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清查是什么時候，再之前的清查又是哪一天？這中間都有什么人看守工廠。”

“黃老板逃跑前，大清早就拉著我喝酒，他在酒后跟我說倉庫里少東西了。

我當時就跑到倉庫清點了一遍，發現確實是遭了賊。

但在喝酒之前的一天，我清查倉庫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正常。

時間上分別是臘月二十七下午和臘月二十九早上。

當晚黃老板酒醒后，以為我也喝醉了，想攜款逃跑。

撬保險柜的聲音驚醒了我，這才被我鎖在財務室里，送給了警察。”

許衛東聽出了老會計話里的意思，說出了他不得不把前任老板送進看守所里的動機。

當時財務室就他和黃老板兩人，如果黃老板不是被抓了一個現行。

誰會相信老板會去撬自己的保險柜呢？

如果事后黃老板反咬一口，舉報是老會計監守自盜呢？

人心隔肚皮，老會計只是在兩難困境里，選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解決方案。

許衛東心思百轉，嘴里唔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就像女生說爛的理由，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說的太多也不明白。

老會計自然懂了。

他沒等許衛東再次發問，接著說道：“那兩天負責看守工廠的是三組和四組，一組一天。

但事后我問過四組的人，他們說三組組長說下次輪值的時候有事，就和他們換了一次值班，因此三組連著值班兩天。”

此時，時間已經接近九點四十，拖鞋廠里的很多人都提前來到了工廠。

算算時間，許衛東將事情簡單的給周白講了一遍，讓她在工廠門口等陸先生。

原本計劃中是在員工食堂召開員工大會，許衛東看著早來的員工，在食堂里三五成群，彼此熱鬧的聊著天。

許衛東接過老會計拿來的擴音器，打開之后發出的電流滋啦聲，將人群的聲音迅速壓了下去。

“拖鞋廠的工人師傅們，我是新來的經理，叫許衛東。

今天召開員工大會的目的，本來只是想簡單的做個交流，也就是常說的見面會，彼此認識一下。

可誰知，現在廠子里出了賊，盜賣工廠的成品拖鞋。”

許衛東話音剛落，就有人立刻反駁道：“不可能，我們這里沒有賊。”

“就是，香港來的人果然不靠譜。”

“衛東，你這是被人騙了啊，怎么能認為工廠里有賊呢！”

待到聲浪降下去，許衛東接著說道：“我也不相信，咱們工廠會出現內賊。

但黃老板告訴我，說工廠里的人偷了成品拖鞋。”

許衛東把老會計摘了出去，把鍋甩給了前任老板黃德發。

地下又是一陣聲浪，卻比前一次小了很多。因為很多人覺得前后兩任老板不會無的放矢，胡亂編排自己的員工。

“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疑惑，我也很疑惑。

畢竟黃老板這個人，毫無信用所言。

為了解決我們心中的疑惑，還請大家跟我一起去倉庫，咱們一起去清點一下。”

倉庫離食堂并不遠，一行人烏泱泱的涌進倉庫。

倉庫里的箱子都是封存起來的，老會計指揮眾人打開幾個大箱子，迅速清點了一下。

箱子里的拖鞋樹木和外面標示一致，都是一百雙一個箱子。

連續清查了五個后，將這幾個箱子放在精密度較高的地秤上，快速稱重。

記下結果后，其他人又將準備好的五個箱子放到地秤上。

倉庫里有兩個地秤，工人自發的搬運起來，很快就發現了500只空箱子。

許衛東暗自感慨，偷盜的人真是從容不迫。

居然還知道將這些空箱子放在最上層，這樣就減少了發現的可能，拖延了案發時間。

除去偷盜的五萬雙拖鞋，倉庫里的其他物資倒是能和賬目對上。

在事實面前，工人都沒了剛才的脾氣。

工廠里的物資都是輪流當值看守，你能保證自己沒有偷盜，你能保證自己班組里沒人偷盜嗎？

即便你能保證自己班組沒有偷盜，那其他班組呢？

工廠里八個班組，誰又真的敢保證沒有人偷盜過呢。

人群中再次響起了嗡嗡的說話聲，各個班組都在討論可疑人員，也有的在盡力撇清自己的嫌疑。

“好了，現在大家按照各自班組排列好。”

