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么啦”,玉瑩緊張地扶著王先生的背,屋外幾人聽到玉瑩的喊聲,都立刻跑進來。
王先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沒事,看到我師父了”
王先生環顧一圈屋內的人,目光落在青林身上,緩緩道,“青林,你認不認我做師父,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現在的身份聽不得”
青林連連點頭,“認當然認,玉瑩是我的師姐,先生當然就是我的師父,只是先生沒說要收我,不敢亂叫...”
玉瑩臉上一紅,扭過頭去,王先生點頭道,“那你還不磕頭拜師”
青林一喜,馬上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好!師娘好!師姐好!”
玉瑩笑道,“你個笨蛋,拜師不是這么拜的,要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青林學著玉瑩教的話,又拜了一遍,王先生這次才放心。
他點點頭,讓眾人都坐下來,“我今日就將我的始末說給你們聽”,他說著含情看向玉離玉瑩。
“我祖籍晉陽,生在祁縣,是王摩詰的第四十三代子孫...”
晉陽王氏自古多出高才。
王勃之“滕王閣序”千古流芳,王之渙之“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至今頌不絕口。
更有王摩詰之“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為古今多少人傳遞相思之情。
王家歷代出的賢才官員更難計算。
可惜王伯鈞自幼喜歡學道,十五歲時機緣巧合,遇到一位老僧。
這僧人從五臺山朝圣歸來,正要去終南山隱修,他追著老僧一起去了終南山。
還給自己取了個道號——白不染,“一心修道,不染一塵”,做了老僧的俗家弟子。
后來又來個老道,三人在山中坐而論道,習武修禪,直到有一天...
“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女子策馬如飛,時不時回頭張望,似乎后面有人追她不放。
果然不遠處一男子乘馬追來,“穎兒,我錯了,你跟我回去吧”
那女子一驚,打馬逃得更快。
男子哪肯罷手,他打馬就追,忽地從馬上躍起,在空中一個縱身,堪堪已在女子的馬上。
男子環抱住姑娘,“穎兒,跟我回去吧”“你放開我!”姑娘掙扎不已。
“住手!”一聲爆喝,一道白影,已然拉住馬頭。
來人是一個白衣隱士,他怒道“大膽淫賊,敢在我終南山行此不軌之事”
馬上那人并未撒手,而是抱著姑娘拱手道“在下晉陽傅季遠,這是我的娘子裴穎,閣下誤會啦”
那姑娘卻搶道,“他說謊,我不認識他”姑娘在他懷里費力掙扎,傅季遠正色道,“穎兒你別鬧了,德兒都已八歲啦”
白不染聽那姑娘說不認識傅季遠,怒道,“好個賊人,真狡猾”,說著一把將裴穎兒從他懷里搶出來。
傅季遠老臉一紅,翻身下馬道,“這位隱士,她真是我的妻子,我們兒子都八歲了”
那姑娘卻搶道,“別聽他胡說,他騙你的”
她看著傅季遠的眼神之中有一股深深的怨恨。
白不染不再多說,“呼”一掌拍向傅季遠,掌中帶風又快又狠。
傅季遠拔劍就擋,只一掌就震得他連退三步,只覺這白衣人的武藝并非世俗的刀槍之術。
裴穎兒看到傅季遠被逼退,拍手稱快。
白不染又揮掌如風,傅季遠自付家傳武藝高深也不肯示弱。
可惜交手不過五招,即重重的挨了一掌,傅季遠發現這掌力直接入了心脈,頓時氣息大亂,一口血霧噴出口外。
“遠哥!”那姑娘這才驚慌失措,忙擋在男子身前,求情道,“大俠我錯了,他真是我的夫君”
白不染一陣汗顏,“這...你們...”,連忙拿出個藥丸給傅季遠灌下去。
又連連運功幫他療傷。
傅季遠中的是的“紫金訣”,須連續醫治四十九天才能痊愈。
且每日的申時酉時兩個時辰內運功,金氣正旺方能化解。
無奈白不染只得謊稱回鄉探親,就此辭別了幻真禪師。
三人一路北上,過了黃河,來到裴穎兒的娘家逢喜縣裴樹村。
裴老太爺生有五女,裴穎兒排行老三,當時有一小女裴琳兒尚未出閣。
老太爺一直想找個德才兼備的女婿入贅裴家,好為這一支脈傳遞香火。
v 白不染在裴家住下后,每日給傅季遠運功療傷,一次偶然的機會,撞見了裴琳兒。
兩人目光相遇那一刻,白不染的心在痛,好似遇到了此生唯一想守護的美玉。
“翠袖盈盈波上來,相向美人如玉立”白不染再也做不到心塵不染,他吃飯的時候想,練功的時候想,坐禪的時候想...
滿腦子都是裴琳兒的影子,揮之不去...
這一天正盤坐靜心,以盡力克制自己妄念。
傅季遠搖扇走來,氣定神閑道,“王兄,你覺得我那小姨怎樣?”
一提到裴琳兒,白不染平順的呼吸急促起來,努力念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傅季遠坐下身子又道,“我那老泰山正在給琳兒找相公呢,估計年內就...”
白不染還在“何處惹塵埃”,一聽此言,馬上從座上蹦起來,急急道“年內就怎樣?”
