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面目猙獰,可心地善良,吃齋念佛;有些事做的很絕,那是恨鐵不成鋼,唯恐爛泥不上墻。
蘇若水臨走時,蘇有為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把他真正的意圖告訴老韓家人。
路上,蘇若水心情沉重,可到了婆家,卻談笑風生,好像啥事也沒有發生過。
蘇若水走后,韓巧英兩口子癡癡的看著鮮活的大鯉魚,長嘆接連不斷。
此時,韓少寧手里拿著轉賣合同,翻過來掉過去看了不下十遍,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此刻能做的,就是等,等陳永貴的消息。只要陳永貴帶來運轉資金和采礦設備,馬上就可以破土修道開山挖礦。對于勞力方面,他一點也不擔心,有人出工錢,農村閑人都會爭風而上。
無盡的等待就是最痛苦的煎熬。
日上當頭,時值中午,家家戶戶忙著揍飯。
蘇若水切菜,韓少安淘米,而韓瑞豐眼巴巴的望著窗外。
韓少寧在院子里兜來轉去,雙眼不是向院外張望,豎起兩只耳朵,聆聽村口的汽笛聲。
他沒有去陳家嶺找陳永貴,因為陳永貴有話,讓他在家等消息。
此刻,陳永貴和小麗兩口子正在吃午飯。
陳永貴一片腰花一口酒,一口酒一顆花生米。
小麗將碗筷放下,也不說話,只是美滋滋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媳婦,你看這事……”陳永貴看小麗吃完飯,心情也不錯,趕忙放下了酒杯,鄭重其事的問道。
“啥事?”小麗面如春風。
“就是上午我跟你說,和少寧合伙開礦的事,這個家自然是你做主,要是你不同意,我就直接跟他說了。”陳永貴懦懦說道。
小麗呵呵一笑:“這兩年靠開礦,咱們掙了點錢,但現在咱家礦山徹底完蛋了,也沒有了別的進項,只花不掙,坐吃山空,正好少寧有好礦,我沒有理由不同意。”
她親手給陳永貴滿上了一杯。
陳永貴受寵若驚,一飲而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傻乎乎的問道:“既然你愿意,那為啥上午不支聲啊?”
“我想讓那小子著著急!啥事來的太容易,就會讓人利令智昏,變得忘乎所以。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你再到韓家莊找他去,聽到了不?”小麗不冷不熱的說道。
“高,媳婦實在是高!”陳永貴不住點頭。
整整一下午,韓少寧是坐臥不安,游蕩在村口和家門之間,恐怕陳永貴變卦,資金和設備不到位,其他純屬扯蛋!金子被埋在地下,如果沒有人挖出來,跟廢品沒有兩樣!
落日僅留余暉,韓少寧躺在炕角,雙眼一眨不眨的木訥著頂棚。老爸韓瑞豐的開導和大嫂蘇若水的安慰,他是充耳不聞,不搭不理。
就在他感覺沒戲的時候,院外想起了汽車的鳴笛聲,他“蹭”的站了起來,跑出了屋子。
當他到院里的時候,恰好看到陳永貴打開車門。
“三哥,來了,快屋子里坐。”韓少寧十分親熱的說道。
“不了,你上車,咱們找個清凈的地方,聊會就得了。”陳永貴出聲低沉。
韓少寧點頭上車。韓瑞豐透過窗戶玻璃,面無表情,不知是喜還是憂。
陳永貴開車出了村口,找了個僻靜的道邊停了下來,兩人下車。
路上,韓少寧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怕話一出嘴,得到的就是拒絕。
“兄弟,合伙開礦的事,我跟你嫂子商量了。”陳永貴沉聲說道。
韓少寧的心砰砰直跳,感覺都到了嗓子眼。
“嫂子同意了嗎?”韓少寧雙眼充滿了渴盼。
陳永貴微微點了點頭。
“真的?你別唬我,三哥!”韓少寧心驚膽顫的問道。
“千真萬確!我騙你我是小狗!你嫂子,她是一萬個樂意,百分百支持!”陳永貴笑著說道。
韓少寧聞聽,兩腿蹦起來老高,落地之后,出了一口大長氣,非常興奮的說道:“三哥,你剛才沉重的表情,嚇死我了!”
“兄弟,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你嫂子同意是同意了,但還有個條件,不知你意下如何?”陳永貴又崩起了臉。
“啥條件?”韓少寧睜大了眼睛,又跟著緊張起來。
他心里清楚,小麗在某些方面實在令人犯怵。
“其實也不叫啥條件,就是賣出的礦石,拿回來的錢必須由她來保管,正常開支隨時都可以,但咱哥倆的分紅必須到年底。”陳永貴瞅了一眼韓少寧,接著說道,“兄弟,你放心,只要有三哥在,該你的錢一分也差不了!為了公平起見,不管進銷,每一筆賬,都由你來填些,賬本也由你保管,你看咋樣?”
