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青林下課回家,卻見石桌上壓著張紙條——“把花載進花盆,定要養活了”
那字跡雋秀,透著幾分墨香,不用說,一定是玉瑩師姐。
青林小心收好字條,準備去侍弄月季,卻見月季花旁放著三個大號的花盆,想是玉瑩去花房“借”的吧。
于是他動手將花移植到花盆里,又澆了點水,一切收拾停當,準備明日給她送過去。
這時,又是“叮叮”一聲,青林不禁打了個寒顫,昨晚這個聲音差點害得自己走火入魔。
青林緩緩起身搜尋,生怕打草驚蛇。“叮叮”又是一聲響,青林確定了方向,聲音是從院子西側傳來的。
待走到西側細細觀察,卻發現西墻上有一扇用磚頭封死的小門。
那門與墻已融為一體,如果不細看,真難以察覺。
青林屏氣凝神靠著墻根,“叮叮”又傳來一聲,他正要有所動作,墻那邊傳來“呃—吭”的咳嗽聲。
這不是玉瑩的聲音嗎?青林搖搖頭,喊道,“師姐?你在做什么”
墻那邊的人停下動作,青林正要縱身越過去看個究竟,“青林我的花種好了嗎”,玉瑩推門進了院子。
青林迷惑了,“師姐,你剛剛是在?”玉瑩看到青林靠著墻根的樣子,感覺很是奇怪,“你怎么啦,我剛剛在食堂吃了個飯”
青林指了指墻那邊,“你不在隔壁嗎”,玉瑩看了眼,“你那有個荒廢的小園,我小時候還去玩過”
“先幫我把花搬過去”玉瑩不再關心那個荒園,她自己先搬了一盆。
青林忙快步走過去,“師姐,你放著,我來搬”他抱了兩盆,兩人一前一后出門。
進了院子,找個向陽避風之處放好花,玉瑩拍拍手道聲:“完美”。
青林有意無意地偷瞄兩眼師姐,玉瑩臉色微微一紅,“咳咳”一聲,學著王先生的樣子道,“對了,你的算盤學得怎么樣了”
一提到算盤,青林不敢亂想,正色道,“報告師姐,加減乘除基本沒問題,可是一算到大數目或者極小數,就...”他面露難色,沒有再說下去。
玉瑩已然清楚,點點頭道,“就是只會算尋常的整數,不會算余數,小數嗎”,青林慚愧的點稱是。
玉瑩來了興致,“那你就好好跟我學著”,玉瑩說著從屋里取出個算盤。
“嘩啦啦”先搖兩搖,捋順算珠,接著纖纖玉指在算盤上飛快撥弄,霹靂啪啦猶如彈琴一般。
只片刻功夫就將那本算術的課業算完了。
青林看得眼花,想到自己打算盤的笨拙樣子——播兩下算珠還有要用筆記一下數。
若和玉瑩比真有云泥之別,實在無法相提并論。
青林卻哪里知道,裴玉瑩這一手絕活來得其實不易。
她自小在父親的嚴厲教育下修習,光這套打算盤的功夫,她足足練了三年多。
且不說還要修習武藝,甚至連詩詞音律女工,一樣一樣的都不曾落下。
“這就是個熟能生巧,來跟我練”玉瑩撥起算盤,嘴里念道“一上一,一去五進四,一去九進一,二上二,二去五進三...”