傅季遠沒想到他反應如此強烈,“當...當然就完婚呀”
白不染猶遭雷擊,他晃了晃差點沒站穩,心如刀絞,如受寸刑般難過。
傅季遠看在眼里,卻哈哈笑道,“看你如此我就放心了,穎兒說小姨正為你茶不思飯不想呢”
一聽此言,白不染瞬間從十八層地獄升入到紫霄寶殿,激動地抓著傅季遠道,“真...真的嗎”
傅季遠拍著白不染肩誠懇道,“那還有假?你相貌堂堂,詩書武藝都在我之上,且又是晉陽名門之后”
他點點頭,一拍手,“得!既然你們都有意,我去與岳丈大人說”
就這樣,白不染和裴琳兒成了美事。
裴老太爺十分高興,裴家這一支脈終于有后了。
婚后一年,琳兒生得一對雙胞胎女嬰,老爺臉色有些不悅,催促二人盡快再生個男孩出來。
一來二去,白不染受不了老爺子的氣,留下一封信,帶著大女兒玉瑩離家出走。
王先生說到此處,喝了口茶繼續道,“玉瑩,爹讓你姓裴,是想讓你替爺爺傳這一支脈的血緣”
“你們裴家可以說是天下巨族也不為過,上自漢唐下至當今,你們祖上出過五十九個宰相,五十九個大將軍”
王先生頓了頓,補充道,“還有三個皇后,王妃駙馬等等,隨便一個那都是青史留名的人杰”
玉瑩聽到此處,含淚道,“爹,你不要說了,你休息一下”
玉離則嘻嘻一笑,“還好我姓王,家里沒有這么多夸張的大人物,我去唱戲當道士誰也管不著”
玉瑩一聽不滿道,“爹,她為什么跟你姓的”王先生疑惑地注視著裴琳兒(碧琳)。
裴琳兒臉色一紅,“我想...想讓離兒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王先生激動地牽住裴琳兒的手,深情道,“琳兒...”
玉離卻并不領情,果斷拉開他們,一仰臉,“我這個王是王之渙的王,不是王維的王”
青林則愣愣道,“還好還好,這兩人都是一個晉陽的王姓”
玉離揮起玉手,捶在青林胸前,嗔道:“不是,就不是!”
玉瑩忙牽住玉離的手,柔聲道,“好妹妹,不要鬧了,爹還有...娘,他們太苦了”
裴琳兒一聽玉瑩肯叫“娘”,激動地滿眼淚汪汪...
這一時的信息量太大,諸人坐在屋內,各自都靜下來,慢慢消化著。
王先生最先醒過來,叫聲“青林”,青林猛然回過神來,“先生,怎么了”
王先生笑道,“師父餓了,你去做飯吧”。
青林一聽王先生自稱師父,心花怒放,“是,師父”,起身出門收拾鍋灶去。
王先生家里長年不開火,那鍋灶早就塌了,青林想到自己那個院子的鍋灶是完整的,就背起柴米回了家。
青林的院子要比王先生的寬敞許多,不僅設了個小灶房,連面案廚具都有,想是當初下人們給備的。
先打幾桶水回來,將整個廚房細細沖洗一遍,又開鍋燒水,凈手揉面,干得熱火朝天。
玉瑩過來幫他收拾,可惜她自小都是在飯堂吃,抑或是父親給她帶飯,真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青林已將面團搟成面皮,在空中一甩,笑道,“師姐,你看著就行,什么都不用干,我來”
玉瑩赧顔,擦了擦額頭道,“我幫你擇菜吧,對了咱們今天吃什么”
青林將面片折成幾折,“胡蘿卜雞蛋餡的餃子”
玉瑩看不懂了,疑惑道疑惑道,“吃餃子怎么搟這么大的面片,這不是刀切面的做法嗎”
青林笑了笑,“這樣做起來快,一會你就知道了”
只見青林折好了面片,揮刀劃拉幾下,又“噔噔噔”切了起來,不一會而一疊疊的方塊面片就切了出來。
“這比一個個地搟要快許多”青林說完,又在上面散了一把面,玉瑩又疑惑道,“這又是干什么”
“這樣搟出來的面片雖然快,但是容易黏在一起,撒點面粉就不粘連了”
青林說完,又從木桶里拿出幾根胡蘿卜,洗凈之后,揮刀就剁,頗有幾分行家模樣。
不一會而,餃子餡已備好,兩人開始動手包餃子。
玉瑩面露難色,她包的竟然一個比一個難看,一個個餃子面黃肌瘦的,像長歪了的小龍蝦般。
很難想象這是出自這位麗人之手。
也是!父親從小就不讓她學這些,總認為做家務的人沒出息,所謂君子遠庖廚也。
現在倒好,若不是有青林,恐怕連頓熱乎飯都沒得吃。
青林則手把手來教她,“來這樣,你看我先放菜進來,然后一折再一折,然后打個彎一捏”
一個小元寶似的餃子嶄新出爐,玉瑩也試著照做,一個不行,兩個有點像樣,竟然越包越好。
青林喜道,“師姐你真聰明!”玉瑩臉上一紅,得意道,“那是,也不看師姐是誰...”
誰知屋外“轟隆”一聲,打斷了二人的話頭,青林與玉瑩面面相覷,起身連忙朝屋外跑去。
卻見屋外塵土飛揚,一個丫頭捂著鼻子,“咳咳”咳嗽著,“嗆死貧道了”。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玉離,玉離捂著鼻子,腳下堆滿了一些磚頭瓦片。
青林看著面前一切,半晌才驚愕“這...這...你咋把我的墻拆了”
玉離在頭上挽了個道髻,卻穿著世俗的花衣裳,有些不倫不類。
她昂首闊步道,“貧道...本真人想借你的荒園一用”
玉瑩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好妹妹,你是惦記那些銀子吧”
玉離面色一變,旋即狡辯道,“什么什么銀子,貧道是不愿與你,還有你這樣的俗人住在一起”
說著用玉指,指了指玉瑩和青林,然后擺擺手,對青林吩咐道,“臭小子,你下午把磚頭清理好了,再把這個小園好好收拾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