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揚雄（前53—18年），字子云，出生、成長于蜀地。他擁有百科全書一般豐富的學識，在哲學、文學、語言學、地方文化等各個領域都有著重要的成就，是四川歷史上最負盛名的學者之一。

揚雄模仿《周易》所作的《太玄》，吸收了西漢時期最先進、最流行的天文、歷法等自然知識，以“玄”為中心，構擬了一個囊括天道、地道、人道的宇宙間架，構成一個包羅萬象的世界圖式，以此反映宇宙的條理與秩序；并且按照以天道明人事的思路，力圖揭示人類社會的基本規律；表現出對宏大事物的整合能力，以及形而上的思維能力。他模仿《論語》所作的《法言》，繼承了先秦儒學中有關仁義、禮儀、孝道等核心觀念，主張立政重在教化，尤其強調后天的學習在修身中的重要作用。在人性論這一領域，他在孟子“性善”、荀子“性惡”的基礎上，提出人性“善惡混”這一觀點。同時，他又吸收道家的“道德”觀念并加以倫理化的改造，對儒家學說的發展作出了貢獻。更為重要的是，在儒學神學化、災異方術充斥朝野的西漢晚期，揚雄堅持并捍衛了先秦儒家的理性主義精神，對災異讖緯和神仙方術自始至終保持著高度懷疑，很少迎合。在揚雄的著作中，幾乎看不到當時流行的災異之說，而對神仙鬼怪之說則絕不信從。可以說，他恢復了孔、孟以來的道統，繼承了先秦儒學的精神，為唐、宋以后儒學的復興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揚雄同時是一位偉大的文學家，他的文學成就主要集中于辭賦創作上。他創作的四大賦思理密察，典麗深湛，莊重凝練，巧妙地使用了各種委婉的諷諫手段，試圖影響君主的行為，表現出一個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而他的幾篇自述境遇的小賦如《解嘲》《逐貧賦》等，則構思新穎，屬意巧妙，在自嘲之中有不平與憤激，在詼諧中有辛酸與無奈，對后世的影響甚至超越了他的大賦。除了賦之外，他的作品中還有頌、誄、箴、銘等各種文體；連珠這一形式，則是揚雄的創造。揚雄明道、征圣、宗經的文學思想更是對劉勰有直接的影響。

作為一個語言學家，揚雄搜集了周代以來的方言資料，并通過實際調查記錄當時的各地語言，在此基礎上整理編集而成的《方言》，是中國第一部漢語方言比較詞匯集。這部書的寫作與編纂，采用了相對科學的調查方法和編排方法，不僅保存了豐富的漢代語言資料，也保存了許多漢代社會文化的歷史資料。

揚雄又是蜀地文化的重要傳承者。他的《蜀王本紀》記錄了古代蜀帝的世系傳承以及在當地影響廣泛的神話故事、民間傳說和歷史掌故，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蜀地歷史資料，并影響了蜀地的地方志撰寫。他的《蜀都賦》則詳細記錄了蜀地的地理、物產與民情風俗，開啟了后世都邑大賦的先聲。除此之外，揚雄在音樂、史學、天文學等方面也有涉略，并留下了相關的著作。

除了給后人留下諸多寶貴的作品外，揚雄也用自己的生活實踐，為后世知識分子提供了一種獨特的生活方式。這是一種邊緣化的生活方式，自覺地避開政治漩渦，將知識作為安身立命的基石，甘心寂寥、默默無聞地困守書齋，同時也不放棄自己的社會責任，在保身的前提下完成自己應盡的使命。揚雄的生活方式成為詩文中的常用典故，歷代落魄的知識分子都從揚雄的經歷中看到了自己，并激發起他們強烈的共鳴。很多人效仿他，這些人在舉世爭騖祿利、學術依附于政治的時代中，保持了人格的完整與獨立，這同樣是揚雄對后世的貢獻。

本書將盡可能完整地向讀者展現揚雄的生活經歷、思想、創作及其對后世的影響。揚雄的思想體系較為艱深，文字表達較為晦澀，理解起來有一定的困難，學術界也存在著爭議。因此，我們在引用揚雄原文的時候盡可能譯成白話文，以幫助讀者理解。同時，我們也希望通過此書，使讀者更多地了解人杰地靈的四川，了解四川悠久深厚的文化傳統。