玉瑩越打越快,青林的笨手幾次都跟不上,“錯了,你又錯了”,玉瑩在青林的手上拍了下,幫他把數撥正。
算珠“噼噼啪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是暮色時分。
兩人喝杯水,休息一會,寂靜中,青林沒話找話“師姐,王先生今天怎么還沒回來”
玉瑩活動活動手指道,“我爹給三老爺的寶貝兒子補課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辰能回來”
原來自從青林升了職,書豪就更加不寫課業,最后沒辦法,只能委屈王先生上門補課。
青林一聽此話,不由得,“啊,給書豪補課”,眼神里流露出十分同情色彩,這同情一半分給王先生,一半分給書豪。
畢竟他們兩人是在彼此折磨對方。
這時,玉瑩忽然靈機一動,做個禁聲的手勢,側耳傾聽著什么。
“叮叮”,青林也聽到了,是在自家院子那邊發出的。
“師姐...”青林剛想說話,“噓”玉瑩輕輕起身,點頭暗示青林去看看。
兩人小心翼翼地進了青林的院子里,青林指指西墻,兩人躡手躡腳靠過去。
“叮叮”又是一聲,玉瑩和青林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運氣,猛地越墻而過。
待兩人剛剛落地,卻見一個灰衣傭人背上條麻布口袋就跑。
玉瑩靈動如燕,早就欺身上前,誰知在要觸到那人時,卻“啊”的一聲跳開了。
青林雖身法笨拙,但速度卻不慢,他十分擔心玉瑩安危,叫聲“師姐”已然擋在玉瑩身前。
青林伸手就抓住了那傭人的口袋,那傭人也不躲,扭過臉來,卻是一張京劇的大花臉。
原來玉瑩就是被這個大花臉嚇退的,青林卻不怕,伸手又朝他臉上抓去,誰知唰地一聲,那張臉又變成個大黑臉。
要不是幾天前在戲園看過“變臉”這個節目,青林也要被唬住。
青林抓住布袋,“別變了,你是誰,在這干什么”
那傭人一看“變臉”無效,唰一聲又變了個臉,青林一愣,“你...你怎么變我師姐的臉,趕緊變回去”
玉瑩偷偷看了眼,真是與自己的臉很像,驚得瞪大杏眼。
“我喜歡吶”這一聲酥酥麻麻,頗有幾分勾魂的意味,青林一愣,那灰衣傭人已縱身躍起。
只是她背上背個布袋,沉甸甸的有些笨拙。
青林縱身追上,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這灰衣傭人一急,猛地一甩布袋,狠狠朝青林砸過來。
青林心道一個布袋又能怎地,手上并未停留,誰知“咚”一聲,那布袋里貌似裝了十斤鐵,狠狠砸在青林胸前。
青林“啊”一聲,抱著布袋竟從空中摔落,狼狽不堪。
“你怎么樣”玉瑩馬上跑過去扶起青林。
那灰衣傭人站在墻上,她的帽子被青林扯下,一頭烏發隨風飄搖,目光的水波在麻布袋上掃了掃,憤憤道聲——“你...”
青林看著那人卻呆了,指著墻頭上的人道“這...這不師師姐嗎”
玉瑩連忙抬頭去看,一剎之間,她已經變了個“花旦”的臉,“嗖”一聲破空而去。
怎么會有兩個師姐?青林語無倫次道,“師姐,她真的跟你長得很像”
玉瑩卻毫不在意道,“她那么會變臉,變成你也跟你像了,這就是我爹所說的易容術”
玉瑩扶起青林,“你怎么這樣不小心,竟被一個女子打成這樣”。
青林摸摸胸口,“我...沒想到那口袋里面裝了鐵”
玉瑩關切道,“那你沒事吧”青林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沒事沒事”
玉瑩忽然捂嘴笑起來,“哈哈哈,你為什么不被銀子砸呢,偏偏被鐵砸,倒霉的孩子”
正說著話,青林提起那口袋,“嘩啦啦”竟倒出一堆白花花的銀子。
二人頓時愣了,“還...還真是銀子”青林沒頭沒腦道。
二人極其不安地將銀子裝進布袋,商量著等王先生回來再作定奪。
青林在裝銀子的時候,發現銀子上的刀口都新的,“這銀子好像是剛剛剪的,或者在什么上面鑿下的”
玉瑩拿起一塊仔細觀察,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于是兩人決定在玉瑩家等王先生回來,天色昏暗,玉瑩點起油燈,二人坐在坐在凳子上休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趴在桌上都沉沉睡著,王先生才“咳咳”一聲推門進來。
待看到青林竟也在,而且是和女兒在一起,頓時怒火中燒,擰住青林耳朵,厲聲道“你...你...你,對我女兒做了什么,看起來挺老實……”
青林疼地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
“那是怎樣地?你說怎樣...”王先生不依不撓,扭著青林的耳朵不放。
玉瑩攔他不住,干脆將那袋銀子,“嘩啦”倒在王先生面前。
王先生看到這么多銀子,頓時驚呆了,片刻之后語無倫次道,“你...你們兩個搶票號了”
王先生眼里放光,卻又頹然坐下,“這...這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半刻鐘后,他靈機一動,連忙動手收拾衣物。
“玉瑩,你們兩個快跑吧,這銀子夠你們活一輩子了...”
“青林,我其實對你挺放心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顧...”
王先生手忙腳亂地收拾衣物,青林傻乎乎地答應道“我會好好照顧師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