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經過老會計的解釋，許衛東這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原來負責生產的三組組長，侯勇。

看到周白并沒有在他們手里，許衛東立刻放下了心。

拖鞋廠位于菡山區，這恰好就是周白老爸工作的地方。

正如許衛東所料，在門口等陸天明的周白，看到有人拿著棍棒從面包車上下來。

心知不妙的她，就掏出了手機，準備報警。

侯勇這些人還以為周白是哪個員工的家屬，一門心思的往廠里走。

不過這些人也不是無腦之輩，他們早已派出了眼線，緊盯著離此地最近的派出所。

按照出警原則，哪里有警情，就會調派距離最近的派出所人員出警。

倉庫里，許衛東媽媽看到侯勇手持棍棒，擔心自己兒子有危險，從人群里往外擠。

即便對方手里有棍棒，許媽媽也不害怕，對著侯勇這些人就是一頓臭罵。

若是素不相識的人，許媽媽可能還會顧忌對方，是否是個窮兇極惡之輩。

面對侯勇，彼此都是廠里的員工，知道這人一樣是外強中干。

許媽媽罵了一陣，與她關系相近的中老年姐妹團，見沒有危險，立刻聚在一起，輪番上陣。

一陣疾風驟雨式的亂罵，瞬間讓低沉的士氣漲了上來。

侯勇嘴皮子也不簡單，回罵了幾句，看到周邊跟來的人，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心想媽的這都什么事啊，自己真是遇人不淑，遇到了一群豬隊友。

這也沒辦法，國人在遇到這種事情的，總是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在侯勇的隊友心里，要不是處于對立的心里，他們都有心站在旁邊起哄叫好一番。

畢竟誰的生活也不全是腥風血雨，看熱鬧叫好才是大家的日常。

侯勇氣急之下，不由得將手中的棍棒舉起，對著眼前十幾個老姐妹，威嚇了一番。

還別說，效果出奇的好。

原本已經擠到倉庫門口的工人團體，瞬間后退了十幾步，露出好大一片空間。

侯勇再次站在倉庫門口，頗有種今夕何夕的錯覺。

他現在只想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好跟幾分鐘之前吃癟的自己做個區別。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一瞬間的想法，胡漢三是大漢奸。

即便是做壞事的人，也不愿給自己貼上漢奸的標簽。

“小六發來信息，說警車出動了，你抓緊點，別忘了吳老板的交待。”

聽到警車出動，侯勇硬咽下一口唾沫，壓下恐懼的心情。

清清嗓子，給自己壯了壯膽子。

侯勇大聲說道：“如今我已經加入菡城第一鞋廠，吳老板說了，招聘熟練工。

待遇比這里高一成，時間就這幾天，過期不候?！?

看到有些人意動，侯勇接著說道：“大家窩在這個小地方，還被扣押著工資。

萬一再來一個黃老板攜款逃跑，到時候你們就是哭瞎了眼，也沒地說理去。

第一鞋廠大家應該都知道吧，省里有名的大廠家，可不是這種小廠能比的?！?

“侯哥，你不會騙我們大家吧！”

“絕對不會，今天過去報名，明天就能入廠，有正式合同作保障?！?

“侯勇，抓緊點時間，最多還有三分鐘?！?

“吳哥，好的！”

侯勇轉頭對著一旁不說話的許衛東說道：“許經理，把我們的工資拿來。

我知道你在懷疑我，但是，你不能拿著懷疑當證據，警察辦案是要證據的。”

許衛東心知到現在為止，侯勇就這句話說得沒錯。

他許衛東沒證據，即便是有老會計的口供，還需要物證，證明侯勇這些人確實偷了東西才行。

對著老會計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給這些人發工資。

許衛東帶來的錢就在一個塑料包里，侯勇取錢時，默默估算了一下，心中有了計較。

“諸位工友，大家看看，這個許經理，今天就沒打算給大家結算完工資。

一個小塑料袋，能有多少錢，他擺明了就是吃準大家不敢離職。

我們這么多大人，還能讓一個沒長毛的給糊弄了。”

許媽媽站在一旁大聲喊道：“大家別聽侯勇胡說，昨天我還看見以前九組的老魏，說第一鞋廠也歇班一個月了。

大家現在過去做什么，一起去喝西北風嗎？

現在市場是個什么環境，大家應該很清楚，難道第一鞋廠就有通天的本事，造出的鞋就那么緊俏。”

人群又再次騷動起來，雙方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讓大家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波瀾不止。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來。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

到最后，足有六十多人沉默的站了出來。

六十人，一個人半年工資按照三千元來算，那就是十八萬。

許衛東帶過來的五萬，再加上老會計那里的七萬賬面資金，還有六萬缺口。

“李素麗，你給我站住?！?

隨著許媽媽一聲大吼，人群中一個低頭的女性立住了身子。

“大姐，我想了想，還是抹不開面子去擺地攤?！?

許媽媽原本還想繼續喊話，可李素麗的話點醒了她。

廠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城市居民，在菡城這個說大不大的城市里，許多熟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很多人都覺得擺地攤是丟面子的事情，為了一分錢，兩分錢，和別人計較半天。

也有一些人覺得擺攤太麻煩，不愿意和人打交道。

在廠子里工作多好啊，大家只要認真工作就行。

風吹不著，雨曬不著，拿著雷打不動的基本工資和提成。

穩定！

安逸！

有身份！

有面子！

其實，許衛東宣布要去擺攤的時候，許媽媽內心也是有些抗拒的。

只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兒子，護犢之心，勝過了抗拒之心。

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把許衛東當成自己親兒子。

人們的心思不同！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許媽媽不說話了，靜靜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人群走過。

“大家抓緊點時間，走得晚的人，可就拿不到許經理那兒的錢了。”

老會計仔細的計算，磨蹭著結算，故意拖延時間。

許衛東鬢角的汗水終于留下來，感覺四下里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臟咚咚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