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洲里夜忘歸,綠梧無聲露光滑。天學碧海吐明珠,寒輝射寶星斗疏。
西樓下看人間世,瑩然都在清玉壸。從來酷署不可避,今夕涼生豈天意。
-范仲淹《中元夜百花洲作》
我說趙大夫你就別賣關子了,你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們這案子不是已經要移交給南鎮撫司了嗎?陸大人你還操心做甚...
那還說不定呢?我方才在前廳聽到高大人和那位在周旋呢?現在只是嘴上說著并沒有錢指揮使的任何親筆書信和其他的信物自然要咬住不放,這眼看要有眉目了不能讓別人搶了功勞不是。
是是是,這些天陸大人辛苦了。
“這是哪里話,大家都挺辛苦的,特別是趙大夫,”陸松笑道。
所以今兒個晚上你得好酒好菜招待我,還有給我買最貴的花燈。
這都是小事,昨天就已經囑咐過了,吃完飯我們一家都去千陽湖邊放河燈祈福。
趙陌秋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讓陸松到跟前來...
陸松笑著將腦袋湊過來,趙陌秋在其耳邊小聲說道:“陸大人安好!”
陸松立馬抬起頭詫異的看著...
太像了,趙大夫你果真是個妙人啊!你這本事薛兄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這是我前些年跟一個老前輩學的,當時只是為了方便了解這世間的飛禽走獸學的,不過你得替我保密。
了解,了解,陸松露著“奸邪”的表情看著趙陌秋。
我怎么覺得你這笑里透著些古怪呢?
“不過說回來你打算用這口技學誰的聲音?”陸松問道。
“這位啊!”趙陌秋指著躺在房間里的李顯遼的母親說道。
我不明白...
“陸百戶你這是在做什么?”從外面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趙陌秋不看便知道是高金鐸了,后面還跟了一位中年男子,并沒有穿飛魚服更沒有配繡春刀,,體形也不是看到的北鎮撫司的那些錦衣衛魁梧高大,這位倒是多了幾分讀書人的氣息。不過能和高大人并肩而行的不用猜也知道應該就是陸松之前說的負責南鎮撫司的指揮僉事梁西山了。
趙陌秋連忙揖手行禮道:“見過大人!”
哈哈哈...,你就是高大人口中說的那個會驗尸的女大夫?
趙陌秋暗想:“這一聲笑怎么覺得那么別扭呢?”
隨即邊下腰揖手...
怎么樣?梁西山繞過尸體走近趙陌秋問道。
梁大人,那兩句靠門口的尸體不難辨別,這一個...
趙陌秋突然打住了。
怎么,不方便說?
哪里!民女只是覺得此人的身份還不能夠確定罷了。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趙大夫想必是發現了什么吧?不然怎么陸百戶那么高興呢?
是屬下跟趙大夫講我家剛出生的兒子,前幾天趙大夫就是給我家夫人剖腹取子的人,所以方才我與她說晚上到屬下家里吃些酒食。
哦?剖腹取子!我還只是在書上和別人口中聽過,原來這世間真有剖腹縫合之術。
趙陌秋自然能聽出梁西山話中有話,眼神立馬瞥向高金鐸,示意他可以說幾句話擋一擋了,畢竟梁西山是錦衣衛里現在在安陸階品最高的。
梁大人,趙大夫只是屬下臨時借來的,如今既然人已經確認了身份,刑獄中的犯人也不會跑了,那就讓趙大夫回去吧!
趙陌秋驚訝的看著高金鐸,暗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好吧,既然這案子馬上要交接了,犯人我會帶走!
帶走晚娘,高金鐸同意了?趙陌秋和陸松可以說是同一時間看著高金鐸,滿臉疑惑。
方才在府衙前廳這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是什么怕是只有當事人知曉了。
“告辭,幾位大人中元節安康,”趙陌秋說著便揖手拜別道。
我去送送趙大夫,陸松也跟著出了驗尸房...
你說那兩位到底怎么了?不是說今日午時將那晚娘押解之城門處凌遲嗎?
我哪里清楚,你們錦衣衛自家的事我可不想參與,趙陌秋冷笑道。
好了,我得回去洗洗我這一身餿味了,趙陌秋提起胳膊在鼻息處嗅了嗅,自己都嫌棄自己。
好了,我先回驛站處尋先生,晚上去你家吃酒,記得我只喝好酒,趙陌秋打趣陸松道。
得得得...,一切給趙大小姐備著呢!
走了,趙陌秋馳馬而去...
正準備回府衙內,便看到梁西山和高金鐸二人從里面走出來,梁的臉上是一直掛著笑容。
陸松暗想:“看來今日可以回家好好祭祖喝酒了!”便站在遠處看著兩位面和心不和的人沒有挪動。
看著高金鐸向自己走來便立馬迎合上去。湊到跟前立馬問道:“高大人,這是真要把這快破解的案子交出去嗎?”
高金鐸沒有搭話,說道:“走,先去驛站。”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陸松嘴里嘟囔著。
........
本想著回驛站的趙陌秋半途中路過惠民藥局便停下來,果真薛已在里面會診。
師徒二人都是非常了解對方的,趙陌秋知道薛已不會一人獨自待在驛站,既然沒有去府衙,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藥局了。
自己有時候也覺得老師這個人心里裝太多的事了也不愿說出來,再者就是二十幾歲還未婚配,也不知道在應天府的師祖是想的!
趙陌秋湊到跟前試探著問道:“先生,我們什么時候時候回蘇州府?”