很快，八個班組里有七個都排成了一長隊，只剩下二十多人雜亂的站在一起。

“哦，他們大部分都是廠里的技術、銷售和后勤人員。”

“技術、銷售和后勤分成三隊。”

這些人列完隊，許衛東發現居然還有三個人站成那里。

“你們是哪一隊的，怎么人數這么少？”

當先的一人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是負責生產的三隊，但是我們隊長和其他人都沒來，就我們三個來了。”

許衛東饒有興趣的問道：“聽說你們在臘月二十七和二十八連續值了兩天班？”

三人組里一人扭捏了一下，說道：“我們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那兩天請假回鄉下吃喜酒去了。”

許衛東明白，估計三組的其他人就是趁著他們三個不在的時候，借著夜色搬走了東西。

剛才他就和老會計聊過，三組的人來源復雜，一部分是外省打工的，一部分就是本市鄉下的。

許衛東原本以為是三組整體作案，沒想到，本市鄉下的三人還被人排斥在外了。

“今天工廠招賊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我先把本來的議題說一下。

大家都知道，正月初五一過，咱們菡城的廟會就會連開十天，每年都會引來近百萬人觀看。

咱們拖鞋廠效益不好是實情，因此我打算改變銷售模式。

將坐在家里等人來買，變成我們主動出擊，擺攤賣貨。”

許衛東話語停頓了一下，等待下面人的反應。

“許經理，怎么個擺攤賣貨啊？”

許衛東心道說得好，不怕搭話茬，就怕沒人搭理。

“我會在咱們工廠的所有工人里面，選出五十人進行培訓。

當然，我更希望大家能夠踴躍報名。

對于參加培訓的人，工廠會先發一個月的工資。

等廟會結束了，那時再補發其余月份的工資。

對于不愿意參加培訓的人，我們會將之前黃老板欠下的六個月工資足額發放。

但是對不起，我們將不再聘用這批人。希望大家能夠諒解！”

話音一落，倉庫里的眾人聲音猛然響起。

各個班組的人都在大聲議論，不斷有人搖頭，有人號召大家一起抵制這黑心商人。

更有甚者，擼起胳膊，擠開人群，要上前打倒萬惡的許衛東。

與他相熟的幾人，則是急忙拉住對方，低聲勸阻。

許衛東看著眼前百態，站在紙箱上，打開喇叭最大聲，向眾人喊話道：“是參加培訓，還是拿錢走人，麻煩大家快點決定。

畢竟今天大年初二，很多人還是要去串親戚的。

若是大家都想參加培訓，我們也絕對不會辜負一個員工，廟會期間的工資加倍。

若是大家都覺得繼續待在這里，沒有前途，那我們也絕對會遵從大家的意愿。

按照班組順序上前，老會計負責登記，確定培訓名額。”

此時的許衛東就像一個地痞無賴，手里卻拿著誘人的寶石。

一邊是威脅，一邊是利誘。

是走是留，就要你立刻做出決斷。

一班組一行十二人，迅速的在參加培訓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無一例外。

很快，其他班組有樣學樣，都將自己的名字簽在了同一頁。

記錄拿錢走人的那頁紙，一直都是空白。

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許衛東剛長吁一口氣，就聽到倉庫大門被蠻橫打開，發出刺耳聲音。

二十人拿著棍棒，立在外面。

為首一人，吐掉嘴里的牙簽，不耐煩的說道：

“許經理，我們三組的這幾個人不想再干了，來拿回自己的工資！”

許衛東臉色嚴峻的說道：“我還沒找你們要偷走的拖鞋呢，你們居然還有膽量來我這里拿錢。”

“看得起你，才叫你一聲許經理，要是再特馬廢話，我打死你！”

牙簽男接過旁邊遞過來的木棒，咚的一聲杵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