韓少寧本以為小麗會出一個餿條件,誰曾想只是想保管一下現金,他覺得無可厚非。
“三哥,我同意!反正咱們也得找個會計,嫂子再適合不過了。”韓少寧不以為然,也沒有多想。
在他看來,陳永貴絕對夠義氣,是絕對不可能胡弄他的!不管錢在誰的手里,只要有陳永貴在,他心底就有把握。
“爽快,兄弟!”陳永貴狠狠拍了拍韓少寧的肩膀。
“三哥,你剛才提到嫂子有個條件,又差點把我嚇暈了。”韓少寧感到有些委屈。
“兄弟,俗話說的好,‘一波三折,好事多磨’!只要咱哥倆戮力同心,肯定會發大財!”陳永貴緊緊握住韓少寧的雙手。
韓少寧激動的差點掉下金噶噠。
“雷管、炸藥、采礦設備都是現成的,你多找幾個好勞力,明個咱就破土開山鋪石修路……”陳永貴輕車熟路,簡單安排了一下。
韓少寧頻頻點頭。
陳永貴看著家家戶戶都已掌燈,感覺時候不早了,走到車前說道:“有啥具體事,咱們明天再說。”
韓少寧見陳永貴打開車門,趕忙說道:“三哥,這大好事,咱哥們得好好慶祝一下,吃了飯再走吧!”
“兄弟,以后咱機會有的是!今個就算了,你嫂子還在等著我呢!明天見!”陳永貴說完,擺了擺手,開車走了。
韓少寧望著遠去的桑塔納,腦海無限遐想。他發誓,總有一天,他也會開上小轎車,還必須是嶄新的!
韓少寧回到韓少安大哥家,走進西屋,看到家里人都坐在炕上,飯桌上擺滿了好菜好飯,碗筷一動不動。
他心潮澎湃,雙眼濕潤。
“二弟回來了,開飯嘍!”蘇若水開心的喊道,從窗戶地下的大鍋里又端上了熱乎乎的紅燒肉。
“少寧,你嫂子忙活了半天,給咱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要不今晚咱爺倆喝點?”韓瑞豐已擰下了瓶蓋。
“喝!爸,今晚我陪你喝個夠!”韓少寧十分敞亮的回道。
爺倆推杯換盞,喝的不亦樂乎。他不說,也沒有人問。
最后,他實在憋不住了,放下酒杯,紅著眼珠說道:“爸,我知道你在炕頭透過窗戶看了我半天,現在陳永貴走了,你就不問問我跟他啦的咋樣?”
韓瑞豐端起了酒杯,微微一笑:“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難,外面多大風雨,你要記住,這是你的家,眼前都是你的親人,都會毫無保留的支持你!若水,你說對不對?”
“爸說的對!”蘇若水放下筷子,微笑說道。
“陳永貴陳三哥那邊商量妥了,錢已不是問題,明天就開工。”韓少寧點頭說道。
“好啊!有錢賺了,不知道修道一天給多少錢?”韓少安終于停下了筷子。
蘇若水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就好!”韓瑞豐放下了酒杯,淡淡說道。
“三哥跟我商量好了,修道小工五塊,大工十塊,工期也不長,大哥,你不想當礦工嗎?礦工一天十五。”韓少寧急切說道。
韓少安兩眼發直,嘴里在不停叨念:“一天十五,一個月三十天,三五一十五,一三得三,再進一位,一個月就是四百五,一年十二個月,那么……”
“五千四百塊,大哥!”韓少寧喝了杯酒,笑著說道。
“還是老二厲害,我算了半天,還沒有算出來,那照你這么說,干兩年,就可以成萬元戶了啊!不就是撿石頭嗎,我有的是力氣,我干!”韓少安傻傻笑道。
“少安,你看爸的腳脖子還沒有好,下地還有點問題,你看這地里的莊稼活還得你干,礦工的活計你就別考慮了,你要是想掙兩錢,就跟著修道吧!鋪路干不了幾天,也不影響湊莊稼。”韓瑞豐意味深長的說道。
“可是,差錢差的太多……”韓少安嘟嘟囔囔,似乎有點不滿意。
“少安,別廢話了,聽爸的!”蘇若水厲聲說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韓少寧本想讓大哥多掙兩塊,但一看大嫂和老爸的神態,又把話咽了回去。
“少寧,時候不早了,喝的也差不多了,明天你還有事,早點收拾收拾歇著吧!”韓瑞豐擰緊了酒瓶蓋。
二鍋頭瓶子里還有三分之一。按照以往的慣例,爺倆一瓶,每人半斤,剛剛好。
韓少寧一看老爸擰上了酒蓋,也不好意思再說別的,乖乖的吃了口飯,跟老爸和大嫂大哥打了個招呼,就回老房子睡覺去了。
這一晚,他算是睡了個好覺,還做了一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