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非莫修沒有隱瞞，向城主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早在來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要想從戒備森嚴的府邸里救人，單靠他一個人肯定不行。如果能借住軍隊的力量，他就有踏平那座城池的本錢。

“可以告訴我你想加入我們的理由嗎？”第一眼看到這個長相明顯和北地人不同的年輕人，菲力摩就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尤其是他的眼睛，菲力摩也算是識人無數，這樣的眼神他只在北地最堅強的勇士眼里見過。倔強，不屈，充滿斗志，這是一個很好的戰士。

“救人。”

非莫修沒想說太多，他只是要借用對方的力量，并不想和他們扯上太多關系。于他而言，這個發動戰爭的北方城主就是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屠夫。

并不在意非莫修的無理舉動，菲力摩反而對他更感興趣了。

“來我這里只有殺人，沒有救人?！?

非莫修面無表情，默默的點了點頭。

沒有詢問他要救什么人，菲力摩在手下的保護下慢慢走近非莫修。

“你要救幾個人？”

“一個?！?

“救一個人，但要殺掉幾十，上百條人命，你覺得值嗎？”

非莫修臉上劃過一絲掙扎，但很快便消失的無疑無蹤。

“這是我的事情，沒什么值不值。”

已經走到非莫修身邊的菲力摩，輕輕阻止了吉米.迪安的插手，慢慢向前伸出了手。

非莫修抬頭看去，只見這位城主臉上露出了舒暢的笑容。

“我覺得很值?！?

“為救一個人殺更多的人，值?！狈屏δ》悄薜氖?，熱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歡迎你加入我們?！?

…………

直到現在，非莫修還是覺得有些不現實，自己怎么這么容易就被接受了呢。

明明是第一次見，之前還有過爭執，居然這么相信我。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問：“你不怕我是來殺你的嗎？”

結果菲力摩.伊里亞特說：“但我不是到現在還沒死嗎？”

那份笑容里的從容淡定，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雖然心里對這位城主還有些芥蒂，但非莫修也認為，他是像曹孟德那樣的梟雄人物。

呵，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曹孟德那樣的運勢。

但愿他能贏得這場北地戰爭，這樣我的目標也能達成。

在軍營里待了兩天，每天睜眼看見的都是鐵甲森森的騎士，耳邊響起的是兵器和金屬碰撞的“砰砰”聲?？諝饫飶浡还缮⒉蝗サ难任?，還夾雜著人類的汗臭和馬匹的難聞氣息。

偶爾看到有從前線回來的騎士，滿身血污。要么激動的大叫發泄情緒，要么捂著傷口艱難呻吟。

死亡每天都在發生，一具具尸體從軍營里抬出，不知被運往了哪里。少有人再為他們哀傷落淚，更多的是見證這種事情的麻木。

更很可能，就在他們死亡的不遠處，還有騎士因為打了勝仗正在大肆慶祝。歡呼聲響徹整個軍營，點燃了更多人的激情。

死亡的痛苦被這莫名的熱情沖淡，甚至遺忘。

老實說，這樣的環境糟糕極了。不僅是一種生理上的不適，心里更加難以接受。

這里夾雜了各種各樣的復雜感情，而且時刻都在發生改變，讓人不知道下一刻是該喜，還是該憂。

但這樣的日子似乎也到了頭，看到有騎士向他走來，非莫修知道有些事情輪到自己了。

“大人，城主大人讓您過去一趟。”前來傳令的騎士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依然很好的在完成自己的任務。

非莫修捏了捏腰上的包裹，之前的猶豫也一掃而空，他目視前方，沒什么表情的回道：“走吧?！?

營帳里，城主菲力摩.伊里亞特，騎士團長吉米.迪安和他的學生蓮.迪安，都一臉嚴肅的看著地圖上那錯綜復雜的局勢。

非莫修在傳令兵的帶領下來到營帳后，便看到三人一齊把目光投向他。

“你來了。”城主嗓音溫和，就像是在對待自己手下的士兵一樣。

非莫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德威納的一支騎兵想要偷襲我們，一會兒你和蓮去滅了他們。”

雖然菲力摩說的簡單，但非莫修聞到這其中的殺伐味道。

他靜靜的點頭，沒有遲疑。這就是他來此的目的，為了救人而殺人。

時不我待，命令下達后非莫修便立刻整裝出發。穿上輕便的鎧甲，從士兵手里取過一把寶劍配在腰間，之后他又從空間包裹里拿出一幅面具套在臉上。這是他在恩特城買的，后來便一直放在莎莉那里。

騎士們時刻準備著應戰，所以當非莫修整裝好，迎接他的是堅甲利兵的戰士。

沒有廢話，非莫修翻身上馬。隨后只聽蓮一聲冷冷的急呼，“出發?！?