既然你說順天來人接手案子了,就不用再顧及陸松了,等會兒收拾一下,明日我們便啟程。
好...,趙陌秋也想著趕緊回蘇州府,因為下個月初外祖母的六十歲壽辰,自己得趕回去祝壽。
薛大夫!藥局的掌柜的走過來找招呼。
何事?
那邊有位“先生”找您。
順著掌柜的指的方向,趙陌秋和薛已一同看向門口處站了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男子,身穿麻布素衣,身后還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藥童。
薛已見到此人立馬激動的迎上去...
趙陌秋站在原地看著薛已和來人,心里暗想:“能讓老師都如此雀躍的人想必一定是醫藥有關的了!”
再仔細看了看身后的小藥童,果然不一般,小小年紀竟然能隨著出診,自己也就是這兩年才能隨行出診。這小藥童身上散發著一股藥香,經常在藥廬待著的人身上難免有草藥的味道,這也能理解,但是他身上還有一種名貴的香料的味道,趙陌秋努力回想著前些年舅父從外面帶回去一小塊黑色香料。
對了,是龍涎香!
除非每天碰觸不然身上不會散發如此重的香料味,龍涎香是一種香料亦可做藥用,是從海上傳到中原的,能弄得起如此名貴藥材的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趙陌秋不假思索地走向小藥童微笑道:“弟弟,你幾歲啦?”
小藥童并沒有理會自己,反而對薛已行起了揖禮。
“這孩子還挺會看人的嘛!”
老師,這位是?
“這是我年少時的好友知己子郁兄,”薛已激動的說著。
在下李言聞,這是犬子果珍,來人自己做了介紹!
趙陌秋見狀揖了揖手,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身份,但是見老師如此興奮...
對,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了。上一次見老師如此高興還是年初鬧元宵的時候呢!
趙陌秋想著:“老師到底有多少摯友啊?”不過他的好友除了陸松這個跳脫的錦衣衛其他都是與老師一般的人了。
原來你叫果珍啊!我叫趙陌秋。
小藥童瞥了趙陌秋一眼并沒有作答,放下背在身上的藥箱對李言聞說道:“師父,我餓了!”小小年紀聲音如此深沉,要不是人就在眼前完全聽不出這是一個七八歲孩子的聲音。
“我帶你去!”趙陌秋試探著說道。
果珍看了看李言聞,這時露出了孩子原有的期盼神情。
“子郁兄,我們到后面喝杯茶水如何?”薛已說道。
去吧!
果珍的臉上立馬露出了孩童本應有的笑容,并拉了下趙陌秋的衣服說道:“有核桃酥餅嗎?”
“你在這等下!”趙陌秋跑著進去換了身衣裳想著不能穿著臟兮兮的去吧!而且這幾日不是在驛站就是在府衙哪里知道,當然還得請藥局掌柜幫忙指路了!
趙陌秋換了身青色的男子衣裳出來,滿足的說道:“還是這身舒服!”
果珍看著眼前的趙陌秋似乎沒有認出,還一個勁的往堂里張望著。趙陌秋笑著擺了擺說道:“走,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你是剛才那個姐姐?
對啊,走吧!說著便拉著果珍出了藥局。
方才藥局掌柜的說千陽湖東邊有家叫“繁花鋪子”的,那家的桃酥最好吃。
.................
雖才到未時,街上的行人陸續開始忙活著晚上的燈會和采購各家的祭祖的用的東西。
“今日為何這般熱鬧?”果珍開口問道。
“今天是中元節,晚上有花燈”,趙陌秋撅著嘴說道。
李果珍雖只有七八歲,但也能聽說趙陌秋的語氣里透露著古怪,便強裝鎮定地說道:“花燈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是你們女孩子家喜歡!”
趙陌秋暗想:“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番話,難道學醫的都是這樣?”
就這樣一路打趣,不一會兒便看到遠處的繁花鋪子,趙陌秋指了指說道:“前面就是了!”
李果珍飛快的跑過去...
趙陌秋自然知道這個小藥童不是因為有多想吃桃酥才跑那么快的,而是因為自己這一路不停的在講關于中元節的一些習俗,孩童終究是孩童,想著便覺得好笑。
這位小公子怎么只有你一人?
給銀子的在后面...
賣核桃酥的掌柜的朝外面張望著轉身回到屋里與果珍搭話,小公子我們這兒的核桃酥賣的最好。
自然知道你們這的核桃酥賣的好。
掌柜的奇怪自己好像也沒有哪里說錯話,為何這位如此...
掌柜的,聽說你家的核桃賣的極好啊,給我兩包,趙陌秋說著將銀子放在案板上。
“好嘞,姑娘這是我們廚娘剛做出來綠豆糕給您和小公子嘗嘗,”掌柜的笑著迎合著。
好啊,趙陌秋拿了一塊給李果珍。
我不吃,太甜!
核桃酥不也是甜的嗎?趙陌秋問道。
不一樣!
真是古怪的小孩!還是炳兒乖巧,不挑食。
那我自己吃,趙陌秋說著便將綠豆糕放進嘴里。掌柜的,你這綠豆糕不錯,不那么甜還有濃郁的牛乳味。
姑娘好品味,不過我們這的糕點廚娘加的是羊奶。
羊奶?
嗯!掌柜的驕傲地答復。
趙陌秋暗想:“不愧是整個安陸府最受喜愛的糕點鋪子,羊奶可是很珍貴的!”
“掌柜的,再幫我包一份綠豆糕吧!”趙陌秋想著晚上去陸松家里總不能空著手過去。
結完賬正準備出門,趙陌秋突然覺得頭暈目眩,倒下去的那一刻只聽到果珍驚恐的叫了聲自己的名字,還有掌柜嘴角的那邪魅一笑,之后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