店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從女孩的被窩里醒來,自己奇跡般的拖著行李在這座城市的大街上行走了一夜。

“你又瘋了?”韓江旭在電話那頭問道,“老王昨天也在城里游了一夜,不過人家有女孩子陪伴著。說是等去學校的火車,但誰知道他們干了些什么勾當。”

鐘離溪說那感情好,自己昨天完美地錯過了兩趟火車,連上沈陽的火車票都退了,問他的洗衣店介不介意洗些血跡。

“感覺你比老王還要無恥呢,都弄出血跡來了,這和你往常對女孩過敏的事實有些不相符合。”

韓徹一邊給他打著電話,一邊給顧客送來的衣物貼著標簽,滿口標準的威寧哲覺方言。能將老師完美念成老廝的那種。他同時還是個三無畫家,沒粉絲,沒顧客,沒什么名氣。但他熱愛繪畫,最喜歡畫夕陽下的城市,云霧里的火車和篝火里的漁船。

鐘離溪熄滅了煙,聽著對面那些略帶污濁的言語,竟無力吐槽,但他知對方臉上絕對沒有那種調侃自己的壞笑。他聽見電話那頭有東西摔落的聲音,估計又是那家伙忙亂中碰到了他自己的畫板,洗衣店里始終架著塊畫板似乎還很讓人難以理解。

鐘離溪穿過城北的老巷來到小韓洗衣店門前,對方正支著畫板臨摹著幾只電線桿上的麻雀。他蹲下來打量著那副油畫,麻雀們表情抑郁,和凝望雨幕時的自己有些相像。對方也不抬頭,只是用手指了下屋子意示那里有凳子,蹲著累的話自己去拿。

有人來取衣裳他也不抬頭,只是說取衣裳的話到架子上找相應的標簽就好。那人也湊過身來看他畫畫,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態度露出一絲厭惡,反而在眼神里帶點崇拜。那姑娘看了許久,微笑著說:“我猜,這因該是副殘畫。”

“你這么知道的?”韓江旭立刻停止了著色,轉身欣喜若狂的看著那姑娘。

“因為我也畫畫。”那姑娘遲疑了一下,想著畫畫的人多了,覺得這是殘畫的應該沒幾個,便繼續補充到,“我,呃......也不太說得清楚。”

韓徹反而因這句話輕笑起來。“其實,”他說,“我也不太清楚。”

鐘離溪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們,這種時候,其實他才是那個不太清楚的人。不過聽他們那么一說,他也覺得殘畫似乎更有韻味。他喜歡殘云遮半的夕陽,零落些花瓣的紅杏,只是不知道畫的“殘”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他也不去問,畢竟那兩人談得如此津津樂道,自己這個對世界本就沒多少好興趣的門外漢又怎么好去打擾呢?

“你不拿凳子請人家坐啊?”鐘離溪說道,又加了一句,“年輕人不喝杯奶茶什么的嗎?”他抬頭示意了下對面那家優茶多,這時兩人的臉上都顯現出幾絲羞澀的微紅。他知道,像韓徹和自己這樣劍走偏鋒的人意見個知己不容易,錯過了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遇見下一個懂自己的人。

鐘離溪走過巷子,站在奶茶店的柜臺前說:“給我來杯冷的藍山咖啡,雖然像我這樣的人覺得咖啡都是一個味,但藍山聽起來比較好。錢給對面那個開洗衣店的要,你也可以問一下他們想喝點什么。”

韓徹抬頭望向鐘離溪,鐘離溪壞笑著朝他招手。有些時候,人的生命里總需要那么幾個能夠“搗蛋”的朋友,他們以壞人的姿態左右著你的抉擇。

“店長姐姐問你們想要喝點什么,這好多字哎,我只認識燒仙草。”鐘離溪說著,輕聲問店長是否可以在咖啡了加點冰。

店長微笑的點點頭。

“你朋友畫畫不錯,也不知道他的畫賣不賣。”

店長有些期待能從鐘離溪這兒得到答案,洗衣店墻上掛著幅“撐雨傘的人”她很是喜歡,但讓她吃驚的是,鐘離溪說:“就對面那個,遇見個欣賞他作品的人,他巴不得畫一堆送你。”

店長很高興自己似乎可以買到他那幅畫,便輕聲對鐘離溪說:“你問他五百賣不賣,太貴的話我也有些吃力。”

鐘離溪很驚訝這店長居然那么喜歡那幅畫,自己填的詩詞一塊錢都沒人要,心中不免有些悲涼。而那奇妙的哀傷,似乎還挺符合自己的氣質。他笑著對店長說,對面那俏麗姑娘以后可能會常來,偶爾請他們喝杯奶茶就好。

店長探頭看了下他們,很愉快的答應了

鐘離溪讓韓徹快點過來,順便將墻上那幅“撐雨傘的人”拿過來抵債。聽到有人想要他的作品,那家伙簡直高興得像要瘋掉,取下墻上的畫便走了過來。鐘離溪推了推他,他才意識到那姑娘還坐在巷子對面。

那姑娘站起身,韓徹也朝她走了過去,然后兩人一起走過來。至少他陪她走了幾步,也算不上太過失禮,折返倒還顯得紳士。

至于以后他們能走到哪里,也許便只有時間能夠有所了解了。

鐘離溪取了咖啡,回到店里找了臺空閑的洗衣機將染血的衣裳扔在里面便不聲不響的離開了。他喝著咖啡走過那條熟悉卻又不知為何讓人感到陌生的小巷,從列車行駛的長橋下經過坐在小山丘上凝望著某個熟悉的方向。

他的心思并不在他所凝望著的遠方,而是在別的地方。在家很安靜的小餐館里,姑娘問他要著衣兜里香橙味的棒棒糖。在那沒有時間的地方,陽光透過玻璃門照在姑娘的畫板上,將畫紙上的人兒染得金黃。姑娘的笑聲很是甜美,夾雜這她那淺色衣裳里散發著的薰衣草香。

她姓董,不像宋冬野歌曲里的董小姐那樣會在孤寂的時候點一支煙,甚至不染KTV里的酒水。

眼角朦朧的時候,鐘離溪仿佛能透過空間看清她的模樣。看見她背著粉色的書包從巷子里經過,蹲在天橋上的地攤前挑些廉價而又可愛的小首飾……偶爾也看見她趴在床頭像孩子一樣哭泣,眼淚染濕了那只灰色的玩具熊。

每當那是他都會止不住的心疼,想陪她去遙遠的地方看海,光著腳丫在海灘上放風箏。可是如今他閉上眼也不能看那個姑娘了,腦海里只有她那淺淡卻又難以泯滅的名字。

火車從山丘前經過,不再帶著群嘰喳地云雀。鐘離溪想要看那家小餐館,但房屋擋住了他的視線。

隧道那頭傳來陣鳴笛聲,長久不衰,近乎凄婉。他覺得列車是這世間最無情凄涼的過客,不帶情緒的送走很多人,就算深藏心里的也不曾被放過。他也將會被它帶走,沿路用些風景撫慰。可自己卻是個不太容易被收買的人。

但這樣的倔強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被套上枷鎖罷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機里的照片,那姑娘正看著他笑得很甜。他躺下身子,凝望著蔚藍地蒼穹,那里沒有飛鳥,也沒路旁的櫻花樹,僅是在睡意朦朧的時候依稀能夠看見只很小很小的風箏在撩人的微風里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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