整隊的騎士如同化為一人，規律的踐踏聲從營地傳向遠方。

身為一個武林人，非莫修不可能沒騎過馬，但他的馬術卻不見得比得上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粗恳晃或T士時刻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非莫修只好頻頻做出調整，不讓自己顯得太突出。

天邊隱約出現一個黑點，隨后黑點逐漸增大，才發現是另一隊騎士。沒有停馬規避，更不存在相互問候，所有騎士一致拔劍，高高舉過頭頂。

對方看來也發現了他們，黑影變大的速度快了起來。

近了，更近了。

當兩支騎兵狠狠撞在一起的時候，殺戮開始了。騎士的嘶喊聲里，是刀劍碰撞，人體割裂的聲音。

一具具尸體被無情的拋于馬下，成群的戰馬碰撞在一起，最后砸的粉身脆骨。

血液在血管里飛速流動，內力順著丹田走遍全身各處。這樣的戰斗也激發了非莫修的斗志，他舉起手里的劍，朝對面的騎士砍去。

武林里的功夫雖然精妙絕倫，但卻是與人交手過招的，并不適合戰場殺敵。

殺一個騎士并不需要重復的招數，所以非莫修完全放棄了劍術，只依靠最基本的砍殺，快速收割生命。

更快的劍，更強的力量，這是沙場萬人敵的訣竅。

非莫修自六歲開始學劍，如今揮劍次數更超十萬次，他的劍速早已達到一個可怕的程度。而有著強大內力支撐，他的每一劍都可謂勢大力沉，更有可怕劍氣附著，被他砍到的人幾無不死。

戰爭從一開始就是不死不休，兩支騎兵相遇，除非某一方主動撤退，否則剩下的只有一方死絕，才能停止。

受利于更早的發起沖鋒，非莫修他們在一開始就占據了優勢。再加上有他和蓮這樣的大殺器在，己方的戰斗意志更加強烈。但對方似乎有無法退卻的理由，任憑一個又一個士兵從馬上跌下、被砍成兩半，始終沒有后退的跡象。

戰爭接近尾聲，雖然付出了一定代價，但非莫修他們基本鎖定了戰局。對方那只騎兵被他們殺得只剩區區十幾騎，還在苦苦支撐。

劍上布滿了鮮血，鎧甲被染紅，那張本來無表情的面具也被鮮紅浸染，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騎士們漸漸停了手，將失敗者包圍住。

“投降吧！”

非莫修不是這支騎兵的指揮官，但他覺得自己有理由這么說。

再戰斗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在徒增死亡。

對面的指揮官早就戰死，剩下的騎士們成了自己的主人。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都默契的放下武器，從馬上下來，雙手舉過頭頂。

己方騎士不敢做主，紛紛把目光投向一身銀甲的蓮。非莫修也看向她，想知道這個在戰場殺人數比他還多的女騎士會如何打算。

“綁起來，帶走。”

簡單的命令下達，便有騎士下馬，從馬腹下掏出來繩子將對面的幾人手腳捆住，繩子末端依然連接在馬匹上。

非莫修眉頭深皺，但也沒有出言阻止。

騎士們將戰死的同袍尸體抱上馬，又讓那些受了傷不能騎馬的士兵與另一人同騎。然后便不再多停留，飛速離開戰場。

馬匹的嘶鳴聲中，跟著重物拖曳的聲音。非莫修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不同于步兵作戰取得全勝后，還能有個合理安置俘虜的機會。騎兵最重速度，要求也更為嚴格。有時候連受傷的同袍都會變成拖累，更別提敵方的俘虜了。

待騎士們回到營地，從馬匹處取下俘虜，發現他們中有幾人已經死了，另外的人也都受了不輕的傷，能否活下來還是兩說。

短短幾個小時，非莫修從戰爭的旁觀者變成了親歷者，從以前的拯救者變成現在的殺戮者。

很快呀！

快到幾乎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以前在山上時師傅傳授的俠道，現在已經不知被他丟到了哪里。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俠客不惜死的踏上沙場，但那是為了大義。他卻是為了救一人，以一人之命重于千萬人。

師傅，徒兒做錯了嗎？

但是啊，徒兒無法收手了，從一開始就無法收手了。

情緒激動間，非莫修下意識的運用起紫霞神功，濃郁的紫氣里，一抹淡淡的紅色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